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 第12章 伴读

而自始至终被她们围坐中央的萧明珠却是不发一语，面上挂着几分似笑非笑，倒是叫人瞧不出她此刻的思绪。

待笑声渐停后，那议论的少女见对方未曾接话，心下也有些拿不准公主的想法，手不安的抓着袖口，视线一转，便小心翼翼的瞧着对方的脸色，试探的开口。

“不过这到底只是个传闻，是真是假亦不可知，一切还要听公主如何决断了。”

瞧着那人试探的模样，从开始便一言不发的萧明珠则是手撑着下颚，指尖轻点着桌面，没有直接回答的意思。

反倒是歪了歪脑袋朝着亭外缓步而来之人露出一抹笑，语气中带着孩童独有的几分顽劣。

“瞧，是顾家三小姐来了，不妨直接听听她对此的说法吧。”

随着萧明珠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则皆落向亭外缓步而来之人。

素色的月华裙在风中微漾，金线绣至的纹路蜿蜒而上，被风吹乱的裙摆就像夜幕中云层疏散的皎皎明月般。

在面对道道探究嘲讽的视线时，顾元昭面上表情未变，她抬眸对上萧明珠的目光，而对方则是朝着自己的方向眨了眨眼，好似眼下境地只是一个孩童无意的玩笑。

看来这场贵女同聚的场景令这小公主分外无趣了。

顾元昭敛了视线，朝着萧明珠的方向行了一礼，得到应允后方才缓步走到她的身前。

对于自己的出现，周遭少女皆是窃窃私语起来，但大多数都为了公主方才的问话而等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她视线略微瞧过在场的女眷，在入宫前顾元昭便知晓，熙宁公主的伴读人选不只是顾家一人，今日一瞧，聚在此处的多数都是朝中重臣之女，想来这些便是最终留在公主身侧的伴读人选了。

若顾家是公主自己要求的话，那么余下的这些想来便是陛下为公主安排的了。

怪不得萧明珠会摆出这般模样，她们这些权臣女眷只知公主同顾婉不对付，可却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即使再不济，顾婉也是她的表亲。

皇室宗亲可不是她们这些朝臣女眷配议论的。

不过短短一瞬，顾元昭便读懂了此刻局势，微拢了下衣袖，在她们的注视下则朝着萧明珠的方向行了一礼。

“公主恕罪，是顾家看管不利才会有这般荒谬流言传出，阿姐可是公主表亲，与殿下关系本就亲厚，怎会因伴读之事露出这般失态举止，若说失态，也是我求着夫人将伴读人选让给我一事才更加失态才是。”

说着还顿了下，眉头微蹙起，似是对这荒谬之语气急一般，语气也染了几分不快，“今日之事我会回禀顾家，夫人和阿姐应当不会放过这些胆敢妄议皇室宗亲之人。”

这话一出，倒是让方才还议论的少女立马慌了神。

议论皇室宗亲此事若真被计较起来罪名也不小，当即便不安的望着萧明珠的表情，指尖搅着衣袖，不断思索着若是公主怪罪起来应当如何应对。

萧明珠对她的话眉心微动上几分，连视线也放缓了不少，这顾元昭到是个聪明人，知晓眼下局势也了解自己此刻需要的是什么。

这番言论一出，那些对皇室宗亲出言不逊之人也当收敛上不少。

而怪不怪罪……全然凭自己接下来的回复。

她其实并非真想护着顾婉，只是皇室威名不容僭越，自己既身为公主，总不能无动于衷才是。

可若就凭对方几句话便大发雷霆又有些小题大做，但顾元昭的话却给了自己泄愤的由头，想着便伸手将她虚抚了下，嘴角扬起一抹笑，淡淡道。

“这顾家也的确该管管了，有这般妄议主子的奴才在身旁，表姐该多不安心啊。”

明明是关切的话语，可藏着话中的意思他人倒是听了个明白，那些方才还议论纷纷的世家小姐这时倒是一声不吭，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萧明珠视线微瞥，便瞧见那些世家女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便知晓自己的这个提点她们都听明白了。

这本来就只是一个提点，既然都明白了，那自己也没必要对她们方才之事再追究什么。

毕竟权臣女眷入宫第一天便被被公主斥责，父皇那可说不过去，到底也是朝中臣子，也该给些面子才是。

见此便扬起一抹笑，对方才的事好似并未在意一般，以孩童天真无邪的语气便指着塘中青莲笑语着。

见小公主将话题转移了，那些还心怀担忧的世家小姐方才放下心来。

顾元昭站在外侧，瞧着被众人拥簇的小公主，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在这小公主的身侧，恐怕自己的伴读日子不会太过安稳了。

——

待天色稍晚些时，各家朝臣之女便纷纷入住陛下为公主伴读所准备的院中，此地住所僻静，无论要去何处都要走上许久，且周围还有侍卫把手。

顾元昭瞧着周围人的表情，个个脸上神情算不上好看，想来她们也知晓了如今自己的处境。

一旦入宫后出去的机会几乎算微乎其微，她们要在宫内常住，直到公主从学宫结业，可熙宁公主如今才十岁，一个年幼的孩童，若是结业也要过上许久。

与其说是伴读，不如说是质子更为妥当些才对。

宁帝性子多疑，会此般做，想必应当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在做提防了。

也难怪萧茹会这般容易就答应自己入宫，现在看来，她或许早便知晓了陛下心思才是。

不过就眼下局势对自己而言或许更加有利才对。

离了顾家，自己能谋划的事也多了不少。

……

在公主伴读皆入住翠竹院后，宫内便无其他动静了，门口守卫拦着不许伴读随意外出，这般举止在各大世家小姐中不满声渐起。

而在半月后，瑶云殿宫女便来到翠竹院中邀顾元昭一见。

她知晓萧明珠会见自己多半是为了那日顾家机关图纸，但这宣见的时间倒是和她所想的要快些。

本以为公主会继续保持着隔岸观火，直到这些贵女在宫内闹出些大事呢。

顾元昭敛了视线，将早早备好的图纸带上，便随宫女朝着瑶云殿的方向走去。

门开启后，便瞧见萧明珠正埋头解着一枚九连环，随着宫女的行礼声毕，她才抬眸望向顾元昭的方向，将手上解开的九连环随意丢在桌上后，便歪头朝着她的方向笑道。

“那日她们说的话我也有些好奇，你说表姐她……真的在姑姑面前哭鼻子了吗？”

准备奉上图纸的顾元昭被对方这猛地问话倒是有些微愣，似是没想到对方会再提及这件事，杏眼中闪过几分惊诧，但很快便恢复到平常的模样，微垂下视线，低声做出回应。

“那日我并未见过阿姐，恐怕无法回应殿下的疑问。”

不卑不亢的语气，萧明珠对那件事好似并不在乎，听到这个回答后倒也没太在意，手轻挥了挥，身旁的宫人便上前走到顾元昭的身侧，而她则上道的将准备好的图纸轻放到其手中。

萧明珠瞧着宫人递来的图纸，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回去时记得慢些走，或许会见到一位故人呢。”

而对她的这话顾元昭并不多言，而是行了一礼后便缓缓退下了。

殿门阖上发出声微响，她没再停留，而是转身踏步而去。

关于公主话中的那位故人，自己也有了一个人选。

似是验证自己的猜想般，在路过一座小花园时，她便在其中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朱红官服上的流云暗纹在日光下泛着几分微光，那人静坐在石亭中，墨发用白玉冠高束起，低垂的视线好似在思考些什么。

顾元昭心下了然，抬步便往石亭方向走去，在靠近时便朝他的方向行了一礼，“顾大人。”

轻柔的话语响起，那人回眸对上她的视线，好看的一双桃花眼在笑时会微微眯起，就如幼时般。

“元昭何时同我这般生分了？”

玩笑的话语响起，顾元昭也不再端着礼仪，抬眸望着眼前这许久未见的故人，低声说道：“皇宫内规矩不能忘，自是要谨慎些的，再者说，兄长与我……也的确是许久未见了。”

顾隐白听着这话表情未变，手微抬便示意对方坐下，而顾元昭见此便顺着坐在他的面前，石桌上还留有一层薄灰，想来应当是许久未有人来了。

她偏头望着对方的侧脸，顾隐白自担任侍郎之职后便时常在顾家瞧不见他身影。

虽说他只是空有名头并无实权，可在世子上任御史后便常惹出些不轻不重的蠢事，顾成烨打小被萧夫人惯成纨绔性子，御史台的这些同僚对他也是异议颇多。

但处理官职之事萧夫人也不好太过插手，大多数都是由顾隐白善后，不过短短三年，他比初入顾家时更加长袖善舞了。

顾元昭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他时还是在半年前的家宴，那时不过远远一瞥，便觉得对方好似有些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