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太后本来挺满意萧红珊的,可邵氏三言两语提起玉儿,萧红珊一脸藏不住表情的不喜,太后便对萧红珊失了些兴趣,认为萧红珊不够大度,不能容人。
且说又看见萧红珊品饮果酒时,手上艳丽的手指丹蔻,心里下意识地想着,她莫不是想故意展露她好的一面,想当太子妃?
这份心思不是说不好,但无疑暴露了她心思不够缜密,而且私下里若真有那份上不得台面嗜好,心思恐怕也干净不到那里去,也是不适合做太子妃的。
太后再三考虑,如今早就把萧红珊排在了太子妃人选之外。
傅景面不改色,点头,“不仅如此,孤还要圣上赐婚。”
摆不脱的枷锁套在罪人身上,那才是有意思。
太后脸色微微沉重。
皇帝不喜傅景,也越发忌惮傅景如今的地位与权力。
之前在朝臣面前谈起傅景婚事,也不过是有太后施压,加上贵妃那边的确想得林家这个助力,也扇了些枕边风。
可如今选中了在朝中十分有地位的萧家,皇帝怕是得有一百个不愿意。
傅景知晓太后心中所想,可他说的是“要”,而不是“想”,沉稳道:“此事不劳太后费心,孤自有办法。”
说完便起身,“天色已晚,孤先回去了,太后好生歇息。”
太后瞧着那碗动都没动的元宵,“你吃碗元宵再走吧,过节总该图个吉利。”
傅景背对着太后站定,微微偏首,沉声道:“太后莫不是忘了,孤是不详之人。”
福气与吉,皆与他相冲。
王福小心翼翼地低头跟在傅景身边,心中惋惜不已。
王福本是太后身边的人,是太后派他伺候太子长大。
太后曾是唯一庇护太子的人。
然而,终归只是曾经。当年的过错,再怎么弥补都回不去了。
“王公公,你落了东西在坤宁宫,姑姑请你去取。”
王福试着抬头看了眼傅景,傅景点头默许。
王福站在太后宫中,心中也早已知晓太后何意,默默听着,轮到他回话时才道:“太后抬举咱家了,咱家何德何能,能劝得动殿下!”
十年前,王福或许还会将太后当做自己的主子。可跟在傅景身后这许多年,见识了傅景的手段与威严,城府与魄力,他早已将傅景当做自己唯一的主子。
他见证了傅景这些年的成长,也相信假以时日,傅景终会成为楚国最尊贵的人。他的选择,没有错。
“你整日伴随太子身边,总是能说上几句的!”太后还拿王福当自己身边的人,平和道。
“太后说笑了。咱家是殿下的奴才,整日伴随太子,那都是为了尽心尽力地伺候太子,哪敢还生出旁的心思。”
太后一顿,王福再三拒绝,这最后的一句话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
他是太子的人了。
“这是景儿的意思?”
“太子什么都没跟奴才说。不过,按照太子的脾性,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太后还是莫要费心了。”
太后摆了摆手,王福便退下去了。
如兰姑姑追出来,“王福,好歹咱们曾经也共同侍奉过太后,你怎么能这样对太后说话?你知不知道,太后为了给太子选妃,偏头痛都犯了。”
王福略略脸带愧色,对着如兰姑姑为难道,“如兰,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做奴才的苦。哪有阴奉阳违,侍奉二主的?咱家也是好心提醒太后,太子的事莫操心,殿下也不是那般意气用事的人!”
如兰姑姑道:“殿下年纪尚轻,此次……”
话没说完,如兰便抬头看了眼王福。
王福见如兰明白了,“回去好生照顾太后,咱家就先走了。”
太后以为傅景选择萧家,是不满意她背地里为他争得皇帝同意,让他尽快完婚。
因为此前傅景就说过他不愿娶妻,也并不想凭借一个女人,来成就自己的宏图霸业。
但其实,哪有那么简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傅景已经有了谋划。
就算是最坏的棋,傅景也有能力让她有用!
翌日,傅景进宫面圣,发现萧覃正从御书房出来。
傅景见完皇帝,从御书房出来。
王福在他身边道:“萧相好像是为了昨日选妃之事才进的宫。”
“萧红珊?”
“是三姑娘。不过也问过萧红珊的事。”王福忽地一笑。
傅景顾他一眼,好像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奴才是笑,萧相才以为自己女儿安全了,等会儿接到赐婚的圣旨,恐怕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傅景已经亲自面圣,岂有不得手的道理?
王福笑意不减,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小趣事。
傅景面容冷淡,不苟一丝言笑,出声道:“安全?”
王福笑意立马一僵,“奴才嘴瓢,是荣幸。能当太子妃,是他萧家女儿的荣幸。”
傅景不置一词,没和王福计较,“跟孤去一趟萧府。”
*
萧覃离开御书房后,并没有回家,反而去了都事堂。
他叫来常伴身侧的福禄,“回去给夫人说一声,让她放心。”
萧覃面色不喜,他若是不打听一下,都不知晓萧红珊竟然在宫中还如此口无遮拦,惹了这样的荒唐事出来。
邵氏竟然还为她担心。
萧红珊如此品行,太后和太子怎么会看上她?
萧覃安心坐在都事堂办公,完全不知道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哈一口气都能变成白雾。
一株寒梅立在墙角,屋内传来萧红珊不满抱怨的声音。
“凭什么父亲就这么偏疼玉儿,昨日与母亲吵了一架,今日还为她进宫!”萧红珊热茶也不喝了,磕在桌上,发出砰砰的声响,脸上也写满了嫉妒与不满。
昨日萧覃与邵氏回房后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不过两个人也向来举案齐眉,只要玉儿最终无事,萧覃也不会与邵氏多计较。
邵氏为妻,当以萧覃为重,萧覃不与她计较了,她也自然不会上赶着再惹萧覃不悦。
邵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也早知道只要玉儿最后无事,萧覃就不会拿她怎样。
此刻,她正在做荷包,抬眼瞧了下萧红珊脸上藏不住的抑郁表情,“你父亲进宫有什么不好,不也是为了你。”
萧红珊不信,望着邵氏。
父亲眼里永远只有玉儿一个人。
邵氏点头,她早已跟萧覃言明,她不愿萧红珊嫁进东宫。萧覃此前虽无表态,可如今既然为玉儿进了宫,萧红珊也是他的女儿,能帮萧红珊,他自然也是要帮的。
不然,她或许也不会带玉儿进宫了。
萧红珊半信半疑,正在这时,福禄回来了。
邵氏早有预料似的,将手中荷包放下,“老爷有什么事要说。”
福禄恭敬道:“老爷让小的给夫人带一句话,让夫人放心。”
萧覃虽有心教训萧红珊,斥责邵氏管教无方,但那些话不必叫外人知道,所以只让人传了这么一句话。
邵氏心领神会,让福禄下去了。
她身为臣妇,不能随便进宫,但好在萧覃可以。如此一来,她便彻底放心了。
接下来就差玉儿了。
邵氏发神盘算着。
她带玉儿当然不止是为了让萧覃走一趟。
玉儿天姿国色,放眼整个京城,都无人能比。京城中人,自以为御史之女林素雅便是人间绝色,那也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没见过玉儿这般犹如天怜的精致美人儿。
那一唇一鼻,一眼一耳,都是勾勒得极好,或添或减,都不及她如今这般模样。
就算是邵氏,也不得不承认,那随母的相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确有勾人的资本。
邵氏昨日只不过带出去溜了一圈,就已经暗地里收到了好几个世家意愿,愿意替家中尚未婚配的男子求娶玉儿的。
按照这般下去,不日后,她便可以抖出宋萧两家婚约。萧宋皆是要脸面的人,到时候还怕玉儿嫁不进盘根错节的宋家?
以玉儿不谙世事的痴傻脑子,自有人替她收拾。
但她最想要的……
邵氏想起那位于上首的冷颜俊姿,不可靠近,不可亵渎,稍微抬眸,寒光一湛,便可杀人于无形。
听说那是个残忍的,若真能到那儿,恐怕就是兔子入狼窝了。
就连萧覃都护不住。
萧红珊在一旁看着邵氏发呆,眼神还有些幽远,只觉莫名其妙。
她虽然听说萧覃进宫也有帮她的意思,但是她想起玉儿还有个宋余乾呢!
而邵氏此前一直想把玉儿嫁进宋家。
“娘,我们真的要把那个傻子嫁进宋家吗?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把她嫁进宋家?”
宋家那么好,宋余乾又那么喜欢她,一定也会把她当宝贝疙瘩的。
萧明珠不喜欢。她希望玉儿嫁给一个穷人,受尽苦楚就最好不过了。
邵氏瞥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似的不悦道:“这些年你都学哪里去了,怎么连这都看不透?”
宋家虽好,可对玉儿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
宋家居于京城,是世家大族,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少。玉儿痴傻,什么都不会,嫁到那样的大家族里,日子不会好过。
按祖上福荫,萧家还差了宋家一截,萧覃虽如今地位不比宋家低,但要插手宋家家事,可不会像在自己家一样简单方便。
至于那个宋余乾?
邵氏对他无甚好感。
此前她便想方设法地在宋余乾身上使力,可瞧瞧,哪次不是被自己家里人糊弄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上次她都把人打扮得漂漂亮亮送他面前了,结果两个人还是此后连面都没见到。
宋家也丝毫没有动静。
这样的人,盼着他能护住玉儿?
除非老天爷给他开天眼,他还得有为了玉儿反抗家族的决心。
邵氏点拨了萧红珊几句,萧红珊却还是觉得不够,她就希望天底下没一个人对玉儿好最好。
“你啊,别操心旁人,也该操心你自己的婚事了。下次若是太子还有意选妃,你还是这样,我拿什么给你挡去……”
邵氏训斥着,她知道萧红珊似乎看上了那个明王,但明王在她眼里实在不可靠。
幸好这次明王选了林家,她也该借此机会敲打敲打萧红珊了。
藏蓝色的棉布帘忽然被掀开。
一阵冷风灌进来。
春沁脸色焦急地闯进来,像是出了什么事,急道:“夫人,宫里来人了,叫萧府上下都去前厅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