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客来客栈的房间里,持重正走来走去,踏的木头地板吱嘎吱嘎响。
曲峰被他烦的不行,“啊呀,你别走了,绕的我头晕。”
曲峰不说话还好,这一讲话,持重满腔的炮火便对准了他,“好啊,感情儿桃悦不是你的师妹,她一天没回来了,你都不急?”
曲峰很不服气,“你这是什么话,桃悦虽不是我的师妹,可我也是把她当亲妹子待的,怎么就不急了,可你走来走去,搅得我脑子都乱了。”
“好,我不走了,那你说怎么办?”持重一屁股坐了下来,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曲峰,盼着他说出个主意来。
曲峰受不了他直勾勾的目光,他站起来,背着手,在持重面前一圈圈地走着,分析道:“昨日,我们抓了玉琼仙子就把她送去了衙门,回来客栈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可是张家并没有什么武林高手了,桃悦应该没有危险,那她去了哪呢?”
“我要知道,还用问你?”持重嘲讽道,“你不让我走,结果你自己走来走去的,就跟我说这个?”
曲峰并不搭理持重,他继续分析道:“昨夜我们再次潜进张家,桃悦并不在,玉琼已经在牢里,可是蒋家的婚礼却照常举行了,是谁嫁进了蒋家呢?”
“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持重豪爽地道。
“是了,我们得去看一看。”曲峰下了结论,他拉着持重就往蒋家去。
“唉,那桃悦到底在哪?”
“去看了才知道!”
桃悦并不知道持重和曲峰正为找她而发疯,她正忙着寻找张老爷迷晕她的答案。她在张伯的陪同下进了张老爷的卧室,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问道:“你们老爷,平时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张伯跟在桃悦屁股后,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没有啊,我们老爷每日都是那个样子,自从三年前我们夫人去世后,他悲痛了许久,我们小姐便每日无微不至的照顾。一年前我们老爷才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张伯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啊”地叫了一声,接着道:“一年前开始,我们老爷变得暴躁易怒了许多,有时经常因为一点小事责骂下人,只有我们小姐才能治得了他!”
“后来,铺子的生意每况愈下,账上的钱周转不过来,老爷实在没了法子,便同小姐商量着向蒋家借了银子,正巧蒋家提亲,老爷便同意了把小姐嫁到蒋家去……”
这张伯一张嘴绕来绕去,偏偏绕到了蒋家这儿,可桃悦这会儿最听不得蒋家的事儿。她皱着眉头道:“谁让你说这些了!”说着,她随手打开衣柜,向里头张望了一番,又伸手在柜子后头敲了敲,“你再想想,他还有没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张伯喏喏的应了,他摸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哦,我们老爷倒是比以前能吃了许多,这以前啊,每餐约二两饭,现在呀,能多吃两碗呢,还每天都要宵夜!”
桃悦很无奈,她双手插了腰,不耐烦的道:“张伯,饭量涨了也是异常吗?”说着又开始东摸摸西摸摸。
张伯很不好意思,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能站在桃悦身后看着她忙活。
桃悦趴在地上看向黑乎乎的床底下,伸手一摸,带出一手的灰来,她站起来嫌弃地吹了吹,又道:“张伯,你家下人该挨板子了,瞧这屋子收拾的!”
张伯讪讪地笑了笑,口中却理直气壮地道:“我们老爷吩咐过,没事儿不要进他的房。所以……嘿嘿……”
听到这里,桃悦狐疑起来,越发觉得这间房子有古怪。
她看过了床底,又跪在床上敲了敲里侧的墙,“咚咚”两声清脆悦耳,她眉梢一挑,立刻把耳朵贴在墙上,又敲了两下,严肃地问道:“张伯,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老爷让我们没事儿不要进他的房间。”
“不是这句,上一句。”
张伯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哪想得起来上一句说了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桃悦,盼这女侠大发慈悲给提个醒。
桃悦便道:“你说,你们老爷饭量变大了,每天都要宵夜,是吧?”她说着,两手从墙上摸到墙下,终于在里侧的床板下摸到一处机括,她使劲一抠,面前的墙就像整块幕布一样唰的移到了一侧。
“这……这……”张伯伸手指着墙内,目瞪口呆。
蒋家静园里。
春杏好不容易和绿柳理好了少夫人的嫁妆,本以为可以歇上一歇,谁想少夫人竟把衣柜翻的乱糟糟,偏偏静园里下人极少,能进主子卧房的就只有她和绿柳并常顺三人罢了。眼下,绿柳去了厨房,常顺伺候在蒋思成身边,是以这收拾衣裳的活计就落在了春杏头上。
她原是蒋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也偶尔陪着夫人外出交际过,所见的都是端庄秀雅的夫人小姐,在她看来,桃悦到底是小户出身,若要与那些个夫人小姐相比那就是自取其辱。况且,一个有名无实的少夫人,她更是瞧不起的。
春杏撇着嘴拾起地上的衣服,摔摔打打地叠了。
可是,当她不情不愿地把衣服放进柜子时,一柄长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锋利的剑锋透出森森寒意,直激得她脖子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这时,一个男人瓮声瓮气地问道:“你家少夫人呢?”
“不……不知道”春杏哆嗦着回道。
“别耍花样。”那剑锋猛的又近了一分。
春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抽噎着答道:“真……真的不知道,已经……一下午没见过她了。”
“她姓甚名谁?”
“是城里锦绣阁张掌柜的女儿,听说闺名叫绣儿。”春杏一口气把知道的都讲了出来,生怕身后的男人一个不满结果了自己。
不想,身后竟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道:“你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男人说着轻轻推开了春杏脖子上的利剑。
就在春杏刚刚松了一口气时,那男人又一记手刀准确地砍在了她的脖子上,顷刻间她便昏了过去。
“你还不是下了这么重的手。”持重收了长剑不满地道。
“睡一觉就好了!”曲峰看也不看地上的春杏,正了言色又道:“假如嫁过来的真是张绣儿,那张老爷必然有问题,桃悦很有可能着了道。”
“那怎么办?”
“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你再去张家,审审那个张老爷,我去大牢会一会玉琼仙子。”
桃悦打开了墙上的机括,见到了一个能容纳一人坐卧的空间。她很好奇张老爷到底把什么人藏在了这儿?她转过头来,看了看张伯,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禁毛骨悚然。
她离了张家,走在街上,心中仍忍不住反复推演整件事情的脉络,直到持重一把拉住了她,才回过神来。
“二师兄!”
持重看着完好无损的桃悦,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地。但他忍不住用一副责备的口吻道:“小师妹,你到底跑哪去了,怎么不回客栈,我都要急死了!”
桃悦纵然有千万个理由,此刻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她眼睛一转,便拉着持重的袖子晃了晃,悄悄地说道:“师兄,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们回了客栈,围桌而坐。
持重问道:“你发现了什么秘密?”
这句话被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好似秘密就应该这样悄悄地交流。
桃悦瞥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回道:“二师兄,张绣儿可能被张老爷藏起来带走了,她可能还活着。”
一直以来,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玉琼仙子身上,关于张绣儿,脑子里的印象竟都是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此时持重听到这个消息,便笑着道:“还活着是好事儿啊!”
“并不见得。”曲峰推开门走了进来。
桃悦心中咯噔一下,“怎么说?”
“玉琼仙子死了……”
桃悦和持重一惊,齐齐问道:“怎么会?谁干的?”
“张老爷!”
“啊?”桃悦心中不止是一惊了,她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直出了满身的白毛汗。
持重摸着脑袋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张老爷杀了她?”
“玉琼仙子是中毒而亡,她临死之前在地上刻下了‘张老爷’三个字,并有狱卒证实,她当时吃的食物是张老爷送来的。”
“所以,张老爷杀了玉琼仙子,带着张绣儿跑了!”桃悦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曲峰道:“目前,我们只能这样推断。”
持重觉得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自己好像刚从沼泽里爬出来却又掉进了湖水里。他迷茫地道:“可是蒋家如期举行了婚礼,那新娘是谁?莫不是蒋家也有问题?”
“蒋家绝对没有问题!”桃悦急忙解释着。
持重和曲峰愣愣了,双双看向桃悦。
桃悦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她摆了摆手,装出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道:“都这么看着我干吗?”
持重同曲峰对视一眼,他直觉得桃悦有问题,便问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蒋家与你有什么关系?”
曲峰多么机灵的一个人,他早看出了桃悦的欲盖弥彰,此时有持重发问他便只是坐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桃悦迅速想了想,她觉得自己能骗得过持重却骗不了曲峰,只得一咬牙,一跺脚,说道:“是我!张老爷那个衣冠禽兽骗了我,给我下了迷药,塞进了花轿。”
持重和曲峰双双变了脸色。
“我要杀了姓蒋的混蛋。”持重喘着粗气,猛然站了起来,一下子抽出了背上的重剑。
“二师兄!”桃悦一把握住了持重的手,焦急地道:“不要杀他。”此刻,她脸颊泛红,睫毛轻颤,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恳求。
持重还没见过桃悦这样关心一个陌生人的死活,两人一时僵持住了。
许久之后,曲峰才含糊地问道:“桃悦,你……你和姓蒋的……难道已有了夫妻之实?”
桃悦一怔,本就红了的脸更要滴出血来似的。她看了看曲峰,又看了看举着剑的持重,掷地有声地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