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是谢临渊发过来的。
女子亲密的揽着谢临渊,虽然灯光昏暗,但仍能看出姣好面目,长发如瀑,眉眼含情,正是顾惟君!
顾惟君却似是松了口气,她穿着职业装,头发利索的挽起,像是戴了层面具,笑的专业。
“您误会了,谢太太,那天我是不小心摔倒,谢总扶了我一把。”
陶酥不置可否,她收起手机,往后一靠,自小产后她就身体虚弱,说了几句话头上已经都是细汗,因此懒的回应。
谢临渊去会所从来都是不碰女人的,除非,除非真的喜欢吧。
顾惟君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却见陶酥歪在沙发上,神情淡淡,并没有为难的意思。
“谢太太?”她试探着喊。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拐弯抹角,麻烦顾小姐转告吧。”
陶酥累了,不想再敷衍,顾惟君知道是逐客的意思,也就起身告辞。
“那您好好休息。”
陶酥非常客气的回应,“多谢。”
陈婉莹把人送出去,回来却见陶酥正对着门发呆。
“陈姐,你觉不觉得,我们长得有些像。”
隔日谢临渊就来了。
正是日落时分,陶酥坐在落地窗前闭目小憩,夕阳洒在她身上,就连她卷翘的睫毛都在发光。
“你来了。”
陶酥听见脚步声睁开了眼,她微微笑着,没有怨怼和愤怒,好像他只是出差两天归家的丈夫。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分居,没有孩子。
她就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等他回家,叽叽喳喳的告诉他白天都发生了什么。
谢临渊突然有点拿不准主意,不知该如何开口。
“公司不忙?”
谢临渊不答,几步上前,把掉在地上的薄毯捡起,重又替陶酥盖上,“别受凉。”
陶酥愣了愣,没有拒绝。
“陶酥。”谢临渊艰难的开口,“我有事和你说,妈妈,妈妈出了车祸,正在长山医院抢救。”
谢临渊的母亲常年住在纽约,他口中的妈妈只能是陶玉玲了!
恍惚了一瞬,陶酥猛然起身,穿着拖鞋就往外跑。
谢临渊忙拦住她,“酥酥,别着急。郑昕在,他给郑伯父打了电话,他老人家亲自主刀,你安心。”
陶酥浑身虚脱般无力,被谢临渊揽在怀中才未摔倒。
她脑中轰鸣,茫然又无措的流泪,根本听不见谢临渊在讲什么。
“陶酥!”谢临渊喊了她几声。
“啊?”陶酥终于回神,呆呆的问:“我妈妈会死吗?”
谢临渊亲眼见到陶玉玲进手术室前的样子,口鼻还在冒血,胳膊和腿不自然的弯着,白衣更被鲜血染透,看起来毫无活人的气息。
他虽不懂医学,也知凶多吉少,然而从不口出妄言的集团总裁,终究还是说了句不太有底气的话。
“绝对不会!我保证!”
陶酥真的松了口气,无论何时,只要谢临渊说,她就信。
陶酥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最近半年,陶玉玲开始明显健忘,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阿尔茨海默病。
此后陶酥就一心想把母亲接来同住,但做妈妈的不愿打扰女儿,如今好容易松口,却又出了此等横祸。
郑昕是谢临渊好友,也是长山医院骨科医生,他的父亲郑松楠是国内神外泰斗,他来主刀,必然是伤到了颅脑。
手术持续到凌晨才结束,陶玉玲全身多处骨折,虽然手术成功,但脑损伤严重,仍没有清醒。
陶酥研究生读的是脑病方向,尽管对病情早有预估,看到CT上的大片血肿时还是哭了出来。
谢临渊一直在旁边冷眼瞧着,看陶酥痛哭,便询问郑昕病情到底如何。
郑昕在台上待了八个小时,累的只能靠着墙壁,“嫂子,你也看到了,命是保住了,最好的状态也就是现在了。”
谢临渊使个眼色,郑昕无奈摆手,他是严谨的工科男,向来实事求是,安慰病人的空话,他从来不讲。
陶玉玲做完手术就直接进了NSICU(神经外科重症监护病房),每天只有半小时探视时间。
陶酥在短暂的崩溃后,立刻打起精神来,除了探视母亲,就是啃文献,联系国内康复专家,甚至给自己报了个护理学习班,仿佛一夜之间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到了十月底,陶酥的月子坐完了,陶玉玲也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
正如郑昕所言,仍旧是植物状态,不过短短一月,她已经瘦了一大圈,插着胃管和尿管,胳膊腿上都是厚厚的石膏。
中午时分阳光最好,陶酥给母亲擦了擦身,又剪了纱布给她盖上眼睛,听见手机响,便对护工说道:“朱阿姨,我出门买点东西。”
“好的,这有我呢。”
护工朱帆是和医院合作单位派来的,干活麻利,人也仔细,陶酥很是放心,她看了手机一眼,果然是谢临渊发的信息。
“我到了。”
医院对面有间咖啡馆,味道一般,但价格公道,因此常年客源不断。
陶酥过了马路,隔着老远就看见谢临渊坐在窗边。
近日天气转冷,他却仍旧穿衬衣西装,难得手里竟没有电脑或文件。
陶酥提着帆布包入内,谢临渊也看见了她,冲她招招手。
“美式,大杯,加冰。”陶酥边落坐,边对经过的服务员说道。
她瞥了眼对面,果然谢临渊嫌弃这里的咖啡,喝的是白水。
谢临渊倒是觉得奇怪,陶酥怕苦,从不碰美式,她向来只喝焦糖玛奇朵或者卡布奇诺的。
陶酥无暇寒暄,当下直入主题,“明天有空吗?我们去办手续。”
“什么手续?”谢临渊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离婚手续。你发亲密照片给我,不就是想逼着我离婚吗?”
谢临渊沉默。
陶酥也低下头,她和谢临渊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不同于其它豪门联姻,两个人完全是自由恋爱,感情甚笃,婚后夫妻生活更是如胶似漆。
可三个月前谢临渊突然提出要离婚,她当然不答应。
但从那天开始,谢临渊就不再回家,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渐渐地,陶酥也就不不再联系他了,直到她小产。
见谢临渊一言不发,陶酥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推到他面前,“你走后半个月,我才发现怀孕了,宝宝。”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努力克制住泪水,“宝宝也一直很乖,这是他的第一张照片。”
谢临渊看着桌上的彩超单沉默,长长的睫毛在轻颤。
服务员送上咖啡,陶酥直接喝了一大口,“上个月唐筛没过,又做了羊穿,确诊宝宝是个小唐人。”
谢临渊看到了羊穿报告上那几个刺眼的字,“建议终止妊娠。”
“为什么不和我说?”谢临渊的声音有些哑,陶酥向来是瞒不住事情的。
“没来得及。”陶酥黯然。
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当然不会来不及告诉,是他不愿意听而已。
“怎么会摔倒?和顾惟君。”
“是我不小心。”陶酥不想再提此事,“你放心,我愿意净身出户。”
谢临渊一震,抬首看向陶酥,却见她神情笃定,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陶酥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不带丝毫情感。
“我知道妈妈抢救住院花了不少钱,这笔钱,我会慢慢还给你。”
“离婚有冷静期,我们明天先去趟民政局,再等一个月就把证领了。”
“这样,你就可以随时娶别人了。”
她揉揉发红的鼻尖,又喝了一大口咖啡。
“不用还钱。”
谢临渊总算回过神,“肇事司机负主要责任,我正在盯这件事,赔偿款还有剩余。”
陶酥闻言抬首,惊喜道:“那就太好了!谢谢你!”
母亲手术后,陶酥每天都泡在医院里,压根没有心情过问这场交通事故。
何况她一直是个不过问世事的人,婚前被妈妈照顾的很好,婚后又有陈婉莹伺候,连洗衣机都不会用,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得知谢临渊在处理这件事,当真是松了口气,她手里没钱,母亲后续康复护理费用极高,正为这笔款项发愁呢。
谢临渊双眉紧皱,“不客气。”
陶酥连着喝了两口咖啡,“那没事了,你走吧。”
谢临渊啼笑皆非,他扶了扶镜框,“陶酥,我还没答应。”
陶酥奇道:“为什么不答应。”
“你放心,我签了婚前协议,不会讹你们的钱。”
谢临渊却变了脸色,“什么婚前协议?”
不等她回答,谢临渊便走到一边,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陶酥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又点了份提拉米苏和美式。
十分钟后,谢临渊皱着眉头回来,“抱歉,我不知道你竟然在婚前签了协议。”
陶酥笑笑,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瞒着他的。
如果不签协议,她这个一贫如洗的灰姑娘怎么可能嫁进豪门。
谢临渊对着手机翻看了半晌,“即使按照协议内容,也是离婚后婚房陶然雅苑归你,另外会有一笔钱,就当做赡养费。”
他抬了抬眉毛,“你忘了?”
陶酥自嘲,“我没看过协议,毕竟我从没想过会离婚。”
当时正爱的深沉,谢建华派秘书来找她签字时,她真如飞蛾扑火般,看都不看就签了字。
谢临渊再次沉默。
陶酥并不稀罕那套婚房别墅,坚决道:“我不会要你的钱。”
谢临渊放下手机,直直看向陶酥,“我暂时不想离婚。”
陶酥讶然,她突然有种自恋的想法,或许谢临渊愧疚了,或者他还爱她。
但她迅速否定了自己,她的丈夫绝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他会为了爱情结婚,却绝不会为了同情不离婚。
“为什么呀?”陶酥小声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希冀。
“公司最近要上市,我不能有任何丑闻爆出来。”
谢临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陶酥暗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她态度坚定,已经不想再为对方委屈自己。
“我真的要离婚,你的钱我也一分不要。”
陶酥咬紧了牙,她虽然脾气温和,但也不是泥人。
事到如今,说不怨谢临渊是假的,既然不爱,就再不想和他有半分瓜葛。
“等妈妈的病情稳定,应该会出院。”谢临渊突然转变了话题。
陶酥瞬间茫然,“我知道。”
谢临渊往前靠了靠,“那你打算让妈妈住在哪里?”
“我。”陶酥哑然,母亲有套房子,不过是个二居室,且远在大学城,地处偏僻,生活不便,附近更没有什么好医院。
谢临渊缓缓道:“陶酥,照顾病人远没有你想象的简单,你一个人肯定不行。”
“不过婚房真的给你,大概你也养不起。”
“这样吧,你不想要别墅,我也不勉强,暂时把使用权给你,我会把三楼的卧室改造成高级病房,再雇请两个医护,所有费用我来承担。”
“到时候,陈姐会帮着你一起照顾妈妈,等妈妈痊愈,你再搬离,然后我们离婚。”
“这个买卖,你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