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吵死了。
“嗡————”短暂的耳鸣后,漫随睁开眼。
窗明几净的房间里,雪白到令人刺眼的日光灯正挂在头顶,如同那间永远出不去的雪白房间,只是少了那几根细长的铁杆。
漫随猛地起身,扯开无数五颜六色的不知名电线。
这一次,没有束缚带的阻拦,只有剧烈的动作带来的晕眩。
在天旋地转的世界里,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带着些许不同的侧脸。
混乱的记忆里,漫随精准捕捉到了那个名字。
“念、流、声。”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走向前方的病床,紧紧握住发软的拳头。
“哐当。”
他抓住病床旁的栏杆稳住忍不住发抖的身体,死死盯着眼前苍白的面容。
“念流声!别给我装死!咳咳咳……”
干涸的嗓子因为大吼剧烈咳嗽起来,可那人依旧没有反应。
淡淡的恐慌涌上心头,漫随咬牙对准那张略显成熟却依旧消瘦的侧脸,但拳头只是轻轻触碰到冰凉的肌肤就卸下所有力道。
“呵,我可没有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的习惯,即使是你。”
漫随自嘲般笑了笑,顺着病床缓缓滑落至地面,用后背抵住病床的横栏。
“0号醒了!0号醒了!”
“快点准备31号营养液还有你,快去通知零医生。”
门外的骚动愈来愈响,漫随转了转眼珠。
心中的猜测一个个被排除。
当第一个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听筒闯进房间的刹那,漫随就已得出答案。
这里已经不是被念梧掌控的精神病院了。
但他也不会对那位抱有希望。
所以,会是谁呢?
漫随将眼神落到眼前的病床上,但无数医生和护士的簇拥让他难以再看见那人。
“随哥!你终于醒了。”
沉思间,一道雀跃无比的声音窜了过来,刚被扶起的漫随就这么被一个熊抱压到了床上,两只手只堪堪抵住胸口就忍不住微颤。
“零一,这可是病人,去去去。”一道略微沉稳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零、一?”
漫随有些迷茫地看向被另一位医生拉住手臂教训的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卷毛男生。
他好像记得这个名字。
“你们先给他检查。”
迅速认错的卷毛认真指挥着将另一边的人又拨来几个,然后再次凑到漫随身前撩起刘海。
“随哥,还记得我吗?”
略显憨厚的葫芦脸上,一道井字疤痕,正刻在眉骨上方,不深却很明显。
漫随伸出手按了按。
他当然记得,当年那个还没自己一半高的小屁孩,看到人高马大的混混渣,冲得像是脱缰的兔子,拉都拦不住。
现在,都这么大了。
“零一”
漫随有些僵硬地弯起嘴角,他已经很久没笑过了,但是现在他想笑。
“呜呜呜哇哇哇,随哥,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砸门说好鲁,不球……唔唔唔?”
漫随熟练地堵住对方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得得得,多大的人了,去旁边检查去,别骚扰病人耽误检查。”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将零一拽到一边,走向漫随例行询问,“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漫随。”
“身体除了虚弱之外还有其他方面感觉不适吗?”
“没有。”
“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以前……”漫随因为轻微耳鸣短暂停顿。
他记得的。
“喂喂喂,洛言,别问了,以前的事糟心得很,记得干嘛。”零一适时出现,将漫随身前的医生挤到一旁,笑得欠揍。
显然,两人关系不错。
漫随莫名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
想当年……算了,漫随压下突然跳出的桃色回忆,将眼神投向疑似装死的某位“尸体”,拽住零一的手冷冰冰问道:“他还活着吗?”
少有的沉默在零一脸上蔓延,随即又笑得没心没肺,“随哥,要是你不想看见他,我可以……”
“零一。”漫随出声打断,这是他从七岁时看着长大的弟弟惯用的伎俩,他怎么会看不出他在生硬地转移话题。
真是一点都没变。
“没事,待会和我讲讲吧,从孤儿院那场大火之后。”
漫随看向零一,指尖微微用力。
零一垂下眼用力点点头,随哥不需要他担心,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漫随伸手,拍拍零一垂落的头顶。
他的小跟屁虫好好长大了,挺好。
一个小时后,被几碗米糊糊灌得热乎乎的漫随趟在床上观看着电视新闻。
另一边的小护士三眼两眼偷偷瞟向他,像极了他初中时期的同班女同学。
又忍了几分钟,漫随在小护士转过来的刹那直接咬住对方的眼神。
后者的身子不自觉向后仰了仰,但随即露出一个敬职敬业的露齿微笑,“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吗?”
漫随有些意外对方没有被自己从地下拳击场练出的慑人气质吓到,随即装模作样地用手打了个哈切以表疲惫,结果倒真的有些犯困起来。
“跟我讲讲这几年A市的发展吧,看久了眼睛累。”
说着,他闭起眼睛。
轻巧的脚步声之后,小护士开始讲话。
语气熟门熟路的,显然不是第一次。
“8年前,omega保护协会横空出世,由几位军阀世家共同出面,其中以漫老爷子为首坐任第一任协会会长。第二年,神经医学造梦技术第一次崭露头角,但随即迎来一波褒贬不一的质疑,以流医生为首的奇林医院随即开始第一批育苗计划,成功唤醒第一位植物人,并获得洛家的大力支持。此后,流医生开始学员计划并继续着手研究造梦脑技术,造梦科由此开创,但很快流医生并再次遭到质疑,因为所有人认为他太过年轻,又太过利欲熏心,新技术还未稳定就开始培养学员完全是妄自尊大之举。当然,事实证明,流医生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
小护士的语气愈来愈轻快,重心也逐渐偏移。
“流医生,”漫随睁眼看向小护士,“是不是叫念流声。”
小护士微愣,有些不知所措,“流医生姓流。”
漫随自嘲般轻哂一声,看向窗外。
也是,他早就说过的,或许只是他不愿承认而已。
“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流医生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人知道他的大名,我知道还是因为负责这个病房。”
小护士的语气变得八卦起来。
“嗯,因为我们是……”漫随微顿,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朋友,很特别的朋友。”
“嗯嗯。”小护士满眼放光地点点头,一副“你不说我懂”的火热表情,看得漫随有些发毛。
“我要休息了,麻烦拉一下帘子吧。”
“啊,好的好的,请好好休息。”小护士很识时务地轻声离去。
漫随躺下,电视里正好闪过一张熟悉的脸,戴着白色口罩,但那双无情却又因上挑的眼尾显得勾人的丹凤眼实在是太过清晰地扎根于他的脑海。
无论是生气时略微放大的瞳孔,哭泣时通红的上下眼尾,还是那时……
“真是,”漫随抬起右手遮住双眼。
他从没想过,他最先想起来的竟然是他们两人在床上互相折磨时的眼神。
“真是该死啊。”漫随轻叹一声,逐渐进入睡梦。
“念遂,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弟弟。”
“弟?父亲?我没有弟弟。”
“啪”,很响,很痛。
“以后他就是你弟弟。”
“我不信,我要去问母亲。”
“王妈,带他回房间。”
“是。”
“不,不要,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小小的力气挣不开大大的手,小小的声音也落不进男人的耳里。
夜晚,黑黑的房间里,空荡荡的肚子响个不停。
“遂遂,饿了吧,来,吃。”
“妈,母亲?”
“吃吧,吃吧,我的乖遂遂,妈妈的宝贝。”
“嗯,好,咳咳,妈妈,真好,真好吃。”
肚子被一点点填满,黑黑的房间就像专属于他们的限时空间。
没有争吵,没有弟弟,也没有父亲。
“遂遂,记住,你没有弟弟,他该死,他不该出生,他是这个家的敌人,他和他的母亲都该死!”咬牙切齿深恶痛绝的声音回荡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如同最恶毒的咒语,令人害怕。
可每一道声音都在颤抖,都在滴血,渗透着伤透的心。
小小的手颤抖着抓住了大大的手。
“母亲,不怕,不怕,我会保护你,保护这个家。”
小小的声音很坚定。
天亮了。
“对不起,哥哥。”
“我不喜欢你,不要叫我哥哥。”
“对不起,父亲让我这样叫你。”
“闭嘴,滚。”
“念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弟弟。”
“啪。”
“……”
“父亲,请不要打哥哥,我会让他接受我的。”
天又黑了。
“哥哥。”
“滚。”
“你讨厌我。给我一个原因。”
“母亲讨厌你。”
“那就讨厌我吧。”
“……”
“我也讨厌你们。因为我的母亲讨厌你们。”
“你……”
“我也讨厌你的父亲,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难听。”
“但他喜欢。”
“……”
房门被关上了。
一夜无眠。
“哥哥,早上好。”
“嗯。”
“嗒嗒嗒”,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规律的噪音。
“嗯,念遂,路上小心点,照顾点你弟弟。”
“是,父亲。”
Q版漫随:小拳拳捶你胸口
Q版流声:躺尸ing
漫随&流声:沙包or正骨,选一个吧。
作者连夜跑路[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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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特殊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