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苧捂着鼻子拒绝了江老爷子的黑糊糊。
在姜爱民提出重新找人来给她做饭的时候,她拍着小胸脯赶紧拒绝了,还口口声声说肚子已经好了。
姜爱民冷笑着拍拍她的小肚子,转头又去找人。
可惜满身功德光又会做饭的人哪是那么好找的?
人还没找到,姜苧已经活蹦乱跳地跑去上课了。
姜苧也知道了村里最近的大事儿。
“咱们村子新来了好多知青,原来一个人都没有呢。听我爸爸说,好多知青闹着要去塑料厂上班。”姜军生小脸写满了担忧。
姜苧小手鼓捣着孵蛋器,小脸皱皱巴巴。
姜志华托着小脸蛋,“妹妹,你的孵蛋器还没好吗?”
“原来总是加热一面,总是糊,我都翻面了呀,可还是不行。”
“那怎么办呀?”
姜苧鼓鼓小脸蛋,也有些发愁。
姜志远翻着二年级的数学课本,遇到不会的就凑过来问问姜苧。
钱大勇苦大仇深地数着指头,跟作业死磕。
几个小人儿分外和谐。
见没人搭理他,姜军生不乐意了,“我都要愁死了,老大都不帮帮我!”
姜苧熟练地把烤熟的鸡蛋往课桌上磕开塞给姜志华。
姜志华眼睛一亮,赶紧接过来剥皮。
旁边一直没动静的姜志远顺手把削铅笔的小刀擦了擦递过来。
姜苧坐得端端正正,不解:“你愁什么呀?”
姜军生眼神儿都黏在了白生生的鸡蛋上,从姜志华手里拿过属于自己的一份塞进嘴里,含糊道:“我爸爸就是个文盲,怕知青顶替了他的工作。”
塑料厂已经接到外来的单子了,也开始扩招工人。
现在想进工厂可不容易了,一部分是政府分配的工作,一部分是要通过考试,最低也是初中毕业。
但姜军生的爸爸姜青则实打实是个文盲,可不是急了。
姜军生烦恼轻轻踢踢桌角,“我爸爸自从工作了可努力了,专门买了高年级的课本晚上读,我都看不懂那些书了。但我爸爸前几天说塑料厂选拔车间队长都要高中毕业了。他就害怕被淘汰了。”
“我爸爸还去问了村长,但村长也没办法。我爸爸心里着急,回家就拽着我读书,我都好几天没睡好了。”
说着,他可怜巴巴地擦擦眼,给他们看他熬出来的黑眼圈。
好复杂!
姜苧学着姜爱民的样子把软软的头发挠成鸡窝,忽然眼睛一亮,“让你爸爸也高中毕业不就行了?”
姜军生张大了嘴巴。
“可我爸爸都没上过小学呀,再说夜校也不发毕业证呀!”
姜苧眨眨眼,没办法地摊摊手。
“那就让夜校也发毕业证就行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姜苧高兴地朝外面招招手,“羲羲!”
江羲和挎着一个旧旧的黑布书包,步履从容从外面走进来,像是将一身的风尘都踩碎在路上。
姜军生见了撇撇嘴,“你说得轻巧,夜校你家开的呀!”
姜志华嘟着嘴把剩下的那份鸡蛋递给江羲和。
一个鸡蛋分成六份,平常江羲和不来多出来那份就是她的了,谁知道他今天竟然来了!
江羲和不客气地塞进嘴里。
姜苧眼睛亮晶晶的,“羲羲,你最近去哪儿了?我去找你,赵奶奶说你不在。”
“我和爷爷去了市里一趟。”江羲和没有多说,看向姜军生,“夜校不是我家开的,是石头沟村生产大队开的。”
“你知道就好!”姜军生双臂抱胸,哼了声。
一直默不作声的姜志远看不过去了,“你是不是傻,他的意思是夜校是大队开的,发不发毕业证还不是大队说了算?肯定是帮自己人啊,我要是你就让你爸去找村长。”
姜军生都惊呆了,“这这能行吗?这样的毕业证别人能认吗?”
“你是不是傻,别的地方不认,塑料厂都是咱们村开的,能不认吗?”
姜军生恍然大悟,事情还能这样做!
江羲和从书包里翻出两个包子递给姜苧,语气淡然:“不过也不能村长一个人说了算,那样知青和外村的人也不服,最好是毕业考试跟别的小学、中学一样试卷,一样的考核标准。”
“对!那样,别人也没话说。”姜志远视线落到了姜苧手里的包子上。
姜苧说了声谢谢,也不客气地拿了包子掰成好几份,一个人分了一份。
包子是白菜粉条馅儿的素包子,皮儿有些发硬,馅儿也少了刚蒸熟时的鲜香,甚至还能感到一丝凉意。
姜苧却毫不在意,小手捧着包子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像是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每一口都吃得认真,眼睛微微眯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融进了这简单又平凡的包子里。
江羲和用手给她整理了下软软的头发。
姜军生把自己那份包子塞给江羲和,“我的给你吃,谢谢你,要是真的能办成,我肯定让我爸爸上门感谢!”
“你可真行!拿着我的包子谢我!”
姜军生才不管这些,满脸兴奋地跑了。
钱大勇吃着包子快要哭了,“终于做完了,我讨厌数学!”
夕阳缓缓沉落,金色的余晖洒满大地,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阳光斜倚着石头山,恋恋不舍。
几个小家伙匆匆往大队跑,他们今天还没去领土豆炖鸡。
还没到大队门口,半路冒出个梳着辫子的女生拦住他们的去路。
“你是姜苧吧?”
姜苧惦记着土豆炖鸡。
最近塑料厂收益不错,干脆发了餐补请赵奶奶做饭,塑料厂的人凭餐票可以去打饭。村里的孩子可以不要票,但只能打一碗和两个玉米面馒头。
玉米面馒头宣软,带着甜味儿,她能吃一盆!
爸爸干脆自己掏腰包给食堂补贴了一份钱,让赵奶奶顺便给她多做点。
今天还没吃进嘴里呢。
“姐姐,你找我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我要去吃饭了。”
着急!
“你好,小姜同志,我是新来的知青姚仪芳。我想问问凤宵月跟你爸爸什么关系?”
“妈……”姜苧随口就要答却被江羲和拽了下。
她这才想起来爸爸说在外人面前不能喊妈妈,撅撅嘴。
江羲和的视线冷冷扫过对面女人脸上那抹显而易见的失望,唇角微勾,语气沉稳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凤阿姨和姜叔叔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姚仪芳蹙眉。
这小孩儿不像是农村孩子。
姜志华也反应过来,连忙挡在姜苧面前,小指头指着姚仪芳:“你要是欺负我们,我们就告诉三叔让他揍你!”
“姜爱民还打女人?”姚仪芳瞳孔地震。
姜志华小手叉腰:“怕了吧?”
江羲和:“……”
姜苧不耐烦了,“这位姚阿姨,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我们还赶着去吃饭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你刚才还叫我姐姐的。”
“阿姨!”
姚仪芳气得跺跺脚,“叫我姐姐。”
“阿姨!”
江羲和:“……”
看着被成功带偏的姚仪芳,他无奈叹口气。
“你真不可爱!怎么会有你这么不可爱的小孩!”
从小到大,姚仪芳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才十七岁就被小孩儿叫阿姨,太讨厌了!
姜苧冲她做个鬼脸。
江羲和提醒她,“咱们得赶紧去吃饭了。”
姜苧一下子急了,朝姚仪芳晃晃小拳头:“阿姨,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再耽误下去,真的吃不到好吃的了,我真的会揍人哒!”
说完,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强调:“真的哦!我不骗人!”
姚仪芳眼神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怒火,脸颊微微发红,“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个小孩子计较!但你得给凤宵月带句话,让她离苏承志远一点!”
姜苧不乐意了:“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让妈……凤阿姨听你的?”
“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谁教你的?”
“我自己学的!”
姚仪芳气得跺脚,“反正你把话带到就行了!”
“不带!你让我带话我就带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啊啊啊啊,你这小孩儿好烦!”
姜苧被尖锐的叫声唬得一愣。
江羲和心里一跳,不会被吓着了吧?
他拧眉正要说话,却见姜苧小手遮着嘴小声问姜志华,“姐姐,吵架还能这么吵吗?不是拽头发、打人、躺地上吗?”
姜志华也没见过,也小小声说:“可能城里人吵架就这样吧。”
姜苧小指头点着下巴想了想,小手叉腰小嘴一张,“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叫声宛如一把利刃直插耳膜,几乎让人感觉自己的耳朵要被撕裂了。
身旁的江羲和与姜志华首当其冲,耳朵嗡嗡作响,脸上满是迷茫。
本来暴躁的姚仪芳呆呆地盯着她。
姜苧骄傲地挺挺小胸脯,“姚阿姨,我赢了!”
姚仪芳:“……”
江羲和握住她的手,郑重道:“姜苧,不要学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乱喊乱叫是坏孩子!”
姜苧歪歪小脑袋,小脸上都是疑惑。
“吵架没有土豆炖鸡吃,你忘了?”
姜苧急了,“不吵不吵,你们别告诉爸爸!”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的姜志远不着痕迹地拽着姜志华离远了点,太可怕了!
“怎么回事?谁在叫?怎么了?谁欺负我闺女?”姜爱民举着大锅铲着急地跑了过来。
姜苧心虚地赶紧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没有没有,没有叫!爸爸我饿了!”
“吓死我了。饿了就去吃饭,我专门把你们那份盛出来了。”
“哇!”
看着他们走远,僵住的姚仪芳才敢舒口气,后怕地拍拍胸口,“怪不得他们都说不能惹姜苧,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