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呆。
震惊地瞧着失控的林晚晚。
大门口人头攒动。
段高也几乎吓傻了,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后退几步,一轱辘坐到地上。
“来人啊都来人啊!永昼王妃疯了!快去报官!”
“我看谁敢!”
林晚晚将滴着血液的剑尖砸在地上,大喝一声。
“永昼王在府中休养,你们不提前通传就擅闯王府,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她一身洁白素衣,清幽淡雅,纤细的手指握着粗砺的剑柄,不显娇柔,反而显出几分豪杰的气魄。
“强闯王府,带人打砸,还张口威胁,本王妃教训几个小厮,谁敢置喙?”
穿越到这个地方这么久,林晚晚极少拿身份压人。
一方面确实是玄谒不受宠,拿出来起不到太大的威慑作用,次数多了,这个身份可能还会受到影响。
可纵使玄谒再不受宠爱,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族人,当今天子的血脉。
还到不了让平头老百姓肆意欺辱的地步。
段高刚才还在叫唤,这会儿见她拿出身份,不好再大喊大叫。
他到底见的世面多,不会轻易被她唬住。
拉着随从的手站起来,拍了拍弄脏的衣服。
眉毛一勾,脸上挂上坦然自若得笑。
“今日我这些下人确实是鲁莽了些,王爷是人中龙凤、您也贵为千金之躯,咱们确实应该收到邀请再上门。”
“但我大辽国能兴旺这么些年,到底得益于法治国家,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妃子兰质蕙心,应该明白典当行的规矩。”
“逾期不还还赖在这不走,岂不是犯了违反交易承诺罪?”
“要么你们现在就搬走,要么就继续待在这儿,我去报官,让官老爷给咱们主持公道。”
话刚说完,门口众人便传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好不热闹。
段高见众人如此好奇,顺势高声喊道。
“大家有所不知,一个月前,永昼王妃为了应急,拿着永昼王府的地契亲自跑到我那小店,要求换一万两银子。”
“永昼王府的财务状况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那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凡长点脑子的都怕银子打水漂,不会同意。”
“我看王妃满脸焦急,走投无路,起了可怜的心思,才主动帮这个忙。”
“约定一个月内还不上银子,就把宅院交还给我。”
“如今时间已到,我们上门催促,不是理所应当?”
“王妃打人是什么意思?”
一听到这些缘由,门口的议论声更大了。
不少人愤愤不平。
“段掌柜好心当作驴肝肺!真惨啊!”
“皇家人不能仗着地位高!就随便欺负人吧!”
“还有没有天理了?怪不得不受皇上恩宠!这新纳的永昼王妃跟永昼王一样任性刁蛮!不讲道理!”
眼看议论声越来越大,一旁的翠玉实在听不得小姐受委屈。
大声吼叫。
“都瞎嚷嚷什么呢!”
“再敢随意议论王妃跟王爷!我这铁锹可不长眼!”
说着,铁质锹头在石板上拍得震天响,迸溅起一两颗石子儿。
砸到路边的石墩上,发出咔咔的声响。
段掌柜机灵的抖了两下,后怕地捂着心脏,哎呦了一声。
“这要是拍的我的头,那我小命肯定没了~”
“实在不行钱不要了,宅院我们也不要了,以后不跟皇家共事了总行了吧……小凳子我们走……”
一句话,让借钱的小事上升成整个皇族的品性大事。
以后谁再谈到皇家人,就想到了不讲理的永昼王、王妃,皇家的声誉至此也灰飞烟灭。
人堆里有人不服气,放声大喊。
“不能走!段掌柜!那可是一万两银子!”
“怎么能白白便宜这对赖皮蛇!”
“我们大辽国最**律!王爷王妃又怎么样!犯了法一样抓起来处罚!”
见有人都大胆地用起了脏话,其余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纷纷叫嚷。
“不准走!”
“现在就报官!”
林晚晚审视四周,见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手指轻缓地碾磨着剑柄。
脸上却浮现绿色,神情紧张。
“你们……都给我闭嘴……”
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哪有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
众人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害怕了,变本加厉地要求她进监牢。
“身为王妃不还房子不说还出手伤人,简直毒如蛇蝎!”
“赶紧进监牢反省吧!”
“好耶!我要看大辽第一个打入大牢的王妃!”
段高从刚才就一直利用民意造势,这会儿自然顺理成章地让小凳子请青天大老爷来办案。
小凳子拉了拉衣服下摆,哧溜一下便跑了出去。
翠玉紧张地在后面喊了他一声,没喊住。
担忧地看着小姐。
她自然愿意跟自家小姐同进退,但倘若大老爷真的把小姐抓紧接牢怎么办。
她能给她送饭吗?
府中的其他下人同样的满脸菜色。
永昼王府原本就比其他王爷府贫寒,如今竟然又被百姓们当众戏谑,未来之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有一人双腿一抖,承受不住直接跪在地上,想要恳求段掌柜放他们一马。
“段……段……”
刚开口说两个字,就被林晚晚犀利的眼神堵住。
林晚晚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堂堂王府干到他们这种地步,也算世所罕见。
总有一天,她要让自己跟着府中的下人挺起胸膛,再也不担心外人欺负。
不过一会儿,大老爷翁元洲急匆匆赶来,此人年过六旬,一把山羊胡飘逸素雅,乃大理寺少卿,是当朝三品大员。
为官三十载,两袖清风,素来秉公断案,是百姓心中有名的青天大老爷。
对方得知办的是王爷府的案子,刻意带了狼毫和羊皮卷宗过来,当场书写。
段高清了清嗓子,详细说明今日情形。
翁元洲眉头一皱,已然判断出对错,对林晚晚施以一礼,才缓声询问。
“王妃有什么别的可说的?”
“没有。”
林晚晚坦然一笑,指着院中歪七扭八的几个已经疼晕过去的小厮。
“翁大人觉得我伤这几位,是对还是不对?”
他双手抱拳淡淡道。
“于理不该伤人,但王府乃皇家重地,擅自闯入,可就地处决,王妃没有取其性命,而是略微惩戒,已然福恩深泽。”
“王妃有巾帼风姿,又仁善慈悲,实乃万民福气,该当嘉奖。”
一段话,把刚刚还仰着头颅,满脸高傲的段掌柜打得措手不及。
“什么?嘉奖?”
没记错的话,打人不应该受罚吗?况且玄谒林晚晚又不受宠。
他不知道的是,林晚晚在段掌柜上门之前就已经熟读了一遍本国法律。
虽然玄谒经常在早会上被圣上批评得一文不值,骂他残疾有辱皇家颜面,但一直没有削掉他的蕃位。
即使穷困潦倒,他们也享有王爷王妃该享受的法理上的保护。
这段高仗着他们处境窘迫,想趁机羞辱他们一把。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审视着林晚晚嘴角勾起怡然的笑,段高扭曲的表情很快恢复。
轻蔑的嗤一声。
“行,我的人被打我认了。”
“但闯进来也是事出有因吧?”
“如今这宅院应写我名下,王妃和下人还待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我闯王府犯法,王妃逗留在我们小民宅院就符合规定了?”
自然是不符合规定的。
门口有人叫道。
“现在这宅子是段掌柜的!”
“段掌柜不欢迎她们!她们能不能赶紧滚!别碍人家的眼!”
“是的!快搬走吧!”
“身为王妃也不能强抢民宅吧!”
“还不起就搬走啊!”
翁元洲再次看向林晚晚。
拱了拱手道。
“王妃如若还不了一万两银子,还是快些搬走便是。”
“皇家院落照理来说不能买卖。”
“但既然收了别人的钱!就应该说到做到。”
“这符合大辽的交易法。”
林晚晚微微一笑,看了下他,又瞟了眼站在对面的段高。
指着天上的日头。
“没记错的话现在是申时,鸡还没叫的吧。”
“鸡没叫,这一天都没过完,还没完全到约定的最后期限啊。”
指了指马上要落山的日头。
“而且就算这日头落到山底下,我也会继续待在这,谁都赶不走,要不你杀了我?”
“你……这是不讲理!”
段高脸色一绷,气愤地指着她大叫。
“翁大人,您是咱大辽国的父母官,可不能徇私枉法,偏向皇家……赶紧把这个恶女子打入监牢……以正视听!”
话说到此处,林晚晚忽然从袖口中摸出十张闪亮亮的银票。
银票上面印着当今天子的小像,虎虎生风,巍峨雄壮,充满压迫气势。
段高:“……”
他扬手就要抓过来查看。
林晚晚一个旋身躲过,认真地一张张数了一遍,交给一旁的翁元洲。
“大人你现场过个目,看看数对不对,别待会儿交给段掌柜,他又耍赖,说我们王府欺负他。”
翁元洲礼貌地接过,一张张耐心数好,又确认真假,才将它交予段高。
“段掌柜,原来搞半天你从来没问过王妃有无钱财,就急不可待将人赶走。”
“撒泼到现在,是想侵占皇家宅院?”
段高脸上的通红,不可置信的接过银票,正看反看。
确定真的有一万两后,震惊地瞧着林晚晚。
“……你怎么凑到这个钱的?”
林晚晚神秘一笑。
“这不关你事。”
把剑放到地上,懒散地拍了拍手,一脸倦意。
“现在钱也还清,债也消了,是不是该把地契还回来?”
“顺便算算你方才一直鼓动民众对本王妃出言不逊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