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第4章 4

任禾不适地闭了闭眼，太亮了，亮得她眼睛疼。

【我真的不是来到什么地下避难所了吗，外面该不会已经发生核战了吧？】

紧邻着这间房的是一个楼梯间，这里没有灯，只有一点微弱的，透过出口投入此间的光。

任禾顺着光向上走，每踩一层台阶，她都能听到自己那极为沉重的脚步声。空荡的地方，即使只有一点声响也会被放大几倍。

最先看到的还是一扇门，里面的光较前一个空间更为柔和，较入口又更为明亮。任禾走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大为吃惊。

四面墙同样画有彩绘，左右两边是老式筒子楼，前后是在院落里嬉戏打闹的孩童，地上的石路也是画出来的，正中是一条大道，两旁看起来.....似乎是房屋？

长短不一，高矮不齐的各式包装盒规整地排列在路旁，街道上空无一人，隐约能听到几个不相邻的盒子中传出了说话声。

在这堆五颜六色的纸盒中，一个尤为高大的牛奶盒吸引了任禾的注意。

【这是在牛奶盒上凿了个洞，又在那里放了块怀表来充当钟楼吗？现在居然都晚上八点了！】

她又看了看周围，盒子上的方形孔是窗，贴着地，纵向上稍微长一些的是门。看得出来大家都不太在意美观问题，纯色的都还好，印了花纹的也还凑合，盒上印有品牌明星代言人的就.....

任禾歪着脑袋好平视包装上的人脸，右边眼睛那块被挖掉做了窗户，只留下左眼和还在微笑的嘴，一道深邃的折痕刻在脖子正中，那里现在是门了。

“噫！”任禾打了个哆嗦，这样看这个盒子多少有些恐怖了。

【好像我小时候过家家会做的事，爸妈不给买玩具屋就自己动手。纸盒戳戳剪剪当房子，撕碎的纸就是窗帘布，叠好的餐巾作被子，再放入其他纸板做成的家具，人偶就可以住进她的新家了。当时觉得好玩，但现在住进去的人要换成自己了.....心情好复杂。】

这里就像是个扭曲的童话世界，任禾是没有兔子先生引导的“爱丽丝”，无意闯入其中，等待开始一段并非自愿的奇遇之旅。

她转头看了眼入口指示牌，上面写着“住宅区”三个大字。任禾又扭回来再仔细看看身旁的盒子，都有门牌号和住户的名字，但要是一个个看下去慢慢找还是太费神了。

任禾站在原地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先问问路，她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找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她靠近一间糖果盒子伸手在门上敲了敲，指节敲击纸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屋内的人似乎听到了她在敲门，一阵脚步声后从左边窗户那里探出来一颗头。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左眉心长着颗硕大的黑痣，松弛的皮肤耷拉在两颊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我想问问清洁组的宿舍要怎么走？”

“清洁组啊，我看看....对面那两个盒子中间有条小道，你从那里穿过去，看到XX白药气雾剂之后左转，直走大概再过五个盒子就到了，你们宿舍好认得很，一长条。”

任禾向对方道了声谢，离去的同时听到了身后人的嘀咕。

“怎么又是个小姑娘，后面来的那些男的真就一个都不敢去?也太丢男人的脸了！”

【你自己都不敢去还说别人。】

任禾腹诽一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条小道。

这道不是笔直的，尺寸不一的盒子即使都沿中线排布也难免会有些意外，长的凸出来，短的又凹进去，小径就变得弯弯折折，过于狭窄的地方还得侧着身子才能过去。

从这堆盒子里钻出来时任禾正好对着那支气雾剂，矮宽的外包装标注着商标和克重，她左转前瞥了一眼，这支是50g的。

这一排是各类药品盒子，任禾依次经过XX西林胶囊、XXX柏液涂剂、维生素X软胶囊、XX糖酸锌片，最后停在了异XX酸软胶囊旁。

到了，肯定是到了，面前这个盒子跟那个男人说的一样很长，在周围的衬托下更是显得格外的长。只是——

“啊？杀蟑胶剂？”

任禾不可置信地绕着这个盒子转了一圈，这外包装上印着的蟑螂不是侧卧倒在一边就是四脚朝天翻在地上，配合着最中间“强效杀蟑”四个大字显得尤为具有说服力。

她一手叉腰一手捂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在这里站着？”

身后突兀出现的声音吓得任禾一激灵，反射性般向前踉跄了一步。她扭头看去，一个比她高上不少的年轻女性出现在眼前，对方手里还抱着不少东西。

“诶，要不进去说吧。”

她走了上来，摆摆头示意任禾跟她一道进去。任禾恍惚着点头，跟在后面进了盒子。

一进门，高个女性就将手里的东西全放到了门旁的纸篓中，任禾略显拘束的站在门边，不知所措地搓着手。

“别站门口呀，快过来坐这儿，我给你倒点水。”

任禾走到一张纸桌旁坐下，她接过女人递来的塑料杯喝了一口，只这一口就皱眉放下。这像是直接在水龙头接的水，带着她无法形容的生味和残留的氯味。

女人也坐下了，就坐在她旁边，任禾听到她开口：“所以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任禾坐正面朝对方，深吸一口气后说：

“我叫任禾，是今天才到这里的。登记处把我分到了清洁组，这才找到这里。”

对面的人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笑着拍了拍任禾的肩：“你别紧张，既然是这样，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一员了。”

说完她对着任禾伸出手：“我叫安然，欢迎你加入清洁组！”

任禾呆滞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连忙握住对方的手：“你好！谢谢你，我会加油的！”

对面被她没头没尾的最后一句给逗笑，又怕任禾会误会自己是在嘲笑她，因此闭紧了嘴拼命忍住将出的笑。

任禾看着安然突然变得严肃的面容有些疑惑，自己刚才难道说错话了吗？

安然揉揉自己因为憋笑而略显僵硬的脸，清了清嗓子说道：“盒子里隔了两间房，正好最里面那一间有张空床，你之后就住在那吧。啊对了，你还有一个室友叫陶宁。她和杨怡，清洁组的另一位成员到公园散步去了，你可能晚点才能见到她们。”

任禾点点头，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来。

原本用来卡住胶饵的纸隔现在被当作墙面将整个盒子分成了三个部分，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客厅，这里的东西少得可怜，除了椅子、桌子、纸篓外，只有一个裁到合适大小的矿泉水瓶——作水缸用的，为了不让灰尘掉进去顶上还盖了一片比缸口略大些的塑料薄膜。

任禾挠挠头，这里比她为娃娃做的房子还要简陋。

“我先带你去房间吧，好把手上的东西放一放。”

安然起身带着任禾往里走，她掀起挂在纸隔上的门帘，两人从圆孔中穿过，任禾好奇地回头张望，纸隔上方戳了两个洞，布帘的两角从中塞过分别打了一个死结，结刚好可以堵住洞口，帘子就这样得以安稳地镶在门上。

两边各有一张床，窗户在左边，也用一张帘子遮着。任禾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帘子看着好像....好像一条裙子。

安然注意到她的视线，带笑为她解释道：“那个帘子是用我的长裙做的，腰部的松紧带可以当滑轨，做窗帘正合适。”

任禾惊讶于对方的动手能力，看向安然的眼神不自觉带了些钦佩和尊敬。

这间房里的东西也少得可怜，除了两张床，就是床尾摆着的两个包。第二个纸隔前也有一片帘子，下一个房间的布局同前面那个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左边的床上空无一物，什么被子、枕头都没有。

“可能得先委屈你在这床上将就睡几晚，等出任务抓到几只蚊子、苍蝇之后再拿去市场上换点被子和衣物。”

安然明显不太好意思，她略有些抱歉的对任禾说着。任禾摇头，她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只是这里面真的很热，身旁的人穿着短袖、牛仔裤都被热出一身汗，自己还穿着棉裤和针织薄毛衣，体感是已经快被蒸熟了。

任禾难耐地伸手扇了扇，安然见她脸上越来越红，又看了看她一身的穿搭，转过身掀起帘子到自己床上拿了一套衣物过来。

“来，你先穿这套吧。”

任禾接过衣服愣愣地说：“啊，谢谢。”

“这套衣服是我在集市上换的，可能大了些，你换上试试，”安然又掏出一根柳条，“就用这个当皮带吧。”

安然说完就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了任禾。

任禾把安然给的衣服在床上铺开，长袖上衣裁成了五分短袖，裤脚也裁了不少。她迅速换上衣服，裤脚刚好盖在脚背上，腰那里果真空了一些。任禾拿起柳条套在腰间，这根皮带没有卡扣，她只好系个蝴蝶结做代替了。

她换完衣服正准备出去，外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任禾贴在纸隔旁听，好像是有三个人在说话。

“任禾，你换好衣服了吗？”

“好了好了，我马上出来。”

任禾掀开帘子朝客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