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梦从未想跟殷恒撕破脸,也不想把这些龌蹉的不快摆到台面上。
她只想在某一天,在殷恒无力应付自己的某一天,识趣地悄然地离开。
可往往事以愿违......
跨年的那一天,郝梦知道殷恒不会有时间陪自己,便和几个大学同学相约到郊区放起了烟花。
几个大学生租了一栋别墅,白天赏雪做住家饭拍照看风景,晚上嘻嘻哈哈看完绚烂的烟花以后,便回屋围着毯子坐在客厅里讲起了鬼故事。
深冬的夜零下十几度,窗台上落满了雪,玻璃上也结成了霜。
屋内虽然开着暖气,但在诺大的别墅里,时而也觉得寒意森森。
更何况现在大家还在低低地说着鬼故事。
气氛更是诡异肃杀。
“这敬老院的底层就是停尸房啊。大晚上的,小雪傍着橐橐的拐杖声入睡。别替有多恐怖了。
那日小雪半夜起床上厕所。走在墙壁凋落的长廊上,听着那橐橐的声音,满身寒意,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可谁知到了厕所门口,小雪就听到里面有咯吱咯吱貌似咀嚼骨头的声音。她全身都在颤抖,她在犹豫,在拔腿就跑和开门之间选择惊恐地发呆。
然而下一秒,吱啦一声,木门仿佛被人从里一下拽开,然后她就看见.....她就看见.....”
杨晓讲故事讲得声情并茂,郝梦听得全神贯注,她猛然把头伸过来,大喊了一声,“啊”,吓得郝梦全身一抖,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打了一个寒颤。
索性,张棋坐在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郝梦和他对上视线时,他温和地安慰,“别怕。大家都在。”
杨晓看自己将郝梦吓成这样,则站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
郝梦看不惯她幸灾乐祸的样儿,哈着气就朝她的胳肢窝挠去,两人乱作一团,各自都笑得很开心。
此刻郝梦的头发也凌乱了,眼睛晶莹透亮、面色泛红莹润有光,笑得很开怀。
在跟殷恒的相处时,她更多是小心谨慎、有的放矢、投其所好的讨好,情感里带着隐忍克制和成人**式的推拉。
好久不曾有过这种发自内心的肆无忌惮的玩耍和放声大笑的时光了。
此刻的郝梦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仿佛未被复杂的社会浸染,对未来对社会都有着不切实际的纯真幻想。
她在闹,他在笑。
毯子从身上滑落的那一刻,张棋情不自禁走上前,拾起,重新披到郝梦的身上,并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嘱咐她,“小心着凉。”
郝梦转身,对上张棋的眼睛,他的笑容温暖而治愈;眼神温柔而真诚,里面有着少年最坦荡的欢喜。
面对如此赤诚单纯热烈的少年偏爱,郝梦的心尖一颤,竟然有些无所适从,唯有装傻充愣和扮无知。
而杨晓目睹了这一切,不合时宜地碰了碰她的臂膀,在她耳边低声问道:“真的不考虑给他机会了嘛?”
郝梦:“.....”怎么给如何给。她觉得自己这么卑劣和心机的人是不配得到少年这种最炽烈最单纯的喜欢的。
她早已习惯费尽心机去得到自己所想有的一切,包括爱情。这种唾手可得的赤诚,她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其实她好久没有见到张棋了,他比原来看起来成熟稳重了很多,整个人还是非常阳光帅气,有着不同于殷恒的干净纯真的灿烂。
在整个聚会期间,张棋的视线时时落在郝梦的身上,即使和别人聊天,眼睛也在不停地寻找她。
他还是很喜欢她,但时刻和其保持距离,省得让她困扰。
只是在郝梦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伸出友善的手,帮她化解危机和尴尬。
在阳光融融的午后,他曾在走廊和郝梦短暂相遇,当时郝梦还有些踟蹰,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对自己有意的男孩。
而他却停下来和自己坦然自若地搭话:“最近过的还好吗?你最近看起来又瘦了些。”
郝梦不知该如何回答,下意识想摇头,但又觉得不妥,只是无力地点点头地说,“挺好的。”
张棋:“.....”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在擦肩而过时,低低地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梦宝。我希望你在以后的时光里一切得偿所愿”便抬步向外走了。
郝梦:“......”
张棋对郝梦的喜欢一直是很克制,他知道自己给不了郝梦想要的远方,所以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不停地对她祝福和观望。
面对少年如此单纯和赤诚的偏爱,郝梦除了想给他好好鞠上一躬,什么也做不了。
那天杨晓回到卧室还在为张棋鸣不平,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提起殷恒来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恨。
“殷恒那个王八蛋贼不是玩意儿。仗着自己是资本,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目无下尘的样子,对咱无产阶级就是无情倾轧。你说他有什么好,他哪一点比得上张棋,除了比他有钱。身材、相貌,张棋哪一点比他差,你怎么就不能给他一点机会呢?”
郝梦躺在床上,顶上的灯光照得她眼睛有些刺痛,太阳穴突突跳痛,耳朵还有些嗡鸣,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打雪仗打得忘情,现在有些想感冒发烧。
面对杨晓的无情指摘,她的身体有些疲软,但还是鼓着劲想为殷恒辩驳一番,“殷恒没你说得那么不堪。再说,我们每次出去旅游,他都叮嘱我或者亲自为你们挑选一些礼物。他可从来没有对你们目无下尘。做人咱要讲良心。不能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
杨晓被怼得有些哑口无言,没过一会儿整理好思路,继续反驳:“得,你还是在乎他。那他对你是怎么一回事啊。如果他真对你平等对待,怎么会跟你在一起,还去相了一个富家小姐。”
郝梦:“......”
杨晓:“温文尔雅、一视同仁都是这些资产家的伪装。麻痹你的神经的。梦宝,你可不要糊涂啊。骨子里,咱们就跟他不是一路人。他瞧咱们不上的......”
郝梦的头有些更痛了,她按了按太阳穴,这么无声地过了一会儿,苦笑道:“你这话题有些大了。本来是男欢女爱的事,不必上升到阶级对立。古时候,士族门阀也要联姻,巩固自己的地位和利益。人都想自己过得更好。我是,他也是。我不怪他。”
“那你心里比什么都清楚。为什么还要跟他纠缠下去。”杨晓掀起被子,钻了进去,拦着郝梦的胳膊晃了晃,“放手吧!一段不正常的关系里,最吃亏的还是女方,所以......”
“嗯,我知道。快结束了。”郝梦将头埋在她的颈肩,无声地努力憋着眼泪,轻声道:“只是我和殷恒之间,进退全不由我决定,我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很快就会和我说再见了。”
“那你跟殷恒分手以后,会不会考虑跟张棋在一起。”
“不会。”
“为什么。他对你那么好。”
郝梦抬眼看她,“人跟人刚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好。可最后呢.....他跟我在一起后,我和殷恒的事,我当初对他的视而不见都会如一根刺一样梗在他的喉咙里。等哪一天咱们感情不好了,他会仿佛拿出来鞭尸。我可不想受这种折磨。”
“梦宝,你太悲观了。爱能抵御万难。”
郝梦无声地笑了笑,“睡吧,不早了,小屁孩。”
“......”
元旦的那一天的清晨,大家都过得不太愉快。因为朋友圈里疯狂地传播着一条十分惨烈的新闻——白芷一直在那些权贵圈组的新年局上,不知是被下了药还是对方玩得太变态。她受不了,裸着身子,就从窗户上跳了下去。死得很不体面。
同学看着那些群里疯狂传播的照片,纷纷议论纷纷。
“当初白芷坐在豪车上从校门口呼啸而过的时候,样子别提多嚣张了。谁知道会这样。”
“她就是愚不可及,做人太天真。以为跟那些人怎样怎样,自己就会怎样怎样。其实那种身份不对等的关系里,别人又怎会帮你当一个人真正去尊重呢。”
“她应该在那场聚会里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玩嗨了,没控制住,所以才.......”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能怎么处理。那些玩出事的纨绔二代,被老子娘送出国,避避风头。这边他们会找专业人士处理。过一段时间,保证无声无息。白芷这个人也就像从来没在这个事件上出现过一样。”
“哎.....一条命薄如纸。”
“那你想怎样呢。她就不该跟那些人纠缠,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嘛。这是活该。”
“.......”
同学间的话,没有对白芷英年早逝的惋惜,全是理智无情的批判甚至语气里还略带一些鄙夷。
这些话如同皮鞭一样一道道抽在郝梦的身上,使得她骨疼生裂,也使自己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
她想到最近背着殷恒的种种任性妄为,会不会触怒他,让自己并不能安全地全身而退呢。
郝梦双手冰凉地掏出手机,点开朋友圈,想删除掉昨晚意气用事上传的照片。
那是跟同学打雪仗的欢快场景,只不过有一张,她和张棋两两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笑得很甜。青春年少,看起来非常登对,金童玉女的存在。
她上传这些照片的时候,是带着赌气的成分的,纯幼稚的不服气的报复。
现在郝梦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儿没资格。
可是已经迟了......
她不知道殷恒是以一种什么的心情点赞了那条朋友圈。
他一定觉得自己很可笑吧。就跟人玩这种无聊的过家家,还想刺激他,真是幼稚啊。
殷恒在跨年夜没有给自己发任何信息,只是一条毫无感情的点赞,已经让郝梦触目心惊和胆寒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即将会面对什么。
她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深冬的清晨潇飒又素冷,郝梦站在楼道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最后还是深呼吸一下开了公寓的门。
她心里有忐忑,但是看到殷恒这么早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那一刹那,还是微微怔愣了一下。
殷恒修长的身量背对着她,斜倚在窗边,手里端着咖啡,一边慢慢品尝,一边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在阴沉天气的映照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寂和落拓。
他回转身看见郝梦,并不往前走,只是稍稍抬了一下眉,撑开双手,为她敞开一个怀抱。
郝梦揣测不出他的情绪,也许事情并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她,拿出十二分精神迎向他,像只慵懒的猫一样,钻进他怀里面,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腰,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殷恒在她的额角上吻了吻,又轻拍一下臀,眉眼含笑,笑容风流:“昨天跟同学一起玩,累不累?”还未等她回答又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没有时间陪你。小家伙,有没有不开心啊?”语气一如既往的宠溺,不带丝毫异常的情绪。
郝梦抬眸看着他,以为先前都是自己想多了,眸底立刻粼粼有光,泛起温柔的笑意:“玩得挺开心的。累是累了些,但还是开心的,就是有些想你。”
女孩的眼睛灿若繁星,明亮清澈又纯粹。
殷恒望着这双眼,心里暗想,有如此美丽皓眸的人,怎么也不会骗人。
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吊诡,**也许会有一张清纯脸,越长得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说着最深情最甜蜜的话的人,最是无情。
他抬起郝梦的脸,捏起她的下颌,大拇指仿佛摩挲着那柔嫩滑腻的皮肤,心里有一种狠狠捏碎的冲动。
不过他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残暴,而是倾身在她唇上一吻,柔声道:“补偿你。带你去个好地方。快去换衣服。换上那件我最喜欢的红色高叉礼服。”
郝梦:“.......”
殷恒看她眸色比较迷蒙,立刻双手比划着,“就腰间有红蝶结的那个。还有配上我送给你的那个流光夜影非常有纪念意义的钻石项链。咱们今天要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郝梦:“......”在暖室里,穿着高领的羊绒毛衣,本应该是汗意涔涔的,现在却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如堕冰窟一样。
而殷恒看着她忽明忽暗的一张脸,面色平和得不像话,像猫玩老鼠一样,十分耐心地配合着她的表演。
他还在拿她取乐,“怎么还不去?你现在看起来像只呆头鹅。”
郝梦茫然:“嗯?!”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快去啊。”
“哦哦哦!”郝梦的脚下如灌了铅,想走却始终挪不开步,脸苍白地异常地难看。
殷恒状若无事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问她怎么了。
郝梦摇摇头说没事,“我只是要想一下那些东西都收在哪里了。”
她不敢在殷恒面前多做停留,省得露怯,径自走向卧室里。
看着衣柜怔愣了片刻,殷恒就跟了过来。
也许是昨天喝了太多的酒,他身上还带着酒气,将郝梦揽进自己的怀里,头放在她的肩头,呢喃道:““礼服在哪。快去换啊。”
郝梦:“......”
他拽住她的手腕就往衣橱里走,拉开门,戏虐地问:“昂贵的衣服怎么都不见了呢?”
郝梦脸色煞白,佯装镇定地解释: “……借给一个朋友了。怕你生气没告诉你。元旦晚会,杨晓要主持,没合适的衣服......所以......”
殷恒冷笑了一声:“那保险柜里的那些首饰呢?也全借人了?!”
他现在似乎已经丧失了全部耐心,没兴趣再陪她演下去了,面色阴沉,眸色寒气森森,完全不复往日的温柔。
郝梦的手腕被他拽得生疼,但始终不敢甩开,脑袋里一团浆糊,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梦宝,我原以为我们之间是有情分在的。所以,你卖那些包啊普通的首饰,我都不在意。也不想追究。”殷恒冷笑着耸耸肩,语气里净是讥讽,“你们这些女生,主动爬上我们的床,不就是图那些。我原以为你跟其他女孩不一样一些。可你连我送给你的那个最珍贵最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卖掉了。我真高看你,也真高看我们这段感情。”
郝梦:“......”无可奈何地笑着流泪,“是啊!我们本来就一个图钱一个图色。又何必打着爱情的名义给这份龌龊的机遇添上些掩人耳目的浪漫色彩。我何尝不以为我们两之间跟那些男盗女娼不一样。可事实上呢.........,并没什么不同。你不是还是照样跟别人订了婚。你拿我当什么呢。”
“好,说得好。一个买一个卖,直接干脆。”殷恒脸也气得煞白,他被她这段话气得不轻,“如果你把我们的关系直接定性为娼妓和嫖客。那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一切,都是我太抬高你的身份,让你自以为是地能跟我耍小性子和讨价还价。”
郝梦:“.......”
“现在躺在床上去,把腿叉开,妓女要有妓女的自觉。”
郝梦:“.......”无声地流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心很痛很痛。
殷恒没有对她再怜香惜玉,直接把将她推到在床上,然后将其身上的衣服全都野蛮暴力地剥了下来。
他完全没有以往的温柔,甚至都没有等到她能接纳他,就强行地进入。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
郝梦闭着眼睛,咬着牙,忍受那份痛和屈辱。这一切仿佛都是她应得的,谁叫她去贪恋原本不属于她的虚荣和财富,她只盼他情绪发泄以后,自己可以安然地抽身离开。
“殷恒,我们分手吧!从此两不相欠。”
事后,郝梦蜷缩在床上,流着泪,嘴唇翕动,低声请求着。
而殷恒收整好自己,坐在床头的沙发,摸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好整以暇地看着蜷缩在那□□的郝梦,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怜悯,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冷笑了几声,声音里带着鄙夷和嘲弄。
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轮到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再说,你才贪了多少东西。就这么没志气啊?”
郝梦侧躺在那里,不敢看他,但嘴很硬, “做人知足常人。那些,已足够,我不贪心!”
“哦?!贪了那点钱,就想跟你那青菜豆腐似的小男友,去双宿双飞,瞧你那点出息。”
“我跟他没关系,我们的事,不要去扯其他人。”
殷恒微微眯起眼睛,隔着烟雾看她,冷笑一声,“现在又在装什么贞洁烈女。”
“殷恒,你别太过分。随意给女人造黄谣,是很可耻的行为。我没你们上流社会的人那么无耻。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猪狗配,乱锅炖。我对人对事一向一心一意。”郝梦不知被触到了哪根神经,忽然板过身子直面殷恒,甚至完全不顾自己现在还**着,看起来如此的不体面。
“哦,是啊!你是挺一心一意的。一心一意把我当跳板当棒槌当水鱼。”他冷笑,“我怎么就那么乐意当冤大头呢。”
“.殷恒......”郝梦大叫了一声,抖着唇说道:“先背叛感情的不是我。先把人不当人的,不是我。你不能把什么错都扣在我头上。”她擦着泪,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语气再次回复平淡,“我们体面分手吧!不要再互相伤害了,行吗?”
“……”殷恒似乎被她的话触动了,嗓子眼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胸口渝着一口气,最后只缓缓说了一句,“行,再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