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生活日记 第4章 4

在厨房那边，程景默默地为吴妈打下手，听吴妈的安排。

“你不要把小姐的话放在心上。”吴妈说。

“嗯。”程景一边切着番茄一边回答，他从来都不介意桃桃说他什么。

吴妈转头看着程景的背影，叹口气：“你这孩子，太老实了，受了委屈，也不会说。”

“我真的没什么。”程景说。

“小姐和我说了，在车上的时候。”虽然全是抱怨程景的背叛，没有一句好话，但吴妈还是听出谁错谁对，“爱不是一昧的包容和退让。”

“你这样做，只会让小姐觉得你的爱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她是不会珍惜的。”

程景动作顿了顿，在思考。

“但，小景少爷，我还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包容爱护着小姐。”吴妈说，“虽然这个请求真的很过分。”

吴妈是偏心的，她承认她是偏心的。

两个孩子都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她二十五年的青春，都在照顾着他们度过。

她也是陶桃的保姆，在陶桃还在襁褓的时候，她便一直照顾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

“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吴妈说，“我只是不想小姐再离开了。对我，对老爷，对陶家，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陶桃的离开，带走了陶家的阳光，所有的东西，都陷入死寂。

“所以，拜托你，把小姐留下来，别让她再离开了。”吴妈请求道。

“好。”程景说，说得很肯定，很郑重。

同样的，他也无力承受陶桃的离开。

饭桌上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吃着饭，只有陶桃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瞧了瞧吴妈，又看了看程景，臭脸说道：“喂，你是不是在厨房对吴妈做了什么。我警告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了，别拿吴妈撒气。”

在场吃饭的人被陶桃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摸不着头脑，尤其当事人程景。

“不然吴妈眼角怎么红红的。”她说，从刚刚吴妈把菜端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她那时忍着不说，但她没想到程景像是没事人一样，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小姐，你误会小景少爷了，只是厨房的油烟过大，腌眼睛。”吴妈抢先一步向程景解释。

陶桃轻挑眉，狐疑道：“真的吗？吴妈，你别偏心他哦。真的受委屈了要说出来。”随即蔑了一眼程景。

转头关心道：“如果油烟这么大的话，就不要做饭了。我们家还是能请多一个人回来做饭的，对吧爷爷。”

陶老爷没有说话，他也知道吴妈年纪也大了，只是他们一家都吃惯了吴妈做的饭，一时间换人做可能不习惯。但也顺着陶桃的心意，他年纪也大了，是时候放手给年轻人当家了。

“还有等会约个专家，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眼睛，眼睛这种问题，还是要注意的。”陶桃关心道。

“小姐，你明天不用去公司吗？”吴妈问，以前陶桃总是没时间，忙于工作。

吴妈只是好奇一问，却刚好戳到陶桃的痛楚。她放下筷子，解释：“刚回来，想休息一阵子。”

她可不想说被人抢了饭碗。

陶桃话音刚落，陶老爷也放下筷子，说：“刚好，既然你说到这件事，我也正好有件事和你说。”

陶老爷神情严肃，不怒自威，气氛瞬间降下冷点，这种情况，陶桃只在陶老爷工作的时候见过。

“找个时间，和小景登记结婚。”

轻飘飘的一句话，进入陶桃的耳朵，掀起惊涛骇浪。

陶桃不可思议地看着爷爷，双唇微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会她扫了一眼程景，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显然他是知道的。

撇开视线看向吴妈，吴妈低着头，不敢直视她。

好呀，她原以为只是一顿平常的晚饭，没想到竟是鸿门宴。

“爷爷，你在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陶老爷斩钉截铁，肯定地说。

“我和他。”她简直被爷爷的话给气笑了，手指从她和程景两人身上来回指动。

“爷爷，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俩是兄妹。你有见过那个哥哥妹妹会结婚的。”

所有人都知道陶桃是怎么对程景的，总是对他呼来喝去的。把程景当佣人使唤的时候，也没想过把他当哥哥，现在又摆出哥哥妹妹相称，未免太可笑了。

陶老爷听到这句话，猛地大手一拍餐桌，力气之大连带着桌上的餐具都抖动。

“你说什么胡话，你和他是兄妹吗？”

陶桃反驳道：“我叫你爷爷，他叫你爷爷，我们不是兄妹是什么。”

“混帐，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又不在同一张户口本上，算什么兄妹。”

“怎么不算？”陶桃说，转头对程景戏谑讽刺：“话都说到这里了，别怪我不给你机会，你不是很想成为陶家人吗？现在机会来了，今日向爷爷磕个头敬个茶，就当拜过礼，认了爷爷做干爷爷。怎么样，便宜你了。”

程景抬头受伤地看着陶桃，心中的苦涩无法言语。

而陶老爷坐不住了，不能放任陶桃这样下去。

“行，我懂你意思了，那行。”陶老爷了解了，对着程景说：“小景，你现在叫我陶老爷，陶先生，陶老板。现在满意了吧。”显然最后一句话是对陶桃说的。

“哼，”她气到无语住了，“爷爷，您真偏心，偏心到，赶鸭子上架的要把您的亲孙女推出去。”

“程景，你究竟给爷爷灌了什么**汤。”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程景撕碎。

“他没有给我灌汤，他很好。”陶老爷说，“你不在家的一年，多亏了他的帮衬，陶家才能不倒。而且这一年我也想明白了，我老了，很多事情，有心无力了。我只想趁着我还在的时候，把你的事情稳定下来。到时候去见你的父母，也好交代。”

听到这话，陶桃皱起眉，眼角顿红，鼻子红红的，“呸呸呸，爷爷，你知道的，我不爱听这些话。”

陶桃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提起死字，自从父母离世，她就听不得这些话，特别是亲人。

“那也会有那么一天的。”陶老爷想让陶桃明白。

可是这时候的陶桃偏偏钻进了牛角尖，只觉得爷爷解释一通，无非就是在用道德忠孝绑架她，逼迫她嫁给程景的借口。

“好，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的到来，那我只好也跟着你一起死了算了。反正我们一家人在哪团聚不也是团聚。”

“你胡说什么？”陶老爷听到着陶桃这么不负责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气得脸都一阵青一阵白，“你就这样对待你自己的，你就这样报答生你的父亲母亲的，就这样报答养把你养大成人的人的。”

“对，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了。”陶桃梗着脖子回答爷爷，眼睛里的泪水，打着转。

吴妈听到这里，已经抑制不住了，拦住陶桃，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小姐，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就当吴妈求你了。”

“吴妈，”陶桃推开吴妈，“是爷爷先说这种事的，那我把我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有什么不对。”

“你，真是个小孩。”陶桃的话，让陶老爷更加的肯定，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背负的责任，不仅是陶家人，还有你的外公外婆，还有为陶家付出一切，辛苦工作的人。”

“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把桃园卖了，这样就不算败在我手上了，然后我在去广州陪伴我外公外婆，这可以了吧。爷爷，你别费尽心思拿出一堆人，一堆事来压我。所有的东西，都有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了一个人，世界就不会动了。”

陶桃完全不顾忌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伤人，她说：“你这么喜欢他，大可把陶家一切东西给他。我不在乎，只要把我应得那份给我就好了，我可没您这么大方。”

听到这里，程景也明白了，即使他再装傻，再自我欺骗，也该醒了。

“我……”程景正想开口，却被陶老爷打断。

陶老爷双手一拍，撑扶餐桌，推开帮忙的程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强迫陶桃：“我要你和程景结婚。”

见状，陶桃突然鼓起掌来，放声大笑，嘴里还胡列：“你们真荒唐，真可笑……”

“好呀。”刺耳的掌声随着这句话落地，嘎然而止，接踵而来的是短暂的死寂，偌大的屋内鸦雀无声，她仰高头颅，直面陶老爷的眼神，气势丝毫不输站着的陶老爷。

“我也告诉您，我不。”

“我就不嫁。”

说完，起身推开身后的椅子，走出餐厅，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来，转头看着餐厅内的人，失望地冷笑：“你们真的是「不似亲人胜似亲人」的奇怪混合体。以后吃饭，就不必叫我了。”

待脚步声渐远，陶老爷才由着程景的搀扶坐下，叹口气，箸起已经乱掉的筷子，强装镇定，“吃饭，吃饭。”

程景没说什么，只是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那。

只是吴妈细细地啜泣，手背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她没想到好好的一顿饭，会变成这样。

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抱歉，抱歉，我不吃了，你们慢慢吃。”说完也离开了。

看见一个两个离开，陶老爷拿筷子的手也滞止在半空，很快又放下，夹起一块番茄炒鸡蛋。

他记得这是陶桃在家必需要吃的一道菜，可是这道菜今天却没动过。

陶桃不吃，这道菜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你放心，我会让桃桃和你结婚的。”陶老爷说，把番茄鸡蛋放在口中，“吃饭。”

“好。”程景说。

虽然动起了筷，但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