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杀气很重,显然是奔着要他命来的,钟寒誉确实得罪不少人但是至于要他命吧,不过天黑倒是挺适合杀人。
钟寒誉加快脚步拐入没出路的暗巷,附近没什么人家,黑漆漆一片,跟通往阴曹地府似的。钟寒誉转过身,“兄弟哪条道上的,我又不是多年轻貌美值得兄台大晚上一路尾随至此。”
堵在巷口的男人手持长刀,斗笠压得很深看不见脸,“月黑风高,是上黄泉路的好时辰。”
钟寒誉撇撇嘴看了眼满天璀璨的星辰,“无月倒是真得,风高?今夜无风,兄台,烘托气氛也得选对合适的词。”
被杀手围堵还有心情开玩笑,钟寒誉怕是第一人,握刀的杀手估计也没想到要取其性命之人是这么个玩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知是不是钟寒誉说他用词不当恼羞成怒了,“词合不合适不打紧,送你上路才是重要的。”
这人身上的杀气很重,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斗,钟寒誉活动了下手腕,上次让他活动开筋骨的还是邢琅,可惜没打过瘾,钟寒誉勾了勾唇角,“送我上路,唉,果然夜路不好走。”
“夜路是不好走,走不好就是黄泉路了。”杀手拎刀奔向钟寒誉,刀锋在黑暗中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冷风。
钟寒誉迅速拔刀,稳稳接住,“兄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你想杀我总得有个原因吧。”
“你话很多!”
钟寒誉仰头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刀,侧身跳到了杀手的左侧,“眼看要去鬼门关走一遭了,不多说点怕没机会说了。”
“话太多到了地府会被拔舌头。”
“哎呦,我说兄台你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估计平日里得罪不少人。”钟寒誉觉得这人的刀法有些眼熟,两人刀刃相抵,深巷中随处可见刀影闪过。
“我会割下你的舌头!”
“兄台你认识邢琅吗?虽说你用得是刀,但是你的刀法和他的剑法很相似。”
杀手一顿,不过恍惚了片刻,钟寒誉跃起朝他的肩膀砍过来,杀手忙抽刀抵挡,终归是慢了一些,被钟寒誉十成力的一刀震得手腕疼。
钟寒誉刀扛在肩膀上,游刃有余,“看来我说对了,你和邢琅应该认识,或者师出同门。”
杀手的脸藏在低垂的斗笠下,阴森地冷哼一声,“有点本事,这都能看得出来。”
钟寒誉笑笑,“在下不才,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东西还算行。你想杀我不会为邢琅报仇的吧?”
“这次你总算是说对了,是你害死了他,所以我要用你的头颅祭奠他。”
钟寒誉摇摇头,“我说兄台请你务必搞清楚前因后果,第一邢琅是服毒自尽并非被我所杀,第二他确实触犯了大成律法,我是秉公办事,这要能算我头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哼,若不是你他岂会服毒自尽!”
“你这人怎么…,他服毒自尽又不是为我,那是忠心为主。”钟寒誉意有所指,显然这人也明白,邢琅到底是为谁而死他应该明白,不过若是没有钟寒誉,邢琅也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服毒自尽。
“这笔账必须算你头上,你不冤!”
钟寒誉能笑死了,这还叫不冤,那天底下还有谁冤,“兄台你不能不讲理啊。”
“我就不讲理怎么着!”
钟寒誉无奈地叹气,行吧,不讲理,那么就只能打到他讲理了,钟寒誉懒得多费唇舌,挥刀而上,飞鹰刀法快如疾风,单是接招就够费力,杀手接了三招手腕已经快没知觉了,他大意了,钟寒誉这人不是凡品,但就这么灰溜溜地逃走也不是他的风格。
杀手咬牙不肯退让,可挥刀的力道明显不如先前,动作慢了,钟寒誉看得一清二楚,一刀震落杀手手上的刀,抬腿一脚狠狠踹在那人的胸口,直接踢出巷口,斗笠也随之掉落,一张布满胡茬的脸,不过看着年纪不大。
钟寒誉刀横在他的脖颈前,打了这么久钟寒誉的气息还是如此平稳,可见他并未使出全力,杀手不服气地瞪着钟寒誉,杀手抓住钟寒誉的刀往脖子上横,钟寒誉快速抽刀,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打不过就想死,命不值钱啊。”
薛昭手捧着热茶,刚打了好几个喷嚏,总感觉没好事发生,“提督,提督,指挥使来了。”梁小波喊道。
薛昭想的一点儿也没错,果然没好事发生,“就说我睡下了。”
“薛昭!”钟寒誉倒是不客气,已经进门了,自己来还不算,身后还拖着个五花大绑的人。
薛昭长长吹了口气,把他家当集市了,自己来就算了还拖个阿猫阿狗,“指挥使,大晚上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钟寒誉佩刀往薛昭桌子上一放,后怕地说道,“我从宫里出来然后给人追杀了,你说深更半夜被人提刀砍,多可怕的一件事啊,我这心里头还发凉呢。”
被拖进来的人五花大绑不说嘴还给堵着,只能不停地翻白眼,到底谁才是被追杀的啊。
薛昭垂眼看了下地上躺着的人,嘴角抽搐,“所以你就把追杀你的人五花大绑了,但是你拖我府做干什么?”
钟寒誉一本正经道,“还不是离锦衣卫指挥司太远了,我拖回去得累死,借你的地方关一晚明早我再押回去。”
薛昭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可碰上钟寒誉他哪里能平心静气,“我这儿也不是西厂,能关哪儿?”
钟寒誉挠挠头,尴尬地扯出一丝笑意,“哎呦你看我这不是给吓忘了,你别介意。”
薛昭不是三岁小孩儿,说实话这种鬼话三岁小孩儿都骗不了,薛昭算是认命了,他早晚得给钟寒誉气死,薛昭放下茶杯,垂眸瞥了眼地上躺着的这个,“他为什么要杀你?”
钟寒誉故作害怕地往薛昭身后躲,“来给刑琅报仇的,大半夜拎着半人高的大刀追着我砍,吓死我了。”
薛昭已经不想翻白眼了,地上躺着的人替他翻了,到底谁追着谁砍啊,这人睁着眼说瞎话也就算了,但是把人当傻子就过于离谱,薛昭起身,拿掉堵着他嘴的布,“说吧,你为什么大晚上拎刀砍他。”
“呸!死太监!你们这些死太监都该死!”
薛昭笑笑,拿出帕子擦擦脸上的唾沫,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钟寒誉冷了脸,刚抬脚就给薛昭按了回去,“哎呦,不好意思,你现在就落在我这死太监手里了。”薛昭丢了手里的帕子,在这人肋骨上一按,“啊——”一声哀嚎响彻提督府。
薛昭勾勾唇,阴森可怖,“说吧你是谁为什么杀他,不要说没用的废话,如果你说的话是没用的,那我就再按断你一根肋骨,人身上一共二十四根肋骨,也就是说你有二十四次说错话的机会。”
薛昭声音很轻,却比毒蛇还阴毒,那人吐了一口血沫,西厂提督薛昭他听说过,都说这人是大将军顾道桢养得一条狗,又狠又毒,真是名不虚传。好汉不吃眼前亏,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叫陶阳,和刑琅是师兄弟,我们两个都是师娘捡回来的野孩子。”
薛昭,“你知不知道刑琅在做什么?这笔账算到钟寒誉头上是不是过了,他为华阳公主卖命,心甘情愿地为她赴死,你却找个不相干的人报仇,脑子是不是被磕过?”
陶阳大笑一声,他当然知道刑琅爱慕华阳公主,更知道他是心甘情愿地赴死,可是活着的人呢,总得先找个人来恨。
薛昭冷冷扫过陶阳红了的眼睛,“刑琅表面是华阳公主府上的护院,实则和都水监使赵岗里应外合倒卖军器中饱私囊,忘了,他还买卖人口,都是些从乡下被拐带的年轻女子,条条桩桩够他掉几次脑袋的。”
“不是的!他只是替人做事!”陶阳大吼道,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刑琅,或许刑琅不是个好人,但若没有刑琅,陶阳早饿死在地沟里了。
薛昭依旧很冷漠,就像蛇,一种天生冷血而残忍的动物,“替人做事就不是作恶了吗,按照这个说法大理寺牢房好多人都不该死,即便他替人做事,他手上也沾了很多人的鲜血,他和他的主子其罪同诛。”
陶阳眼眶红红的,恶狠狠瞪着薛昭,好像一头落入陷阱的狼,挣扎不得,只能龇起獠牙,可这样反而显得更可怜了,薛昭脸上没有笑意,反而更冷了,钟寒誉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薛昭恍惚了片刻,“你知不知道刑琅此前都在做什么?”
陶阳也不打算隐瞒了,“除了你说的那些事,他好像在查什么人,就在他服毒自尽前一直忧心忡忡,这个。”
陶阳拱了拱身子,胸前露出半块玉佩,钟寒誉忙拿过来,半个巴掌大的白玉,上面的图案是螣蛇,下面刻着三个大字“三合会”。
钟寒誉将玉佩递给薛昭,又看向陶阳,“这玉佩是怎么回事?”
陶阳断了根肋骨疼得龇牙咧嘴,薛昭还真是会折磨人,“这就是刑琅死前在查的东西,他说京里有股看不见的势力,就是这个三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