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与玫瑰花[GB] 第3章 分别

维斯离开后，利安娜走近床边，发现妈妈的状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很多。

她在这里才像个真正的小女孩，事实上她还不满二十岁，刚刚提前结束了学校的学业，只是除了妈妈不会有人在意这些。

她忍住眼泪向妈妈撒娇，“您要快些好起来，我就要结婚了，和那位卡洛王子，您一定听说过他。”

躺在床上的女人缓慢地点点头，她比谁都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住这个冬天，但还是希望能亲眼看到女儿拥有富足的生活和美满的人生。

结婚不是利安娜能想到的唯一让妈妈安心的方法，却是最快捷的。她一个人就需要大把时间来做出成绩，而结婚可以让她最快速地跨越阶级。

大部分都会认为嫁给王子就拥有了美满的人生，而妈妈最看重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儿，既然如此，利安娜希望她在人生最后的阶段再也没有遗憾。

母女相互依偎了许久，久到利安娜即将去赴王子的邀约，她扭动门把手，妈妈就在这个时候出口问道：“那你幸福吗，我的女儿？”

她回过头，用真挚的表情对妈妈说：“我会拥有幸福的，您不用担心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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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过去得很快，利安娜在这段时间内确认了一个无比正确的事实：她的确不爱卡洛王子。

他傲慢又爱指使人，连所谓的“爱”也带着令人不喜的廉价香水味儿，哪怕他身上的衣服缀着几十颗宝石也是一样。

之前那些爱慕她的男人就像冬天一样悄然离开，王子的威严让别人根本不敢肖想他的未婚妻，再者说来，这世界上漂亮的姑娘也不止这一个。

利安娜虽然不爱他们，但那些如火如荼的热情滋养着她，他们想出来的各种讨她欢心的方法也是消遣光阴的好手段，可如今这些都消失了。

她感到寂寞，曾经翻看了几遍的书也没那么令她着迷了。原来她有那么爱那些人吗？

她觉得自己就像匍匐在地上的藤蔓，找不到可以供她缠绕攀登的大树。

走到窗边时，她情不自禁地向下望，夜莺和玫瑰的尸体不翼而飞，如果这世界存在魔法的话，那么它们或许还在某个地点自由自在地生活着。

利安娜被自己浪漫的想法惹得愉悦不少，她想要关上窗去睡觉，一晃眼又看到了站在下面的维斯。

心中的空虚不翼而飞，她愕然地挑起眉毛，因为她本以为他不会再来的。

那天维斯几乎是逃难似的离开了她家，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他跨过门框时步履蹒跚，却轻巧地避过了利安娜想要搀扶他的手。

所以她也没有再追上去，她知道维斯不会再来了。

维斯也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接近利安娜，而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忆却久久不散，他好几次从梦中惊醒，好像身体和灵魂被分离开来，一边在渴求那天炙热的爱抚，另一边则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忏悔中。

他是她人生的污点，他不想、不会也不能再靠近她，可是决定离开的这一天，他的灵魂终于接受了身体的驱使，现在他的全部都站在利安娜的窗子下了。

深邃冷漠的夜空下，他们凝望着彼此，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再过几天就是利安娜的婚期，具体是几天维斯并不清楚，他根本不敢去细数自己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多久的时间，这些时间里又有多少用来思念他爱的那个人。

最后还是利安娜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都比往日低下来许多，尾音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你想说什么？”

她实在是懒得再耗费心神来和人纠缠了，和王子的婚约让她心力交瘁，性格也愈发狂躁疲惫。

维斯还是那副模样，她恨恨地想，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平凡又纯粹，可他凭什么一点都没变呢？利安娜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些什么，所以只能咬牙强撑着慵懒的模样。

事实上维斯只是向上望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他根本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听到问题后急忙结巴着回答道：“我、我将要离开这里，准备去远方的格里市在表哥家借助一段时间……”

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身旁的低气压，声音越来越小，咽了咽口水最后加上一句：“马上就要启程，所以想来和你——道别。”

利安娜的手搭在窗台上，她看着很平静，可双手已经颤抖起来，她竭力也无法控制动作，只好焦躁地敲着石面，速度逐渐加快，“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维斯努力保持着镇定的外表，“我和所有人都见过面了，你是最后一个，我本想不给你带来任何麻烦、悄悄离开的，可是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可能……”

咚”的一声，是利安娜重重敲了下玻璃。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她第一次怨恨自己无法克制情绪，又因为积攒的怒火发些出来而生出了莫名的畅快，她恶毒地说着，“如果你真有自己所说的那样理智的话，那天根本就不会来找我。”

维斯好像又要被她说哭了，但隔着雾蒙蒙的一片，她无从考证这一天他究竟有没有流下眼泪，而他也没有再主动提起这件事。

而眼前的当下，利安娜根本不会往前踏出一步，维斯甚至还在不安地后退，于是他的离开变成了必然。

“抱歉，”他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谁没有幻想过真挚美好的爱情呢？哪怕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利安娜绝对不是个单纯的人，可他还是固执地靠近她，在抽离时又矫情的痛苦万分。

他最后看了一眼倚在窗台上的女人，她神情甚至称得上温柔，看起来像是在俯视什么小猫小狗，抑或是那只死去的夜莺一样，一点儿送别的悲伤都没有。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她冷静地数着，那个人没有回过头，哪怕是一次，哪怕只是微微地侧目。

她紧紧扒着窗边，就像那天用力按着他的小臂一样，只觉得有一粒火种借着五脏六腑为燃料，转眼间便在身体中肆意翻腾，是痛苦还是解脱的畅快？这感觉让人几乎站不稳脚跟。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眼中病态的狂热被夜露冷却，夜幕的第一抹星光终于照亮大地时，她终于闭上了干涩的双眼，伸手关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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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斯踏上了遥远的路程，马车的颠簸让他持续不断地干呕。

他在这个时候会短暂地想起利安娜，据说他神志不清醒的时候只会静静地躺着流眼泪，虽然没有那种时候的记忆，但他觉得自己肯定没有在怀念她，因为思念与她本身都是让人能感到美好的事情，又怎么会让人一直流泪呢。

他自欺欺人地离开了一个又一个城市，时隔四天才终于进入了格里市，走进了那个并不熟悉的表哥的家。

表哥对他说不上亲切，但因为他拿来的金钱而做足了表面功夫。

他被安排一间狭窄又还算干净整洁的卧室中，有时会有人端给他退热的药汤，可这些药物却完全拯救不了作茧自缚的人，他像被高高悬挂在天空，面临着失重的恐惧，沉浸在弥漫着悲伤的云层中无法自拔。

他在所有人眼中都处于混沌的状态中，所以他们照顾他并算不上用心，他不在乎这些，这天他躺在床上，无比清醒地想着，今天是她和王子成婚的日子。

据说王子会在城市的每条路上都铺满红色玫瑰，每个街角都会悬挂着悦耳夺目的水晶风铃。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百花盛开，蝴蝶会在每个人的身旁翩翩起舞，清晨的第一缕微风会送来所有王国居民的祝福，澄澈的蓝天见证着这一切。

王子会把利安娜的手握在掌心，会在众人的称赞中将她拥入怀中，他们或许还会接吻，当然这对于新婚的夫妇来讲再正常不过了……

可惜他甚至没有一些戏剧里写的穷小子那样有魄力，即使比不上王子也依旧拥有爱人的勇气，他现在只希望她能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维斯还是忍不住去想婚礼上的场景，终于还是从云端跌落。他尝到了自己苦涩的泪水和甜腥的鲜血，滋味令人几欲作呕。

搅散脑海中的一片白茫茫，他意识到现在是该服药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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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忍地讲，利安娜的婚礼确实和维斯想象中的没什么差别。

只是他还没到揣摩利安娜心思的那一步就晕了过去，因而也完全想象不到后来的发展。

利安娜的母亲最终还是去世了，就在她婚礼前一天的夜晚。

她看着自己美丽动人的女儿穿上结婚的礼服，面庞像是刚刚绽放的粉色蔷薇花——她转过身，望向妈妈的视线满是悲哀和疯狂。

卡利夫人最后一次牵住她的手，死亡的气息萦绕着她，却丝毫不影响女儿的鲜活，她还这样年轻，却早早踏入了婚姻的坟墓。

我做的真的是正确的吗？利安娜有一瞬间这样想到，可她很快又被妈妈的声音拽回来，没空再去思考一些无意义的东西了。

卡利夫人慈爱地望着她，没谈到关于婚姻的任何东西，只是轻轻道：“利安娜，不要为我而伤心，我会前往极乐之境，会在那里永远保佑、守护着你。”

时空的烟尘转瞬即逝，看着她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利安娜泣不成声。

她在地板上跪了许久，这个孤独的夜晚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然而等到晨辉闪耀的时刻，她又觉得一切实在都来得太快了。

仆人对她说会给卡利夫人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利安娜却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因为在那之前，她先要参加一场同样盛大的婚礼。

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路边的鲜花被晒的萎靡不振；周围的人群实在聒噪，风铃的演唱满是杂音；蜜蜂和蝴蝶几乎是在骚扰着所有人，据说还有个贵族被蛰了一下。

利安娜从喧哗中走过，狂风吹乱了她被人精心打理整齐的长发。

王子牵过了她的手，高烧般的体温令人不适，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旁观者都察觉不到，他们瞧着美丽的女子和高贵的王子踏入了华丽的城堡，却无人在意她进入的是温馨奢华的卧室，还是阴冷简陋的牢笼。

现在这二者也什么区别了。王子的双手抚上利安娜的脸颊，对美貌的占有欲是不是爱呢？他没有遮掩自己眼中的痴迷，似乎是为自己的爱情再一次下了定义。

利安娜的身边不也总是围着许多男人吗？他想他们是一样的，现在凑在这里也合情合理，发生些什么也很正常，反正大家都没有真心。

他想明白了，看到女人的眼神朦胧，氛围刚刚好，他俯身想要吻下去，胸口传来的刺痛又让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利安娜的脸颊这次是真的脏了，原来这种人的鲜血也是温热的，她毫无主次地想着，手下却把匕首抽出来，又插进去了一次。

“你……”王子的气势弱下去，和匕首一起跌倒在地，“你不害怕……”

利安娜捡起匕首，用还在颤抖的双手仔细擦干净上面的血迹，无所谓道：“没人会相信我有胆子杀您的，他们也想不到我这样做的理由。”

匕首重新泛起冷厉的光芒，王子在强弩之末怒喝她的无情，骂她是个没有心的女人，这声音小的还不如刀锋割破血肉的摩擦声。

她没回答什么，在自己胸口摸索着找准了位置，像在做什么难题一样紧皱眉头，随后握紧匕首，用力刺了进去，鲜血奔涌而出，顷刻间便染红了白色的礼服。

闪电将黑夜变为白昼，王子惊恐又不解地瞪大双眼，恰好就在那一秒失去了生命。

还有两章就可以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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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