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月发誓,她真的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也没有想走什么套路,她真的只是想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和留下一个活素材罢了!
看着林书新的眼睛出现了一丝疑惑,钟晚月一边将此景此景记住一边开口说道:
“你刚才说的我都明白,其实你也不用说那么多,我看出来了,你其实也不想恋爱结婚,也是,你这么优秀的人,哪有时间干这么无聊的事啊对吧,其实我也不想,你肯定看我不像是不是,那其实不然呐,虽然我没有你那么伟大的职业吧,但现在社会,连路边的绿植压力都可大可大了呢,我这么一个大人自然自己生活都费劲呢,哪有精力管一大家子啊,但是吧,社会就是这么个社会,一个人抗争总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为了避免以后的烦恼,我们不如将林大伯的面子给到位,来一个假恋爱好不好?”
钟晚月说了一大堆,林书新的眉头却多了几道褶子,没办法,她只好喝了一大口水后接着解释,
“你还不明白吗?你解决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而我也一样,为了避免日后无穷无尽的烦恼,我们就算协议恋爱,等到适当的时候分开或者你还是我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再分开。”
“为什么?”
看样子林书新是听明白了,不仅眉头舒展,还恢复了温和的样子。
可为什么,她能告诉他么!
“哎呀,我不是说了压力大吗,我是独身主义者!你放心,假一赔三!”
钟晚月回想自己当初刚从咖啡店出来的时候还是不可思议的,因为当时,乃至现在,她还觉得这件事情太顺利了!
当时林书新看着她微微一笑说出“好”字的场景历历在目,钟晚月总是有点后怕,要是当时他没同意,并把自己送去精神科怎么办?但看着微信里两个人有来有去的,严格按照钟晚月提前设计好的“恩爱”对话,心渐渐的回到了她的肚子里。
自从两个人同意这个方法后,钟晚月计划了一天一问候,一星期一见面的计划来谨防长辈们制造突发状况没办法交代,只不过,手机的问候还算整齐,至于见面,这三个月来,两个人只见了两次——还要算上第一次。
林书新虽然是内科医生,但是他那个医院也算是重点大医院,就算是一个小小的护士也要忙的脚不沾地,更何况他这个博士学位的第一专家医生呢,所以每次到了见面的日子,都是钟晚月出去自己玩一圈,然后将想好的“两个人见面应该是怎么样的”用文件形式发给林书新。
本来这样的事情钟晚月觉得还挺好玩的,但有一天,林书新突然主动让她去医院“探望”,钟晚月当时心跳个不停,一直到了医院,发现原因是林大伯的时候才稳定下来。
窗外的雷雨越下越大,钟晚月回想着这三个月两个人相敬如宾下产生的素材,想着一会儿雷电停了就打出来之时,客厅忽然传来了不和的声音。而外面的雷雨好似被这个声音吓到了很快就小了,钟晚月刚要下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你去!”“我不去!”“你不去谁去,闺女就听你的话!”“什么就听我的话!平时就我和闺女争辩,你连句话都不说,这次你去,我不管,反正这事是你提出来的!”
钟晚月感觉心脏要停跳了。
“闺女你出来一下!”
钟晚月的心彻底不跳了。
磨磨蹭蹭,最终还是坐在了客厅沙发上的人连头都不敢抬,可还是听到了那如五指山压在齐天大圣身上一般的话,
“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看你们最近相处的挺好,你和书新年纪也都不小了,没有那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恋爱上,差不多就结婚吧,这件事情挺好,也不用讲究那么多,我已经和林大伯说了,你……”
“什么?你都说了?我们才认识三个月!是人是鬼还不知道呢,你就这么放心吗?”
钟晚月想不到一向不怎么管家里事情的父亲这次居然这么积极,
“还是你先说的?爸!哪有女方家这么着急的!”
“哎呀,现在谁还管那些虚礼啊,合适就结婚!”
“三个月,才三个月!不,还不到三个月呢!”
钟晚月嘶声裂肺的声音终于惹到了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母亲,
“你喊什么,三个月怎么了?我和你爸不也认识三个月就结婚了吗!现在不也挺好,林书新多好啊,我和你说,这么优秀的人你还上哪找去,到时候被别人拐跑了多可惜,我告诉你别给我臭不要脸啊,这事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凭什么?
她钟晚月的事情,凭什么她自己说的不算?
不过,没关系,她的心里还是有底的,毕竟林书新那边应该更烦恼,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和林书新赶紧见一面,来解释并不是自己真的要和对方结婚,只是戏演的太好,观众们太投入罢了!
林书新的工作基本没有规律,所以她发过去的信息在第二天上午才得到了回复——一家饮品店的地址。
这家店离他的医院很近,钟晚月在看到信息的同时就穿衣服收拾好奔出了家门,她必须要趁着现在心中这一个高涨的情绪去速战速决,不然她这个人一旦失去一个情绪点就会变得犹豫不决,而一旦被犹豫不决占了上风,不仅和林书新解释会乱七八糟,甚至会影响她想了一夜的解决办法的实施。
宛如竞走一般的她在转过医院大门的时候就看见了马路对面饮品店里的人,他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一丝不苟的西服。钟晚月登时情绪到了一个高峰,横冲直撞的很快就坐在了林书新面前,
“我爸和林大伯说要让我们结婚,这事都是我不好,只怪计划太完美,但是我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有了分手理由啦!保证万无一失!”
看着面前气还没喘匀的人着急中还有点自信的样子,林书新微笑着说:
“我也有一个万全之策。”
“啥啊?”
“假结婚。”
……………………
“咳咳咳咳咳yue~”
她发誓,这是她三十年来第一次真的被水呛到yue,
“结婚哪有假的啊,你别闹!我已经想好了分手理由,我出面亲自和你逼婚,在林大伯面前闹一闹,你再以工作忙为理由嫌弃我无理取闹,最后顺理成章分手!”
“太麻烦了,我没有那个时间,反正我们这段时间配合的也很愉快,我相信以后也会配合的很好。”
啊?
钟晚月准备了一夜的万全之策就这么被拦腰斩了,她其实想到了林书新会觉得麻烦,觉得这样配合很难,也想好了怎么劝他,但万万没想到林书新居然会提出将假恋爱改为假结婚!
钟晚月:???这也行?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啊!
“你确定?”
“确定。”
这可给钟晚月吓了一大跳,
“为啥啊!”
“永绝后患,你不觉得这个计策更好吗?”
“好——”
个屁!
假结婚能和假恋爱一样吗?!
虽说林书新是很优秀,是即使自己真的有机会自由恋爱也碰不到的优秀,能和林书新这样阶层的人,别说假结婚,就是真的结婚,吃亏的也是林书新。
现在是这么优秀的人主动和她说假结婚,这的确是千载难逢,永绝后患的机会,假结婚而已,就当是合租生活好了,可是,可是,
可是这个婚,不管真假,她钟晚月就是不想结!
钟晚月走在街道上,仲夏的正午,阳光像是要吃人,她没心思和大多数人一样,着急找一个店去吃或者喝来躲避灼热,而是浮在让人睁不开眼的热气中向前缓慢漂移。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起身的,是怎么走到街道上的,耳边渐渐传来某个店面外放的音乐,
如果在十八我没能送你花
那到二十八我请你喝酒吧
一直醉到讲出情话
也算此生无憾啊
如果在十八……
十八?
其实,钟晚月最难忘的不是十八,而是十四和二十四。
十四岁那年,不仅存放着她一生也忘不掉经历,也是她第一次挣脱束缚,勇敢做自己,并找到了想成为一名作家的梦想。
二十四岁那年,她将勇敢做自己发挥到了极致,悄悄的拐了人生轨道大半年,义无反顾的去闯属于自己的时光。
可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现在这条什么也不是的道路。
自她回到这条路,生活便一直是从出租房到公司两点一线的平淡,安全。除了偶尔出去旅旅游避免真的压抑死外,从没有其他波澜,连一丝风也不会路过她的生活。
平淡,平凡。
有时候钟晚月也会认命,可能她的人生就该是这样吧!
毕竟她现在已经30岁了,在这个更新换代和传统文化碰撞正激烈的社会中,她一个人如何能抗争呢?
什么叫而立之年,可能在大多数看来,就应该是穿梭在一个个聚会,和茶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尤其身边还有一个如此优秀的林书新,那更是要以最快速度走上人生的下一个高阶————婚姻。
结婚,生孩子,养孩子,退休,养老,死去。
这才是天经地义,这才是美好。
再说现在的情况又不是真的结婚,只不过是在以后不确定多久的时间里,逢年过节演演戏罢了,可是,万一要演一辈子呢?
不知道是谁说的,面具带久了,就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面目了,而她这么多年的伪装下来,也早就不知道是在伪装还是已经变成真的了。
可钟晚月,本来是爱自由的啊!
她从来不喜欢束缚,她讨厌复杂,虽然懂得所有的交际可就是不想交际,因为觉得虚伪最累人。她不喜欢热闹,只喜欢一个人静静采风的时光。她不喜欢人际交往甚至是反感的。
她原来是这样的,她差点忘了。
虽然已经三十岁,可她还承担不起家庭的责任,她不想一天做三顿饭,也不想一直说慌演戏,不想无休无止的拖地洗衣服做家务,吵架就更不想了。她的确不再年轻了,所以一想到整天围着别人转,自己的事情要放到最最最后——那为什么2012不是真的呢?
钟晚月崩溃了。
自从那天和林书新见了一面后,她回家连着做了两天的噩梦,最后醒来就处于浑浑噩噩不知道是白日梦还是夜间游的状态,饭也不知道吃,床也除了上厕所基本下不来,她的心中只记得一件事情——原本以为终于有了共同抗争的伙伴,却没想到只是一根稻草幻化。
指着别人,永远都会处在不想活了的境地。
钟晚月的身心越发虚弱不堪,可是无人在意,很快,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她被通知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的最后一天。
钟晚月没有力气回应,也不想回应,幸好,没人在意她能不能回应,更没人在意她为什么整天躺在床上,她的父母如今一心一意沉浸在凌驾她痛苦之上的喜悦之中。
每个人都在忙,只有她快死了。
忽然,一阵风吹进来,带着闷热潮湿浮动着她的几缕发丝,轰隆——隆——咔——!伴着一阵巨响,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随着越来越大的风吹进来,钟晚月觉得都快洗脸了,叹了一口气,她起身去关窗户,将暴风雨隔绝在窗外后她的眼睛落在了桌子上那被打湿的手写稿上面。
豆大的雨滴将已经被阳光晒的褪色的字迹颜色加深了许多,她用手划了划晕开的雨水,看着上面有些混在一起的字迹,可能以后再也用不到这些了吧。
钟晚月低头,不管雨水浸湿了多少,只伸手将所有的手写稿都整理在了一起,然后回身走向书架,因为整理箱都在最下面,加上她连日来的消耗,所以她立刻瘫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去打开箱子。
将第一个绿色整理箱使劲抻出来,打开盖子却发现是小学时期的东西,愣了一会儿,她才将手里的纸放下。
箱子里面,最上面是小学毕业证,然后是一些贺卡,还有歌词本以及各种各样小学时期的她手工编织的手链和项链。
将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每个都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钟晚月觉得眼睛有了湿润,她勉强憋住,又伸手去箱子里面。可伸进去才发现宽敞的很,她伸出脖子看进去,发现里面只有一张极薄的毕业照躺在箱底。
将背面朝上的毕业照原封不动拿上来后,她却迟迟没有翻过来看,甚至又放进去了两次,但最终她还是叹了一口气,将毕业照翻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她小学六年一直在同一个教室的六十张面孔,钟晚月一排排的看过去,终于视线停留在最后一排中间一个男孩的身影上。
梁浅。
忽然出现的名字,让钟晚月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可同时,她却是微笑的,这张毕业照是她这么多年最不敢看的东西,也是她和他唯一的联系。
那是离小学毕业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虽然下课铃响了,但大多数的学生还在奋笔疾书,忽然一个男孩跑进了教室,开始给每一个同学发一张纸,到钟晚月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是同学录。
钟晚月将画着漂亮风景的彩纸拿在手里看着那个上蹿下跳的男孩,没一会他手里就空了,可还有最后一个同学没分到,
“哎,梁浅,我的呢,我没有啊!”
梁浅皱皱眉,
“我这就去买。”
当时钟晚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将彩纸放在离她不远的桌子上,然后对着回到座位取钱的梁浅说道:
“不用了,我不写了,把这个给她吧。”
梁浅抬头看了两秒,随即将纸放在了那个女生手里——
咔——
一声响雷将钟晚月眼前的回忆惊走,可一个事实却很清晰的出现——她是唯一一个没写梁浅同学录的人。
钟晚月擦擦眼泪,将毕业照原样放回去,虽然没写,但那张纸上的风景她到现在也还记得清清楚楚,以至于后来在杂志上看到一模一样的风景照片时,她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日光之城,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也是她一直想去的地方,她原本设想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去,可自从为了给自己心中的畏缩一点惩罚到现在,她都一直没能等到自己涅槃重生。
但,她只是选择了颓废而已。
钟晚月,可以暂时颓废,但不可以真的让自己彻底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