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生活日记 第2章 2

来人正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程景。

他来的有些急，连西装外套都没穿，立春时节，直单着薄衬衫。

“来了？坐吧。”

她招呼程景坐下，可圆桌剩下的两个椅子都堆满她的购物袋，早已无能坐的地方。

程景也发现了，他向旁边借来了椅子。

“回来了？”程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仔细地观察她近一年来的变化。

打从进门的一开始，程景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陶桃。

“嗯哼。”陶桃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一昧地咬着吸管。

即使陶桃不说话，程景也知道她心情不错，每每她购物完，心情都会不错。

“几点的飞机，怎么不叫我过来接你？”

“坐了十几个小时，累吗？”

“在国外过的还好吗？”

程景续续断断地发出一连串的关心问候，也不见陶桃的回答，但他还是想趁着陶桃心情不错，想多说话的时候，询问一下她近一年来的状况。

不是他不主动去了解陶桃出国的这一年来的状况，而是他的联系方式被陶桃全方面的拉黑删除了。

陶桃这个人，做事做人都不留后路，尤其对待程景，那更是比对谁都狠。

程景一旦不顺她的心意，那便是屏蔽、拉黑、删除一条龙招待。

直到程景低头认错。周而复始，程景便成了那个习惯认错的人，无论对错。

他也知道，这样的行为会不利于陶桃是非观的形成，但过于扭曲的爱，带着亏欠的爱，使他无限地容忍陶桃的错误。

导致两人的不对等关系。

他们都说，程景比陶桃家的保姆更保姆。

突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话。

“好看吗？”陶桃问道。

程景停顿了半会，盯着陶桃手指上的美甲，木讷地点点头，“好看。”

“我也觉得。”陶桃说，“新做的，做了五个小时。”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做了五个小时才把这十个指甲做出来。

她又接着说：“我有将近一年没有做过指甲了，今天看到光秃秃的指甲，想着说要大做特做。所以做的就比较久。”说着又在程景面前晃了晃手指。

目的性很强，也如她所愿，程景的注意瞬间被她的手指吸引过去。

只见指甲上的钻石表面随着灯光闪耀晃眼的斑斓色彩，那是真钻才能发出的光芒。

程景虽然不是宝石专家，但也不是完全不懂。

他悄然抬眸，便听到陶桃说：“想不想仔细看看。”

显然她在引诱他，而程景也很上道。

当他牵起陶桃的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揉了又揉，直到他修剪得齐整的指甲试图扣美甲上的钻石，陶桃才忍无可忍把手抽回。

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看也看够了，你买单。”

这时程景才恍然，原来，把他联系方式拉回来，找他来，是把他当ATM机使用的。

陶桃挑眉，问：“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

“没有，我以为桃桃变了。”他说道，有些苦涩，但又很快收拾情绪，自觉充当他所需要扮演的角色，“那桃桃还买了什么？”

“等着，我慢慢和你说。”她抄起旁边椅子上的一个购物袋，从里面掏出一双满钻的高跟鞋，十二厘米的跟，是陶桃的挚爱。

她提在程景面前问：“好看吗？”

“好看。”程景说，“但家里不是也有一双同样的吗？”

“是吗？”她疑惑道，快速调取记忆，只是鞋子过多，她已经记不得了，“随便吧，放了这么久都积灰了。”反正积灰的东西她也不会再穿了。

接着她如数家珍地向程景介绍她今天淘到的东西。

她掏出最后一个包包，这是她介绍的第二只包包，正当她介绍得兴起的时候，瞥见程景在频频偷看手机，顿时脸冷下来，放下手中的包包，冷声：“什么意思？很无聊吗？听我说话。”

“我又没有强迫你听我说，不想听请自便。”

程景匆忙收回手机，说：“我只是好奇，桃桃买这些东西究竟花了多少钱。”

她没料到程景会这样问，想了想，心虚地竖了两根手指，“刷爆了两张。”

在她刷爆第一张卡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是她又忍不住自己的手。

她又是那种无法忍住**的人，能怎么办，只能一直刷下去，直到无法刷为止。

“你放心哦，我不会占你便宜的，等爷爷把我资金解冻了之后，我就还给你。现在就算我欠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不还都没关系。”程景说，“你在美国也是这样吗？”

听到这个，陶桃心更虚了，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咬着吸管吸了一口，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又不想实话实说，让程景觉得她在国外过得很惨，来证明她当初做的决定是错的。

最后她吞吞吐吐地回答：“差不多，就这样吧。”

程景是了解她的，他吐了一口气说：“账单呢，我帮你还了。”

但陶桃还有些犹豫，程景又说：“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那……”

程景接着说：“爷爷那边我也不会说的。”

程景再三的保证才让她放下心来，她拿起手机传送了一连串的账单。

当程景看到这些账单的数额后，眉头紧锁，指尖的动作越来越快，翻阅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怎么了吗？不算很多吧，你什么表情。”程景的样子让她有点不自信，打开账单，“我也没买什么奢侈品，无非就是一些食物和日用品。”

正是购入的物品都是必需品才会让程景心疼快要死掉。

何时桃桃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最爱美的桃桃，活在象牙塔里的桃桃，近一年都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

“喂，不准你可怜我。”

程景抬头，看向陶桃，她说：“我决定做的事，我不会后悔的。”

“结果是甘是苦，我都能咽得下。”

“所以不必可怜我。”

程景哼嗯了一声，是给她的回答，然后若有所思地来上一句：“真的吗？”

她没回应，但答案也一目了然，她只是嘴硬，不然也不会找程景。

“回家吧。”程景说。

“不要。”陶桃立马否决，十分的坚决，“现在回去，醜死了。”

“你不想爷爷？不想见见爷爷吗？”程景问。

提到爷爷，陶桃的脑袋都要爆炸了，她当然想啦。只不过当初她离开的时候，和爷爷闹得很不愉快。甚至爷爷直接落下狠话，如果她敢踏出这家门一步，他就立马和她断绝爷孙关系。

想必爷爷也是不愿意见到她的。

烦死了，都怪程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幽怨地看了程景一眼，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般。

但想想，程景的建议是最好的，现在的她身无分文，无路可去，还欠着一屁股的债，工作又泡汤了，简直可以说陷入人生低潮时期。回家或许是最优的选择，毕竟她是爷爷世间上唯一的亲人。

怎么说，也不会真的要她断绝爷孙关系吧。

可是……这真的太醜了。

陶桃咬了咬嘴唇，目光转向了身边坐着的程景。

“要不，去开房吧。”

程景听到这句话，怔了怔，眼里波光闪动，耳尖止不住地泛红，张开的手也悄悄地攥紧。

这种歧义却暧昧的话，就像糖衣炮弹，不可认真。

但程景还是失智般自动跳下陷阱，产生莫名的期待，尽管他知道那是桃桃说话的方式。

果然，陶桃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帮我在浦江边上开一间房，等我缓过这段时间。让我好好想想，之后的路究竟怎么走。”

“应该也不长，你先帮我订个一两个月吧。房间就要顶楼的，最好能俯瞰整个上海夜景。”她自顾自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不行。”程景说，带着撒气的口吻。

“干嘛这样。”她说，“那要不，你借我点钱，我自己去开行了吧。”

“不行。”程景继续拒绝。

“最多到时候，加倍还给你，行了吧。”

“不行。”

“好了，程景，你够了，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想怎么样？”她不耐烦地对着程景吼，已然忘记了自己才是求人的那个，“理由，给我个理由。”

“你一个人不安全。”

“你认真的？”听到这个答案，她差点笑出声，“喂，别把我当成小孩子行不行？”

她很无奈很想发笑，“拜托，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况且国内很安全。”

“可是，你在我眼里就是长不大的小女孩。”程景说着，语气全是宠溺。

听到这话，陶桃懒得和他争辩什么，说什么都没用，鸡同鸭讲。

“那行，你帮我买张机票吧。”

机票？这两个字，程景顿时警觉起来，“去哪？”

桃桃又要走了，一旦当有了这个意识，程景出现强烈的应激反应。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反应，好像每当桃桃要离开他的时候，这种难受的感觉就会出现。

私人医生说这是分离性焦虑障碍，是一种心理障碍。

而这种心理障碍在桃桃离开的一年里，加剧了。

心理的障碍诱发生理性上的问题，焦虑和恐惧情绪让他失眠，心悸，甚至呕吐。

他有尝试配合医生进行心理治疗，可是一点都不见效。

他知道，他病了，好不了的那种。

如果没有桃桃，他可能会死掉。

“你干嘛？这么紧张。”陶桃也察觉到程景情绪的波动，“广州啊。”

“既然这里没有我容身之处，那我就回外公外婆家。这样安全了吧。”她讽刺道。

“不要。”程景冷冷地回答。

他回答得有点急了，刻不容缓，坚决。

他不能再让桃桃离开了，他知道，桃桃这次走了，就可能不会回来了。

桃桃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除了爷爷外，便是居住广州的外公外婆。

中年丧女，外公外婆对这个唯一的孙女特别疼爱，甚至到了纵容。

在所有人都反对她远赴美国的时候，唯独两老支持她。

同样的，虽然桃桃没心肝，但对这两老，是言听计从的。

程景深知这一点，知道两老对她重要性。

而且以桃桃的性格，她一旦逃避了，便会逃避到底。

“行，不求你。”陶桃睨了程景一眼，“我去找其他人帮我。”

说着抄起手机寻找能帮忙的人，背对着程景，在做无声的抗议。

而程景静静地盯着陶桃，神情黯淡，过会，拿起手机，打开了聊天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