林绡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平复心情,开始给向亦冶分享经验。
先是工作方面的。林绡和向亦冶交流起《思晏华》的班底,提到顶上来的女一号、明华台的唐舒芩,之后向亦冶主要的戏份就是和她搭。
“我和唐舒芩演过一次戏,”林绡道,“怎么说呢,她这个人有点背景,但不好相处。”
唐舒芩各方面口碑都还挺正面的,也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和时下盛行的甜妹相区别,是冷艳大美人类型,平时主打松弛感、不屑参与纷争。演《思晏华》里那带恶女特质的女主,也算符合人设。
但那大多是花钱买的通稿,给不知情的粉丝或者观众看的。业内人多少能知晓一丝真相,唐舒芩有点爱耍大牌,在很多剧里直接带自己的造型师进组,不太配合剧组工作。
“她的工作室更是重量级,”林绡道,“之前亲自下场撕番位、带节奏,底下粉丝跟着回应,和对手演员闹得挺僵的。”
番位关系到剧中演员的前后次序,从片头片尾、宣传海报上演员名字的排列里就能看出来,排在第一的就是一番。
争这个也不是没道理。人人都知道世界之最,很少有人问一句第二是谁。人情社会,吃饭还要讲究一个主桌主位。
近几年,番位慢慢变成了各家演员粉丝争锋的焦点之一,有的片方在签合同的时候,还会承诺给予某某演员绝对一番的位置。
这些向亦冶都了解过,但他不太担心,道:“不用争,单论资历和作品,唐舒芩也应该是一番。”
他觉得就目前国内的情况,一番主要还是为了彰显演员个人的咖位,整部剧的圆满完成还是要靠剧组上下齐心合力,他把自己的角色演好就行了。
林绡:“我是怕你到时候进组受欺负。”
向亦冶笑而不语。
“我不担心,唐舒芩背后有人,你背后也有你家徐绰哥哥嘛……”林绡捏起嗓子,“他还是有点用的,就是花期短了点。”
说完她换上语重心长的语气:“小冶,别怪我说话直白,对徐绰这个人,感情能少一点就少一点,能多用一点就多用一点,别不好意思。”
向亦冶定定,失笑道:“何姐也这么说。”
他先前还担心谈恋爱不被允许,但在何景明眼里,他现在和徐绰根本就算不上在谈恋爱。可能这种事她见得多了,前几天给向亦冶找代言,她直接来一句“可以问问小徐总那边有没有更好的”。
林绡掰着指头数时间,道:“给你算算时间。他和韩方延是去年……9月份认识的吧,12月分手,也就挺了3个多月,最长的我还真没数过……”
向亦冶想说他数过,重逢的当天晚上就数过了,最长是六个月。然后他忍不住往后算,从半个月前的四月中旬开始,数过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近在咫尺,原来半年那么短。
他看向厨房,徐绰正好出来,唇边痞里痞气叼了根烟,见他表情不好,朝他挤挤眉眼逗他。
五月中,D大校园内,夏日气息已经有迹可循。周五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向亦冶坐在常坐的座位,看着教室里其他人渐次走光。
吴一跃叫他一块吃饭,向亦冶说等人,让他先去。
“行,你记得多吃点,”吴一跃嘱咐道,“下午三点,在3运球场,4号场地。”
向亦冶应一声,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看。徐绰说会上楼找他,让他在教室里等,可走廊上人群行色匆匆,没有徐绰的影子。
疑惑间,他回身,看见后门边坐了个人。徐绰单手支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向亦冶走回座位拿东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作声。”
“大概……”徐绰抬手看表,“一个小时三十七分之前。刚到就想告诉你的,怕打搅你听课,而且你们老师讲课实在太催眠了,我进来坐了一会就睡着了,有种回到高中上早课的感觉。”
向亦冶走过去,看见徐绰今天的穿衣风格很不一样。
徐绰喜欢色彩,但仅限于创作,他穿衣服一般穿基础色,重心放在衣服剪裁和材质上,衬衫、针织衫、西装外套之类的在他身上比较常见,今天却穿了件藏蓝拼纯白的棒球外套,有种随性的街头风。
注意到向亦冶目光,徐绰道:“很奇怪吗。”
“不奇怪,”向亦冶来回看了好几遍,“像我同学。”
徐绰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之前听你讲你高中的事,我就想,要是能和你念一个班,我一定坐你前后桌,天天画你的肖像小人,上课拿纸团砸你。”
可惜的是他们差了四岁,坐不到一个教室里。
向亦冶:“那我天天给你讲数学题烦你。”
“求之不得。”徐绰凑到向亦冶跟前,“叫声学长来听听?”
“别闹。”向亦冶微微偏开头,看见桌上躺了张素描纸,是张拿圆珠笔勾就的人物速写,画着他听课时的背影。
他要拿起来看,徐绰用指尖点住纸面,道:“想要?叫学长我就送给你,叫学弟也行,随便你。”
向亦冶看看空荡的教室,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绝对听得清。
徐绰瞟了瞟前边的监控摄像头,忍住了没亲他一下,然后把素描纸卷吧卷吧收起来,道:“今天都这么叫吧,反正没人看得出来我是哪个学校的。”
向亦冶:“……”得寸进尺。
在徐绰提议下,午饭吃食堂。向亦冶带他去D大的教职工食堂,菜式、卫生和环境都比普通食堂好一些,学生也能用餐。
如果不考虑控制饮食,向亦冶偏好家常菜和五谷杂粮,火锅烤肉之类的和朋友聚餐才会吃。他没有明显的忌口,但常吃的菜一般就那么几个,很少猎奇。
徐绰不挑,没吃过的食物他都乐意尝试。但向亦冶仍然能从相处中看出他的一些忌口,比如他不吃内脏,不吃香菜和洋葱,可能觉得味道重。
吃完饭在树底下漫步,除了不能光明正大在阳光下牵手,向亦冶觉得他们跟普通的校园情侣没什么两样。
阳光透过枝杈,斑驳的树影在脚边不息流动,徐绰说:“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了。”
向亦冶看见花坛间飞舞的粉蝶,以为他在说季节,但徐绰接着道:“你总会变有名的,那时候就不能这么自在地散步了。”
成名,一个现在看来还有些遥远的目标。而那时候他们还会在一起吗?向亦冶不想煞风景。
散步到D大南门门口,徐绰回车里拿相机,说是要给他留下篮球场上最精彩的瞬间。
下午两点半,向亦冶到了三运篮球场,脱下外套,上场投篮热身。
很快裁判和计分员也到了,观赛人员渐渐聚拢,两边加油的横幅也拉起来了。
阳光正盛,打在红绿蓝相间的硅PU地面上,人声中不时夹杂着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触目都是青春气息。
徐绰站在人群之外,离得有点远,他大学参加的体育活动不多,眼前的场景总让他回忆起高中。
高一时他也打过一段时间的篮球,总是被球砸到,一开始只是在场上被砸,后来经过也会被砸,再后来就荒废了。
很多人怀念高中的青葱岁月,但徐绰不喜欢自己的高中时期。
谢之敏高中毕业以后出国读大学,徐绰升上高二,周围人对他没那么避之不及了,但也无法真正亲近,反而有一种客气的疏离,仔细体会,或许里面还带了一点怜悯。
就是在那个时候,徐绰清楚地体会到在群体里充当边缘人的滋味,但他没有藏在角落销声匿迹,反而经常走到人前展示自己。
他会画画,就自告奋勇负责班上的板报工作;他会小提琴,就在新年晚会上大放异彩;他擅交际,就在文化节筹办工作里负责沟通各方。
那仿佛是一场超常加速的进化,他学会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也渐渐变得受欢迎。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往前走,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根本就融不进去。
在还没到二十岁的时候,徐绰就觉得自己已经垂垂老矣。
但从向亦冶那里,他知道了一个正常健康的高中生应该有的样子,也才重新获得了对青春的渴望和憧憬。
微风吹动向亦冶身上的球衣,徐绰看着他,往球场边线靠近了几步,举起相机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