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丫鬟便从屋内出来了,带着谢晚颜向里屋走去。
屋内陈设简单,迎面传来一股暖气,夹杂着淡淡的药香味,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人是很怕冷的。
程姨娘起身见了礼,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和谢晚颜有些像,眉目间都带着一种常年带病的疲态,身上带着一股药香味。
从前她还在府中的时候程姨娘便是如此,常常深居简出,大概平日里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都不会想起府里还有一个姨娘。
桌子上的茶水正冒着腾腾热气,屋内炭火烧的正旺,与外面的天寒地冻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谢晚颜坐在凳子上,喝着丫鬟刚刚倒的茶,抬眸看向程姨娘转而温婉一笑:“多年未见,我便想着趁此次来府上看看姨娘。”
程姨娘并无多余的表情,只是又添了茶:“劳太子妃挂念,倒是太子妃如今出落得越来越好了,妾身还记得太子妃当年离家时才到妾身腰这么高。”
谢晚颜对这些有些记不清了,只是挂着得体的笑:“姨娘身子这些年可好些了?”
程姨娘闻言倒是苦笑了一下:“还是那个样子,不指望还能恢复。”
二人又话了些家常,屋内又恢复一片沉寂。
许是屋内太闷了些,院子的丫鬟撑起了小窗,丝丝凉意涌进,顿时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谢晚颜看向窗外,窗台上一朵熟悉亮丽的蓝色映入眼帘,很是夺目。
“不知那盆蓝色的花是什么品种?瞧着倒是稀奇。”谢晚颜看向程姨娘,眸子里也不自觉露出丝丝疑惑。
程姨娘顺着视线望过去,不甚在意,随口答道:“之前梅夫人送来的,瞧着新鲜便一直摆在那里。”
“原来如此。”谢晚颜没有在继续问下去,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茶。
看了看天色,估计陆清择那边差不多了,谢晚颜起身,准备告辞。
“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日叨扰姨娘了。”
程姨娘没有说什么,只是照常的见了礼,随即目送谢晚颜踏出门外。
在经过那盆花时,谢晚颜不动声色的悄悄折了一朵,随即放进袖子中。
梅夫人做事的确小心,送的东西每个院子都会有一份,就是不知这花是真的一模一样还是只是看起来一样。
走到前厅时,陆清择已经在等她了。
二人一齐登上马车。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又许是里面布置的太舒适,惹得谢晚颜感到一阵困意,不自觉的将头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只是平稳了许久的马车突然的一个颠簸,谢晚颜来不及反应就要向前倒去。
谢晚颜下意识想要抬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但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便感到后腰有一股力量将她提了回去。
等她坐稳时,陆清择的手早已收回,只是看了谢晚颜一眼,不冷不淡的道:“马车颠簸,太子妃可要注意些。”
谢晚颜装作一脸惊慌的样子,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多谢殿下。”
语毕,二人又保持着一路的沉默。
......
回到太子府,谢晚颜本想小憩一会儿,不料刚踏进倾云苑就看到一个小丫鬟慌忙的走上前来,似是有要事禀报。
丫鬟恭顺的行了一礼:“启禀娘娘,皇后娘娘贴身婢女求见。”
谢晚颜虽是疑惑,但还是抬了抬手道:“带进来吧。”
言罢,加快了步子走进大殿内,阿荷适时的倒了一杯茶在谢晚颜面前。
应春被丫鬟带领走进大殿,不卑不亢的恭敬见了礼,简要的说明了皇后要带的话:“下个月便要举行春日宴了,近来宫务繁多,皇后娘娘便想着让太子妃娘娘进宫协助娘娘一二。”
谢晚颜喝茶的手闻言一顿,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皇后相邀她也不能不去。
随即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咳两声,言语轻柔的道:“咳咳......既是母后看重,本宫自当为母后尽一些绵薄之力,只希望莫要因为本宫身子弱拖累了母后才好。”
应春听闻一笑,言辞恳切:“太子妃放心,娘娘万事自会考虑周全,如若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先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去了。”
“如此甚好。”谢晚颜一笑,点头示意。
待应春走后,阿荷有些担忧的看着谢晚颜,开口道:“娘娘,您的身子能经得住吗?”
谢晚颜闻言垂下了眼睫,语气带有宽慰之意:“无碍。”
……
翌日,谢晚颜早早的乘着马车进了宫,明明快到了开春的时候,天空却又零零散散的飘起了雪花,出门又不得不多加一个披风。
马车一路行到宫门前,有宫女在此等候,领着谢晚颜一路走到坤宁宫。
等真正站在坤宁大殿内,谢晚颜才感觉周身血液又流通起来了。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正修剪着一枝白梅,听到声响旋即看了过来,薄唇轻启:“天气寒冷,虚礼就免了,赐座。”
“谢母后。”谢晚颜顺势坐下,身旁立刻有宫女上来倒热茶。
眼神不经意一抬,竟看到皇后的宫里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许是看出了谢晚颜的疑惑,皇后笑着看向那名女子,语气略微有些嗔怪:“宁意,还不快见过你皇嫂。”
陆婉莹略微有些不情愿的起了身,眼神有些哀怨,随意敷衍的曲了曲膝盖:“见过皇嫂。”
还未等谢晚颜开口,陆婉莹便自顾自坐下了。
皇后见此情景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叹口气,转而对着谢晚颜安抚了几句:“宁意这丫头被本宫惯坏了,你莫要见怪。”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谢晚颜明白,皇后心里自然不会向着她这个外人,做一下表面功夫便过去了。
谢晚颜嘴角带着得体的笑,看向皇后的眼神似乎是带着些许遗憾:“怎么会呢,儿臣很羡慕宁意妹妹,能够在母后身边娇生惯养的长大。”
陆婉莹听到这句话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就要辩驳什么:“你......”
皇后适时制止了陆婉莹要说的话,似乎真的有些不悦,眼神严肃的道:“好了,你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退下吧,本宫还有宫务要理。”
陆婉莹见状也只能作罢,从鼻腔里发出“哼”的声响,站起身来气愤愤的离开了。
竟然说她娇生惯养,听起来不就是在讽刺她蛮横无理吗?
皇后看着陆婉莹离去的背影,揉了揉眉心,心里的思绪更加繁乱。
“母后可是在为春日宴的事情烦心?不如让儿臣来为母后分担一二。”谢晚颜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也好,你便去偏殿帮本宫写一下请帖吧。”皇后对着应春拂了拂手,似是有些疲惫的倚在凤椅上。
应春收到皇后指令,走到谢晚颜面前为其带路。
“是。”谢晚颜见此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偏殿的陈设也极其奢华,一道锦绣牡丹屏风将小案隔绝开来,恰是最适合谢晚颜抄录的地方。
应春命人准备好了所需的物品,随即正色的对着谢晚颜道:“物品已经准备齐全,娘娘在此处抄录即可。”
谢晚颜坐在软垫上,似乎是偏殿有些冷的缘故,谢晚颜脸色又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
“咳咳......有劳,不过现下恐怕还有一事要劳烦皇后娘娘。”谢晚颜拿出手帕掩住嘴唇,恨不得要将肺腑咳出来似的。
应春见此情景也是惊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直言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一定转达。”
谢晚颜将手帕拿开,抬起苍白的小脸,整个人看上去虚弱的厉害:“可否命人在殿内再加盆炭火?”
应春立即应下,转身便行礼告退:“请娘娘在此处稍等,奴婢去去就来。”
正殿内,皇后撑着头闭目养神,身旁的两个宫女正在为其按摩。
听到应春回来连眼皮也没有抬,只是问了句:“如何了?”
应春如实禀报:“回娘娘话,太子妃已经在抄录了,只是还询问了娘娘能否再加盆炭火。”
皇后闻言睁开了眼,似乎是有些不满:“身子如此羸弱,日后怎么堪当大任?”
话音一落,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再敢说话,各个都低着头,生怕触怒了皇后。
良久,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随意指了一个宫女吩咐道:“你去准备一盆炭火送去偏殿。”
宫女领命,低头行礼:“是。”
应春上前为皇后揉了揉肩膀,劝道:“娘娘莫要恼怒,当注意凤体。”
皇后重新闭上眼睛,语气带着些隐忍之意:“罢了,身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调理好的,若真是无计可施,到时候便只能往太子府再添几个人了。”
“娘娘英明。”应春低声附和,继续为皇后按摩。
皇后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应春的手:“这么多年也就你能懂本宫的心思,择儿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他坐稳太子之位的世家女,而不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病秧子。”
“殿下一定会懂得娘娘的良苦用心的。”应春淡淡一笑,听起来更像是宽慰。
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目间带着一缕忧愁,最终却也只能化为一声轻叹:“但愿吧。”
应春闻言并没有在说些什么,似是早已习惯宫闱之中的察言观色,只是继续为皇后揉着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