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什么去了?”
进屋刚解开大氅,手腕一暖,下一瞬后背便贴上炽热胸膛。
屋里最小带笑,视线懂事的只在脚面上下徘徊,识相的退出主屋,将空间留给黏糊的两位主子。
“我能忙什么,二哥今儿回来的挺早。”
徐归远微眯着眼,下巴杵在他肩窝处研磨,声线缱眷,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开业这么久,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用整日去盯着了。 ”
徐二还告诉宋尧另一个好消息——
过了真月十五他们两个就可以搬去乌衣巷了!
“!”
宋尧没忍住问道:“可以么?”
徐二慵懒点头,一脸的困倦,宋尧却是推推他的脑袋。
“别睡了二哥,省得白天睡够了,夜里折腾人。”
宋尧想了想,建议道:“咱们今天在厢房吃烤肉好不好?守着火炉也不冷。”
“好,”徐归远轻笑,轻啄了下他白里透红的面颊,“小厨房今儿有鹿肉,烤来吃刚好,我去趟酒窖,挑一坛好酒来饮。”
媳妇儿想吃烤肉,他自然得满足。
手指戳戳环在自己小腹的手臂,宋尧想了想说道:
“我去腌肉,叫上玉谨兄妹和小卓,咱们一起吃,过个年大家都辛苦坏了。”
徐家规矩大,但凡过个节气,都要从上到下的忙活,更别说一年中最重要的春节了。
过了初九才稍稍轻快些,不过也清闲不得几天,因为马上就要接上元宵节。
元宵节之后就能和徐二搬到乌衣巷,而汪先生的住处和乌衣巷就隔了两条街!
单只是想想往后的日子,宋尧心头就已是一片火热。
徐家的富贵日子,他是一日也不想享受,至于先前碰到宋青山的事,一早被他抛到脑后……
有四个大人,一个半大孩子,宋尧割了两条前腿尤觉得还有些不够,又取了些鹿肋排和些羊肉。
“夫人,怎么做您告诉我,我来做就好。”
宋尧让玉沁把腿肉剃下来,切成薄片。
花椒、辣椒小火焙到微焦、擀碎,同大块葱姜蒜以及适量食盐拌匀到肉片里,表层倒上一些清油锁住水分,放那等肉入味就好。
宋尧自己也没闲着,找府里木匠要了刨子,冻的梆硬的羊肉“唰唰唰”片片落下……
他准备再打个锅子,寒冬腊月的,就要吃些热腾腾的东西才得劲。
肥猪肉下锅,油脂全都煸炒出来,直到成了金黄肉干,下入葱姜蒜同样煸炒至焦黄,放切成细丝的酸菜,随便翻炒几下,倒入猪骨高汤小火煨着就好。
酸菜锅用的酸菜都是小厨房的人秋天自己积的,这时候吃味道正好,投过两遍清水,经文火炖煮说不出的鲜灵、解腻。
“好香!尧尧你在做杀猪菜么?怎么没血肠?”
红豆仓鼠一样,闻着香气就过来了,掀开锅盖瞅瞅,发现没有她最喜欢的血肠…
“馋猫,”刮刮她挺翘鼻梁,宋尧把人拉开,“用来打火锅的,就没放血肠。”
“火锅?”
红豆欢呼一声,吵嚷着自己也要帮忙。
宋尧让她去摆碗筷……
天擦黑,四大两小齐聚厢房,通红的碳火散发灼灼热度,酸菜锅子咕嘟咕嘟个不停,席面摆着腌好的鹿肉片、羊肉卷、冻豆腐、红薯粉条、小油菜、凉拌黄瓜……
“刺啦啦……”
薄薄肉片刚接触铁网,便迅速卷边、变了颜色,室内氤氲烤肉的香气……
“二哥味道怎么样。”
徐二撂下酒杯,朝宋尧竖起大拇指…
“唔…好…好好吃…”
明明被烫到,红豆却硬是舍不得吐掉,眼带泪花咽下宋尧炙烤的鹿肉。
“这酸菜锅子也好吃,夫人手艺真好!”
玉沁端着碗,望向宋尧的眼神满是崇拜——
自从玉沁和未婚夫闹掰之后,她就仿佛对成婚失去了兴趣,转而对自家少爷和夫人的日常相处倍感兴趣,时常瞧着瞧着就不自觉星星眼惹…
看向宋尧的眼神也是分外的……热切?
搞得宋尧都有些怕她的说…
“咳…”
宋尧轻咳一声,起身将窗子拉开一道缝隙,清冽北风送来丝丝清凉。
他顿时感觉脑子都清明了些。
屋子里又是碳火、又是锅子,是有点子闷热的,四大两小脸上全是红扑扑的…
徐二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夹了一筷子烤好的鹿肉在宋尧碗里。
他刚坐下,眼角余光瞥见徐归远杯子里的酒…似乎有些不对劲。
大家杯中酒都是清可见底,只有他杯子里的是…浑浊的?
宋尧端到眼前瞅了瞅,又探出舌尖舔了下…
“嘶……”
形容不出来的味道…
他蹙眉把酒盏放回徐二跟前,“二哥,你喝的什么酒,怎么是浊的?”
徐归远脑海中满是宋尧粉嫩的舌尖儿……
他眸色晦暗,说,“鹿血酒。”
鹿血…酒?
宋尧差点被呛着。
就算不精研次道他都听说过,鹿血酒可是壮|阳的好东西…
但关键是,他徐二……还需要壮?
“咕咚”
宋尧忽然觉得面前的美食有些难以下咽,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另外一件事情——
关乎生死的事情。
后半程用味同嚼蜡来形容宋尧一点儿都不过分…
他是最早撂下饭碗的一个,只说自己吃饱了就回了房间。
徐二不紧不慢饮完杯中剩下浅浅的一个底儿,也起身回房去。
“呀!!!!”
二少爷追去了!
喝了鹿血酒的二少爷追去了!
玉沁盯着星星眼做西子捧心状,靠咬着自己的拳头才没有发出怪叫声。
玉谨:“……”
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张嘴,最终心头所有的念头都转化为旺盛的食欲。
大半鹿肉都进了他的肚子。
“且,”玉沁嫌弃的睨了自家哥哥一眼,嫌恶道,“有媳妇么你,鹿肉吃再多也是浪费!”
玉谨:“……”
疯了,定是疯了!
平静将最后一筷子鹿肉塞进嘴里,他沉默着回了房间。
是夜,玉谨揪出两团棉花塞住耳朵。
只是耳朵可以塞住,躁动起来的心绪却是如同脱缰的野马。
睁着眼睛凝视漆黑的床顶良久,玉谨面无表情将手探向下身。
足足半个时辰,床榻间氤满石楠花腥膻气味,股间凉意阵阵……
连着释放三次,健壮如他也有些疲累,扯下里衣随便擦两下再扔到一边。
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玉谨心想,还真让妹子说对了,鹿肉进了他的肚子,还真是浪费了……
·
翌日,若不是记挂着汪先生,宋尧真想一觉睡到天昏地暗才好。
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揉揉酸涩到骨头缝儿的腰,恨不得咬那个始作俑者一口才好!
“呦!小哥这没精神的样子,莫不是昨夜琢磨了一晚上的菜谱?”
“昨儿被你耍小聪明钻了空子,今儿来的可都是围着锅台转了半辈子的老师傅,看你怎么争!”
“师傅们今儿也都带了绿菜来,你说汪先生还会不会吃你做的?”
……
因着昨天宋尧耍小聪明先入了汪先生的眼,那些小厮或多或少挨了主子的责备,是以今天他一露面,气氛就有些剑拔弩张,空气中似有火药味弥漫。
而且见宋尧昨天用美食和汪先生搭上了线,今儿立马就有人有模有样学了起来,请了自家府里的大厨在汪府旁支摊子。
可谓是家家都拿出了看家的本领,蒸的、炸的、炒的、酱焖红烧的……
宋尧嗓子不舒服,懒得张嘴,使个眼色给林卓,小孩儿立马会意,摸出半两银子递给眼巴巴侯着的货郎。
宋尧今天打算复刻昨天晚上吃的酸菜锅和烤鹿肉。
任凭各家请来的大师傅使出十八班武艺,宋尧也不抬眼,只专心守着自己的锅子。
今儿老书童出来的比昨儿稍晚一些,他无视掉那些花里胡哨的摊子,直直朝着宋尧走过来。
“小哥,今天又换花样了?”
宋尧笑着揭开酸菜锅的盖子,登时馥郁香气就四散开来。
老书童微不可闻吞咽下口水。
“这些我全都要了。”
宋尧把两道菜放进食盒,老书童结了银子,目不斜视回了园子,看都没看先前信誓旦旦的大厨们一眼…
宋尧一脸平静,也不管贵不贵重,剩下的材料通通都送给货郎,约定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再来等着。
他现在只想回床上躺着…躺着…还是躺着…
徐二那个狗东西,本来就够狠,喝了鹿血酒更狠,活像要把他拆骨入腹一样…
幸亏他只喝了半杯…
剩下的那玩意儿全都让宋尧撇了出去!
·
脚尖迈进徐家大门,脚后跟儿还没落下,宋尧就被胡氏身边的刘妈妈叫了去。
“……”
心底暗戳戳哀叹一声,即使再不情愿,他还是得去。
见了面,甚至没寒暄几句做做场面上的功夫,胡氏便开始诘问,为什么送来的衣服不是他亲手做的,是胡氏这个婆母说的话不管用?还是宋尧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缘故?
“婆母,景轩表弟的常服都是绸缎庄经年的老绣娘亲自绣的,手艺完全在我之上……”
胡氏愠怒,摔碎茶盏。
“说到底都是借口,是你根本没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这情形,他是不好在稳如泰山的坐着了。
“婆母,我虽是男子,到底是嫁与二少爷,怎能随意帮外男做贴身衣物,传出去怕是要被人说闲话…”
“再者,这些绣娘都是倚照二爷身上的样式做的,做工甚至还要更精细……”
胡氏喝止他道,“分明都是借口!你难道没听过‘长嫂如母’,既然自恃归远正妻,答应下来却又不肯替景轩做衣服,你分明就是没把他当成自家兄弟,自然……”
胡氏眼角含泪,一字一句道,“也不把我这继室当成正经母亲对待!”
宋尧眉心直跳。
怎么感觉胡氏突然之间……长脑子了?
开始不好对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