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十七 第2章 味道

在两人一个吵嚷嚷一个静悄悄的对话声中，两人总算是跟着人流走进了大门。学校这地真的有点说话，云鹤还没站稳就多了几分火气，大到林风都没敢多说话，只是绕云鹤走了一圈，找到了能帮他遮太阳的位置，站定，看云鹤捣鼓自己手机。公众号之前发过学校平面图，学校门口右边走两步就是教学楼。云鹤把那一背包书放到了楼下，活动一下肩背，然后松了松帽子，掏出来最后一张手纸，想擦擦汗。突然间就想到自己旁边还有人，在撕一半还是一整张都给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谢谢。”

林风像一个吃到糖的小孩，云鹤暗自得意比林风成熟。随后满意的看了一眼手机上地图拉起行李箱就走。

“宿舍在那边。”

林风指这跟云鹤走的相反的方向说。路痴但听劝的云鹤面无表情的转身，并且在一个平地摔之后顺利回到正途。

“等一下我，云鹤。”

林风的声音显然比刚才更轻快。云鹤还想打开手机看一眼，锁屏键还是按开就被这位说是不认路的人拉着走。

林风拉着云鹤走在一个小道处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看路，而是因为手里的手腕消失了。

“咋啦？”林风面带不解。

“没事，走吧。”云鹤淡淡的说，透过帽檐看向林风。林风自然的上手但又被挣开，这次他没说话而是用好看的狐狸眼询问云鹤。

突然的对视让没由来的心虚，他把帽檐低了低。

“就这样走就行，我能跟上。”

“怕你摔倒。”

“不会。”

“可你刚才都拉我了，我要拉回来。”云鹤以为他在说笑但林风的眼神却很认真。于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云鹤缓缓抬起了手，把自己的外套袖子给了他。

云鹤：原来不是少了根筋，而是筋搭错了。

于是他一脸包容的看着林风，林风感受到了侮辱，但是他没有证据。

搭错筋的林风在走出小道后拐了个弯就把云鹤带到了宿舍楼。

“你怎么这么？哦~没事了。”云鹤有点惊讶，但很快想明白原因。

在一边云淡风轻装博学洒脱实际等夸的林风没有听出来拉长尾音哦的含义，于是他虚荣的多问了一句。

“就是……高五吗？放心，你这次一定可以。”

“？！！”

芳龄17的林风被说成19很受伤。

“我也是第一次。”

“你不是不认路吗？”

“我认路。”

“那你爷爷为什么说你不认路。”

“因为……”

“我都懂。没事，我不歧视你。”

说着抬眼看了看林风，眼睛是溢出来的“别逞强”。随拍了拍林风的肩，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进了楼。林风叹了口气，随即跟上。

楼道狭窄，满是潮湿的尘土味。上下的人流让两人不可避免贴的很近，云鹤在林风身上闻到了别的味道。

不不是汗味，也不是洗衣粉，他形容不出却感到分外熟悉。就在那似有似无的味道要勾出些东西的时候，帽檐被某人弹了一下，云鹤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跟着他出了楼梯间。

宿舍是经典的八人间，除了公用空间很大，柜子可以放下两个大号行李箱之外，最令人惊喜的是没有空调。当然这是八个人到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才发现的。宿舍应该是被人提前简单打扫过，林风把门关上了，噪声被隔绝大半，云鹤的暑气消散大半。

两张上下铺在宿舍两侧，云鹤和林风同在一侧，同在上铺，正是想见就见，不想见就装看不见都不行的位置。云鹤爬到上铺收拾的时候叹了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讨厌林风，而是云鹤更喜欢自己一个人。这时候他还没想到自己只是跟他认识不到一个小时，为啥会有种对两人建起亲密关系的恐惧。

少点羁绊，多点自由，挺好的。云鹤收拾好后，躺在床上的时候想。

“你会套被罩吗？我以为我爷爷给我套好了。”云鹤一睁眼就看见了林风那张倒过来的脸，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自己刚弄好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会。

他长叹了一口气后，起身，把林风的被子拿过来，抖擞几下很麻利的就装好了。

“你被子怎么这么轻？里面是什么？”

“天鹅绒好像。但你的好软啊，我们换换吧。”

云鹤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见这种人。有钱的同龄人他或多或少接触过，但有钱还不嘲弄他的还是第一次见。

云鹤下床就把帽子摘了，外套脱了，洗了洗，等到自己脸没那么红了才把水龙头关上。刘海有点长了，靠感觉弄了弄自己湿了的头发，才想找东西把脸上水渍擦了。

毛巾还在收在包里，手纸刚丢上面了，手是湿的拿什么都不方便。

云鹤稍稍挣扎了一下，就打算对不起一下跟自己几年的裤子。

“我有。”

于是劳苦功高的裤子迎来了救赎。

云鹤说了声谢谢，伸手去接，谁知道那人直接递到了自己脸上，还擦了起来。

云鹤懵了，脑子像是平流层的云彩，被风肆意摆弄。

柔软的布料擦过眼角，眉心，不属于他的手甚至还帮他把落下来的刘海捋上去。

看到少年完整干净的俊秀眉眼，林风的手微微颤了颤，幅度很小，但还是引起了那人长睫上下翻动。

云鹤回过神，对上了琥珀暖色的眸子，但很快就移开。林风把毛巾收起挂在晾衣架上，云鹤嘴张了张，憋进去的话让脸又稍稍红了点。

“谢谢。”云鹤背对着林风说。

“没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云鹤这时才感到很奇怪。不容他多想，洗过脸后的那人就招呼他一起去报道。

把暑气洗掉的云鹤开始参观起了这个校园。除了他在公众号上看到的，还有没看到的，优秀的软实力与之相匹配的是可忽略不计的硬实力，包括但不限于凸起的地砖，斑驳的墙面，08年的木质桌椅，以及毫无遮挡的公共厕所……

好在绿化不错，云鹤一路都没怎么被晒到，帽子也被他戴在手腕，帽檐正随这他的手腕动作转圈。

“吃冰淇淋吗？”云鹤想报答那瓶矿泉水。

“……好。”

校门口是高速马路，马路对面就有几家小卖部。人大部分都在校内，校门外人却不是很多。出了校门云鹤就戴上了帽子，他随便找了一家人少的，云鹤在冰柜里面找了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对着不远处的林风举了举。云鹤视力不好，所以等到第二次云鹤才明白过来他要。

付账时候才发现这里支付方式仅限于现金还有以物易物。好在云鹤一直有带零钱习惯。

出了店门，看到云鹤手里的大头雪糕，林风会心一笑。

他想说，你没变。但林风只是喉咙动了动。

“拿着啊。”

云鹤见那人又出神，出声提醒。两人找了块大石头在树荫底下看着人车涌动。

夏天的风染上了香芋巧克力的味道，云鹤放空后吃着上面那层脆皮。

楼道里的那股味道又出现了。

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只是很上头。云鹤闭上眼，将嗅觉放到最大。在冷甜香腻的味道中不自觉的向味道源头靠近，闻着闻着帽檐抵在那人下巴，鼻尖就碰到了的胳膊。

“你在干嘛？”林风笑着问。

“没干嘛。”说着自己骗自己，若无其事的擦掉林风胳膊上的湿痕。

余光撇到林风一脸平静，云鹤也没多在意，只是那股子味道依旧悄咪咪的牵人心神。

“垃圾桶在哪？”云鹤问。

“给我就行。”

云鹤半信半疑的把垃圾给他，顺便还把兜里用来擦汗没找到机会丢的手机一起塞给了他，这引起了某人的注意。只见他把垃圾两人团成团，向不远处一个绿色垃圾桶一丢，稳稳落了进去。

林风挑起眉梢，歪头一笑，满脸写着我这么厉害你肯定得被我迷死的自信。云鹤的脸藏不住事却不自知，所以林风看到了嫌弃怜悯。

“你什么表情啊？！”

“你刚才表情不像个人，一整个就是……邪魅狂狷。”

“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说着扯着云鹤衣服下摆，跟不给买就不走的小孩一样闹了起来。

云鹤也不嫌热，任他抓着短袖下摆也不挣扎，边笑边想着怎样才能合理的圆回去

“刚刚那样真的不好看吗？”耳边轻语，请问的很虚心，很小心，云鹤想到了雨天出壳的蜗牛的触角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前路。云鹤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昧过自己良心，尽量准备措词，让蜗牛尽量平和的了解前面的险阻。于是他转头对着林风侧脸说。

“可能……是个人都不会觉得好看。”说着被后面大嗓门的老头一推，帽子被撞歪，鼻尖再一次和林风的脖子有了亲密接触。

云鹤整理帽子，急着诅咒那人明天头发掉光，没能看到林风被良药苦到和治好后的的复杂模样。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走出人流，林风很受伤。

“我都加了可能了！再说也有人，比如说……”

云鹤磨磨唧唧不好意思的样子，顺利让林风上头，燃起了希望。

“比如说？”

“比如说摸象的那群人。”

“……谢谢。”

两人很快在教学楼底下拿到了包，教学楼很完美的保留和操场和宿舍楼的近现代的建筑装修风格。很像云鹤的翻新前的初中，也是云文的母校。

“在几楼啊？”

“四楼。”云鹤看了眼手机跟林风说。

四楼，背着死沉的书云鹤又回到了脸红气喘的状态，但看到旁边面无异色还要帮自己的那人，云鹤也微微压住喘气动作，直起腰往班里走。教室里只有一个同学还有班主任付子恒，两个人签了到，领了饭卡，交了一些资料。中间有个拉家长进群环节，云鹤拉了自己姐姐。林风则是拉了自己的小姑。

云鹤挑了个双人风景位，不出意外林风一屁股坐在了副驾上。

“走吧，去买点东西。”林风招呼着云鹤出去。

“刚刚咋不买？”云鹤下巴趴在包上，眼睛因为受到惊吓睁大显得呆呆的。

“刚刚不知道要在这里活四个星期。”

“行吧，你急吗？我想收拾完。。”

“不急，你帽子摘了吧，不热吗？”

“哦。”黑色帽子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微微汗湿的头发。

头发贴在头皮上，但在云鹤胡乱挠了几下就蓬了起来。头发有点扎眼，云鹤就把刘海捋开，放到耳后，就拉开书包整理书。丝毫没在乎呆愣住的林风。

“你发质真好！”

“随我妈。”云鹤随口敷衍到，愣了一下就把空包放好，跟林风下楼。

林风眼光真的很好，挑到了高峰期。两人走到正在被人流冲击的校门口。云鹤带上帽子的同时避开了林风来抓的手。

“你一会走丢了。”

“我又不傻。”

事实证明云鹤确实不傻，但是他瞎。他站在门口的树下一时间看不清那个是林风。人来人往云鹤感受到不时有人投来探究的目光，只能下意识拉低帽檐焦急眯着眼寻找。

“请问你是摸象的那群人吗？”眼睛被一双大手蒙住。云鹤挣开他的手没理，强撑面子往小卖部方向走。林风抓住手腕却又被挣开。

“咋滴，又想我找你啊？”

“没，我就是在那等你。”

“等我买完回去啊？”

“……”

“我拉着你不行，那你拉着我吧。”

云鹤想了想还是没搭上林风伸来的手，小孩子踩了拉手，自己才不要。于是轻轻勾住了林风的衣角，林风被云鹤这种行为逗笑了。

“你笑个屁啊！”

“没什么，小朋友。”

五十多米的路硬是走走停停差不多五分钟，这次两人进了看起来店面比较大的那家。

麻雀虽小，水果、零食和普通的生活用品已经俱全，相应的店里的人也比别家的多。林风拉着云鹤先去找了衣服架子，然后云鹤往下拉了拉衣角，小声说了句去买零食。

“我还以为近视和瞎有区别，整得我像导盲犬一样。”林风还没说完就带着云鹤找到了。

“那你可以少叫几声吗？”

“你是我的主人就可以。”林-小说看很多-风是凑到云鹤耳边悄咪咪说的，但看到云鹤“怎么会有人主动当狗”“又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惊喜脸，沮丧无以复加，那人还真跟撸狗一样挠了挠自己的毛，然后嫌弃一样往自己衣服一抹。

两个人的互怼被旁边正在拿辣条的女生嗤笑一身，云鹤巡声看了过去，女生也抬起头对视笑意更甚，后又觉得不好意思，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赶忙走了。

“你认识啊？”

“……光线太暗了，看不清”

云鹤在买零食这件事上，展现了与认路找人完全相反的视力，一目三行，搭眼一扫，就看出来哪一种好吃，那个一般且毫不犹豫，还用余光帮林风扫了一下，提醒他手里那个薯片很难吃。林风是愿意相信云鹤的，但是他连零食架子在哪都看不清，于是他拿着那包很难吃的东西问云鹤。

“你吃过？”

“没吃过，因为它看着就难吃。”

“从哪看出来的？这都没有透明的地方。”

“爱信不信。”

“我要试试。”

“不听鹤哥言。”

三米长的货架，云鹤边逛边好心给林风排雷，林风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听劝的。

“我去买点水果，你先结，能看清吗？”

“早点回来吧，大毛。”

大毛微微一愣，略显无奈的转身冲他一笑。云鹤的心跳莫名其妙加快，他呆呆的看着此面色自然带着淡淡笑的林风没由来的有种窒息感。

“我走了，吃不吃苹果？”弹了弹云鹤帽檐就去外面的红帐篷里挑水果去了。

“嗯。”云鹤站在结账队伍里闷闷的说。

收银的看轮廓应该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手不是很麻利。计算器的机械女声断断续续的报着数字，还会时不时停住问在外面的年长女人价格。

“哦，我在买东西，我的母亲大人。没事，我已经报完到了，那你周末来看我吧。我今天看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他长得可可爱了，像小玉。我先挂了，结账呢。”云鹤前面排的是个女生，声音娇柔，喘着淡蓝的裙子，披肩长发，别着一个小狗的发卡。而且打电话声音不吵，没耽误队伍进度，说话方式也很让人舒服。云鹤没由来的生出来几分好感。

“收款码在哪？”少女有礼貌的询问。

“我手机坏了，你有零钱吗？”结账的女人语气中带着焦急。

“没带，要不我先放着，一会过来。”女人反应有点慢似乎在发呆。

“同学，我带了，要不我先帮你付？”云鹤本着people help people的原则，递给少女一张百元大钞。少女本意可能是拒绝，但看清是人后接住了。

“谢谢，我叫陈洁。”陈洁大方点头问好。

“云鹤。”云鹤简单微笑回应。

计算女声再次响起。

“咱还真挺有缘的。”

“……啊？”

“我们刚才就在那边见过。”少女略显犹豫的指了指货架，云鹤才想起来。

“哦，不好意思啊。我有点近视，没看清。”

“没事，你在几班啊，回头我好还钱。”陈洁爽朗一笑，热情却又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

“五班。”

“我也是。”

两个人说着说着，一个人突然就插进他俩中间，准确的说是把云鹤跟前任隔开。那人一脸审视的看向陈洁，陈洁认出来他就是带云鹤买东西的人，好像刚刚听到了他的名字。

“大毛你好，我叫陈洁。”林风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云鹤想笑但是碍于人多，憋的肺疼。

“我不叫大毛。”林风的语言很简洁，表情却很完美的诠释了“你在放什么屁。”，云鹤彻底憋不住了。太久没笑过来了，于是他开始就有点有点没完没了，等他开心完，陈洁都结完账了。帽子笑歪了，于此时他摘下帽子，把刘海撩到脑后又戴上。

刚才尴尬的气氛已经不见了，云鹤看着略显痴呆的两人看自己。

“咋啦？”

“没事，就是你头发有一缕在外面。”陈洁率先反应过来，碍于男女有别只是用手指了指。还没等云鹤有反应，林风已经拽着他的手放到了那缕头发的位置。

“你洗发水有链接吗？好香。”陈洁看了一眼大毛，接着问云鹤。

“超市随便买的。”

“你账算完了。”林风站在云鹤旁边，语气算不上友善。

“好，谢谢。”趁着找钱的间隙，陈洁终于知道了大毛真名叫林风

“帮我一起结了。”

“插队死得快。”云鹤冷冷回到。

“你想自己回去吗？”云鹤在生存压力下不得不低头接住。怕因为加塞被身后人诅咒，于是他往身后看了一眼。

“后面都没人。”

“……”选择性耳聋的林风显然不想搭理，脸上写着不给我结就不带你走。

“那我先走了，回头见。”陈洁说。

“回头见。”

云鹤跟着陈洁尾音拉长，两人相视一笑。陈洁看了林风一眼，见林风没有心情搭理他，笑了一下就走了。

“分开付，姐。”

“啊？”

“就是这一堆和这一堆两次结。”

“我也没带钱。”林风在旁边插嘴。

“没事了，直接付吧”

好不容易结完账脱离小火炉，两人而投身更大的火炉。脖子一冰，云鹤下意识缩头看去，林风递过来一根老冰棍。

“回头见～”

“……？”

“还说不认识，骗子。”

“就是不认识啊。”

“那笑的那么春心荡漾。”

“脑子有病啊。”林风的表情像是失足少年，看着把自己带歪的人背刺自己。云鹤感到莫名的心虚。随即开始掉入自证的陷阱。

“我真不认识人家。”

林风还是在自己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反复几次，情绪一直很稳定的云鹤很反常的拉住他胳膊，大声解释。

林风嘴角已经压不住了，看到云鹤又一脸歉意，他又故作冷静矜持大度的表示没关系，又充满希望的问一哥送分题；“为啥这么在意他。”

“因为我不想被误以为骗子。”

“没了？”

“不然呢？”

云鹤眼睛很大，是那种无辜狗狗眼，藏不住事，现在那些装不下的疑惑跟“你有病，麻烦治一下。”落在林风视网膜上，到大脑皮层，希冀逃的就剩下悲伤。

“没，没事。”

云鹤怜悯的拍了拍他的导盲犬，含着老冰棍，拉住林风的衣角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