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 第116章 复燃

张清然离开后，毓秀王就很是疲惫地叹了口长气，然后重新戴上他搁置在桌子右上角的头盔，出去了。

毓秀王骑着他的骏马驰骋在泛着青黄的草地上。

但他的脑海中却在不停地闪现着以往生活的画面，有很多很多的人，有很多很多的画面，他们不时交叉在一起，不停地纠缠，折磨着他的心灵。

毓秀王禁不住一直反问自己，他这么长久以来的坚持，克制，隐忍，到底对不对？到底换来了什么？

他所在乎的是不是旁人一样在乎？

他所认为重要的事，旁人是不是一样觉得重要？

他隐隐地觉得有一股难以遏制的无力感正从他的心底迸发，在他的整个身体里流窜，一点一点地摧毁着他的身体，击垮着他的灵魂。

张清然在来漠北的路途中一直在思考，一直在猜测，一直在幻想毓秀王见到她时的意外，欣喜，激动之情。

因为“她”毕竟是他一直以来无法割舍，心心念念，一直在寻找的人啊！

可是，谁能告诉她，结果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跟她所期盼的，意料中的结果不一样？

毓秀王不该是要对她怜惜，怜爱一些吗？

毓秀王不该是要对她千关心，万关心的吗？

毓秀王不该是要像得到失而复得的至宝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揣着怀里怕碎了吗？

张清然的世界又一次坍塌了，这个世界是她好不容易浴火重生，才新建的世界啊！

这让她可怎么活呢？

张清然觉得毓秀王之所以会对她态度如此冷淡，唯一的原因就是裴二，就是因为裴二勾走了毓秀王的心。

所以，她恨裴二，比之前更恨他！恨不得让他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张清然坐在帐篷里，眼前是燃烧得很旺的火堆。她一眨也不眨眼地盯着“噗嗤嗤”的火苗看着，不知不觉间就留下了两行愤恨的眼泪。

张清然睡得迷迷糊糊的，依稀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就猛然惊醒了过来，就见屋外已是烽火连天，刀光剑影。

张清然对此并不陌生，因为他还是古丽的时候就日日都在经历战火，早已对如何逃亡了如指掌，就忙不迭向帐篷外跑去。

但当她渐渐快到帐篷外时，却犹豫，停了下来。

屋外的厮杀声已经非常响亮了，就好似在她耳畔发生的一样。但张清然此刻的神情却是麻木的，像是被谁突然给抽走了魂儿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她不能就这样跑了。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逃走。她要留下来，她要拼一把，她要看看毓秀王对她的生死是不是能做到置之不理。她要赌一把，就赌最后一把，她要再确定一下毓秀王对“张清然”的心意。

念及此，张清然就缓缓地原路返回，走到了她刚才躺着的毛毯上，坐下瑟瑟发抖了起来。

屋外的厮杀声，惨叫声不绝入耳，好似地狱来的索命鬼来人间索命了一样。

中途有好几次都有人要冲进来，但是在冲进来的瞬间却被人给杀了，那鲜红，温热的血都溅到了帐篷上。

张清然是在拿她的命在作赌，所以她到底有多害怕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将双腿并拢靠着，脑袋放在双腿上，双臂将自己尽可能地环绕着，不停地颤抖着。

那叫喊厮杀声听得张清然到最后都麻木了。她只是听到耳边“嗡嗡”一直响，一直一直在响，像是蜜蜂簇拥到了一推糖上一样。

到后来何时嘶喊惨叫声停止了张清然不知道，张清然只记得当她再一次向上天祈祷，祈祷能让她平安时，她的头顶上传来了一声温柔的关心声。

“你还好吧？”那是毓秀王的声音，张清然就算活上一百岁，她也都忘不掉毓秀王那冷峻而又干练的声音，不过在此刻，那声音上却临摹了一层叫温柔的感觉。

张清然心底的雾霾顷刻就烟消云散了。她猛地一抬眼睛，就看到了毓秀王那担忧的神情，不禁就有了勇气，一下子就扑到了毓秀王的怀中，搂着毓秀王的腰，嚎啕痛苦了起来。

毓秀王静静地站着，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直到张清然的哭泣声渐渐小了，才道：“敌军夜袭，让你受惊了。”将张清然攀附在他腰上的手给掰了下来。

张清然的眼睛红肿着，像是两个核桃一样。她望着毓秀王的神情那么哀伤，可怜，惊慌，但是毓秀王的心像是石头做的一样，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除了那少得可怜的一丝丝怜悯。

“敌军已被打退，没事了。你再好好休息休息。”毓秀王说着，还是扶着张清然小心躺了下去，然后在张清然看向他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张清然那跌落深渊的心又满血复活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以“张清然”在毓秀王心里的重要程度来说，毓秀王怎么忍心对她冷淡，无情？

毓秀王一定是被她诉说的事实给惹恼了，这才生气，冷漠了起来。本质是如今一想，毓秀王不是故意要对她冷淡，疏远，而是因为裴二，因为裴二招蜂引蝶，辜负了毓秀王的一片深情。

但这也正好给了她机会，她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毓秀王厌恶裴二，喜欢上她的。

张清然脸上的笑意渐渐地蔓延了开来，一直到了她的眼角。

毓秀王回到他的帐篷后，就跟一直跟随着他的顾将军商讨了起来。

毓秀王道：“跟张姑娘一起来的那几十个侍卫呢？”

顾将军是个长着络腮胡子，脸圆又黑，大着肚子的一位中年人，他道：“他们将张姑娘送到地方后就离开了。”

“夜袭时，可有人进入张姑娘的帐篷？”

“没有。属下一直派人在暗中盯着，当真是无一人进去，也无一人出来。”

毓秀王就纳闷了起来。

顾将军道：“王爷，会不会是您想多了，张姑娘当真只是来寻您，看您的？”

“不会。”毓秀王还沉浸在他的思绪中，“清然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她虽然确实跟清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本王记忆中的清然不是她这样的。况且，当初本王能遇见她全是因为皇兄，所以本王猜想，她要么还是本王一直惦念的清然，要么就是其他人假冒的。但无论是那一种，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她一定是皇兄的人。”

顾将军也禁不住思考：“来漠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不说沿途的叛军，敌军，就是严寒，饮食等方面，都足以让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退缩，又遑论是张姑娘这样一个瘦小，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呢。或许，王爷您猜测的是对的，皇上一定在沿途布满了眼线，一直在监视我们。”

毓秀王道：“事实到底如何不能过分猜测。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保张姑娘安全，然后待机会到了，派人送她回去。”

“也只能如此了。”

崔管家，柳郎从钱塘出发，一路向北，将沿途的英勇志士集合，等到长安时，已集结了五十多万人。

五十多万人浩浩荡荡的自然引起了沿途官兵的主意，一些对皇上统治感到已无能为力的官员，默许了他们的行进，但也有些看不清时局，不懂变通，只知服从的官员派兵围剿他们，但可想而知，结果都是反被镇压。

崔管家，柳郎带领着五十多万人又浩浩荡荡向北方行进时，因为又加入了十多万人，所以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京城的一些官员耳中，他们便一齐上书，恳请皇上派兵镇压他们。

皇上自从派王书杰从钱塘带回了裴二以后，就一直在想方设法逗裴二开心，为此还冷落了他曾许诺的会将她扶上皇后之位的淑贵妃，就可想而知那些其他的妃嫔了。

这一日，包括礼部尚书王宇，吏部尚书严尚安，户部尚书谢安，刑部尚书闫刚在内的所有朝中大臣前来乾坤宫面见皇上来了，只因皇上三日前获悉崔叔等带领的叛军北上以后就再也没有上朝了。

皇上在乾坤宫内正在作画，他画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刚刚见到过的，梳妆打扮过的裴二。

王书杰在一旁毕恭毕敬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