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迷迷糊糊睡着,突然门就开了,陶阳手里还拿着包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朱振声的夫人已经被连夜送出城了,我跟出去一段路,确保你们那个大将军没有要杀人灭口的意思才回来的。”
钟寒誉拉拉被子,困得难受被这么吵醒实在不爽,“你懂不懂礼数?”
陶阳反倒不理解,“礼数?你是说我要对你行礼?你谁啊。”
钟寒誉没有起身,“出去,我要睡觉。”
陶阳,“我忙活了一整晚你就这儿?”
钟寒誉蒙上头,“记得把门关上。”
陶阳重重把门关上,钟寒誉还觉得困可睡不着了,岳歌走了,那么账本已经落到顾道桢手上了,朝堂马上就要血雨腥风了。
钟寒誉带着一肚子怨气起床了,今早的朝堂很热闹,两方打得有来有回。
钟寒誉对着卷宗唉声叹气,现在怎么查呢,根本查不出来东西。挡着脸的卷宗给抽走,一见是薛昭,钟寒誉笑了,“今儿个这身衣裳好看,很像我的状元郎。”
薛昭,“装得挺是那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认真温书呢。”
钟寒誉,“我不是读书的料,你又不是不知道。”
薛昭低垂着眼帘,考虑了片刻道,“账本是不是已经到顾道桢手上了?”
钟寒誉点头,“陶阳今早来跟我汇报过了岳歌已经出城了,难得大将军大发善心了一回儿。”
薛昭眼里有些悲伤,“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他不就是因为我爹军法处置了他的父亲,从未怀恨沈家。”
钟寒誉牵过薛昭的手,“当年顾道桢的父亲顾莲在对匈奴一战中延误军报,致使一万将士遭遇伏击丧命,罪有应得,还连累妻儿遭殃,十三岁的顾道桢险些病死,据说他的母亲沿街磕头,全因为她是顾莲的妻子无人伸出援手,最后她被迫嫁给一个乡绅,后来那乡绅的儿子侮辱了顾道桢的妹子,致使其得得了疯病没活几年就死了,他的母亲也因此投井自尽。可这一切都是顾莲造成的,他最该恨得是顾莲而不是沈家。”
薛昭讽刺地笑出声,“因为顾道桢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父亲当年是因为喝酒延误了军报,他觉得是我爹为了给朝廷一个交代让顾莲做了替罪羊,他怨恨我爹,怨恨沈家,所以得势之后报复沈家,让沈家夷灭了三族。”
钟寒誉心疼地摸着薛昭手指曲起的骨节,“我们一定可以为沈家昭雪。”
薛昭倒也没有多着急,他等很久了不介意再等等,“不急,我等得起,还在为不知道怎么跟陛下交代犯愁吧,既然账本已经到了顾道桢手上,那么你也可以顺水推舟一下,证据湘王那边有的是,如果你去要他们会很乐意给。”
“那倒是,还可以卖我个人情,一举两得。”
薛昭,“我想湘王给你的证据也不会掺假,能交差就是,至于后面的事是他们的了。”
钟寒誉拿起毛笔塞薛昭手里,“给我写副字。”
“好端端地让我写字做什么?”
钟寒誉绕到薛昭身后,揽住他的腰,“我想你赠我一幅字。”
钟寒誉的口气一下还委屈巴巴上了,可怜兮兮的眼神像只小狗,薛昭笑了,“写什么?”
钟寒誉下巴蹭着薛昭的肩膀,“天长地久。”
薛昭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下“天长地久”四个字,这才是沈清辉的字,大成字写最漂亮字的人,钟寒誉眼眶发酸,“你的字和从前并无差别,但是我看你平日的字又和现在的不一样。”
薛昭眯起眼睛,在钟寒誉鼻梁划了一笔,“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年是怎么帮你抄书的了?”
钟寒誉大笑,“你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字,任何人的画,我说呢。”
薛昭放下毛笔,“不闹了,你快去湘王府拿证据,早些跟皇帝交差早日从漩涡里抽身。”
钟寒誉摸了下鼻梁,墨沾在了手上,“抽不了身,我们任何人都抽不了身,这次的暴风雨会把所有人卷入其中。”
正如薛昭所言,湘王府可是备好了不少证据,人证物证,样样俱全,钟寒誉只需把他们整理一下呈奏皇帝就行了。
李怀竣还戴着眼罩,那只眼睛是彻底瞎了,“指挥使,朱大人贵为兵部尚书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我府上,这些天我也是把府上里里外外都询问了个遍,这些人所见绝对是真的,还有朱大人用过的杯子被人调换过,指挥使,证据都交到您手上了,可一定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不同于钟寒誉之前见到的李怀竣,他现在冷静沉着,钟寒誉淡淡看了眼李怀竣,这人好像有很多面,“殿下放心,臣一定会让真相大白。”
李怀竣,“那就有劳指挥使了。”
钟寒誉带着人证和物证回到锦衣卫指挥司,他得想想怎么写奏章,头又开始疼了。
石玉恒几乎是用跑的,“宫里来人了,让你带上证据尽快去面见陛下。”
“这么快?我才回到锦衣卫指挥司,陛下那里已经知道了?”
石玉恒,“这还不明显,证据交到你手上的时候,湘王那边的人就已经给陛下通风了,你快去吧。”
钟寒誉心中不畅,有种被人当箭靶子的感觉,钟寒誉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进宫面圣,永和帝今日也一反常态,没有让钟寒誉汇报,而是要亲自审问,湘王府的侍女被带上来,此女娓娓道来自己所见,“陛下,寿宴时候奴婢是负责给王府的客人们上菜,无意中在回廊的拐角见,见一太监给了府上家仆一瓶药。”
钟寒誉心道不妙,他们是要把薛昭拉下水,不对,一开始顾道桢就是借了西厂的手去杀朱振声,如果追查起来也是西厂替他背这个黑锅,怎么就没想到呢,钟寒誉攥紧了手心。
永和帝淡淡扯了下唇,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顾道桢,“太监?什么太监?”
侍女,“是西厂的赵善公公。”
赵善是西厂副提督,此人是顾道桢的心腹,平日里啥事也不干,主要是帮顾道桢看着薛昭,这次的事如果牵扯出此人,那么意味着顾道桢要舍弃赵善这枚棋子了。
永和帝面上没有多大的起伏,他很明白是怎么回事,“传赵善觐见。”
赵善灰着张脸被传唤而来,眼神倒是异常平静,“奴才赵善见过陛下。”
永和帝,“湘王府的侍女见你买通家仆给朱振声下药,可有此事?”
赵善跪着脸朝下,“奴才……却有此事……”
就这么认了,除了永和帝都是一脸惊讶,“说说吧,你为何要暗害朱振声?”
赵善,“因为,因为朱振声当年高中进士的文章是我兄弟赵前写得,朱振声花钱调换了二人的文章才高中,我那兄弟因此郁郁而终,奴才不甘心,奴才已是废人一个,全指着这个兄弟能光耀门楣,不成想全被他人窃取了仕途,奴才一直心怀怨恨。”
心怀怨恨是真,杀人也是真,可这么多年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永和帝不是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算盘,顾道桢高明啊,选了个和朱振声有仇的人下手,自己躲在后面安然无恙,湘王一派实属未预料到,可也该想到,沈家被伏诛后顾道桢一直大权在握,心思和城府是一般人比不了的。他敢暗杀兵部尚书,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湘王这边的人心里自然不舒服,可这次的事他们也没多少损失,顾道桢和永和帝之间的裂痕是无法修复的。
永和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道桢,“把人带下去,既然朱振声的死已经查明,那么劳章的死呢?钟寒誉——”
“陛下,臣有事启奏!”右御史吴自珍上奏。
永和帝不悦,“爱卿有什么事要在这个时候上奏?”
吴自珍,“臣要奏之事和大理寺少卿劳章有关,恳请陛下允许臣上奏。”
永和帝,“爱卿请讲。”
吴自珍拿出事先备好的奏章呈上,“这是顾西章大人生前收集的证据,发现大理寺少卿劳章这些年在大理寺利用职权徇私枉法,收取钱财断案,造就了很多冤案错案,误判案子多达三十余起。”
永和帝气得手颤抖,“岂有此理,大理寺少卿都这般徇私枉法,把大成的律例放在哪里了?”
见永和帝动怒吴自珍并没有停下上奏,“不止于此,劳章还和多位朝中官员勾结,结党营私,构陷忠臣良将,中州督军案就是劳章从中作梗搞出的冤案,陛下,臣都一一写在奏章里了,臣还有人证和物证。”
中州督军案是顾道桢当年排除异己惹出来的,劳章从中作梗为谁谋取利益无需多想。
顾道桢开口道,“陛下,劳章之罪行需得彻查,但是眼下是不是更得先弄清楚他是怎么死的,不能人一死就给他安罪名吧。”
吴自珍冷笑,“证据确凿,可不是别人给他安罪名,不过大将军说得是,劳章身背多重罪名,到底是谁杀了他,是不是杀人灭口,一定要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