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雪回到房中,口中还残留着“清凤髓”的苦味。
林琛雪喝了好几口清水漱口,才勉强把苦味给压下去。
林琛雪怒火中烧,一掌拍在桌上。
也许看面首出糗的模样,是萧徇的一大乐趣,搞不好这苦茶,也是萧徇故意给她喝的。
林琛雪又想起话本子里的那个负心皇帝。
萧徇就是那个负心皇帝,要不然,萧徇为什么在青云斋的时候,面不改色的撒谎,说她是什么五娘呢!
……
不管怎么说,自己今晚总算是逃过一劫。
屋内光线昏暗,窗户敞开,月光透进来,散落在地板上。
林琛雪脱了外袍,坐在床边皱眉思考。
萧徇既负责签押,北镇抚司已经结案,她又为何不签字?
萧徇是真觉得证据不足,还是……
怎么可能,萧徇和阿爷是政敌啊,萧徇怎么可能会帮阿爷!如今阿爷被打入天牢,不就是被人陷害的么!只有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可能是利益没谈妥?
林琛雪拉开衣柜,看着衣柜中自己寥寥无几的几件衣服。
她的东西很少,要收拾东西逃跑,只用打一个包袱就能解决。
林琛雪缓缓皱起眉头。
她已经看到了卷宗,今夜就能逃走。
但是逃走,将此事说与大姐姐知道,然后呢。
北镇抚司已经结案,卷宗在萧徇这压着。
如今能改变阿爷命运的,只有萧徇了。
若是她逃走,就等于彻底断绝了在萧徇这边的救命之路。
萧徇是负心皇帝……
林琛雪忽然想到什么,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攥紧拳头。
今晚林琛雪已经发现,萧徇对自己并不讨厌。
再加上前几日在青云斋,自己对萧徇有恩。
她想必已经取得了萧徇的一点信任。
若能留在萧府,一面暗中调查真相,一面尽力对萧徇曲意逢迎,取得萧徇所有的信任,讨得她欢心,那阿爷就能有出狱的机会!
林琛雪因为这个想法,心跳蓦地加速。
她关上衣柜,跳回床上。
那先不跑了。
林琛雪脑海中闪过刚才在卷宗上,看到的一个名字。
明日,先去问问那个人吧。
-
第二日,林琛雪醒的很早。
林琛雪心事重重,换好衣服出了门。
她在京城的道路上走了许久,来到一条偏僻的四方胡同。
六幺住在这里。
林琛雪敲响六幺的门:“六幺姐姐,你可知道大姐姐在何处?”
六幺看着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急忙将她引进内室,倒了杯茶给她喝:“七娘,你还真混进了萧府?你真不怕死了?”
林琛雪着急道:“大姐姐在何处?我有要事要与她商量!”
六幺:“大娘子最近去了晋阳,可能一年半载都回不来呢。”
-
因为大姐姐林含不在,林琛雪只好只身来到城外的北兵营。
刚来到兵营门口,林琛雪就被守门的小校拦住:“干什么的?”
林琛雪从身上拿出五文钱,递给小校。
小校看她是个唇红齿白的小郎君,知道这是来探望家人的,便笑着放了行。
林琛雪来到陈笙的营帐外。
陈笙是父亲军队中的千户,也是在卷宗里,提供口供的人。
陈笙看见林琛雪时愣住了,只觉这小郎皮肤白皙,桃花眼顾盼神飞,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林琛雪:“陈笙。”
陈笙震惊的瞪大眼睛,低声道:“小姐?”
营帐中只住着陈笙一人。
陈笙连忙请林琛雪进来坐了,问道:“小姐怎么来了?”
林琛雪开门见山的问道:“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留下口供说父亲通敌叛国?”
陈笙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许久才嗫嚅道:“那日审讯的官爷说,若是奴才说出实情,便能救将军一命,奴才便实话实说了。”
他说罢,便跪在地上,扇起自己耳光:“奴才对不起将军,奴才罪该万死。”
陈笙情绪激动,林琛雪知道这样下去什么也问不出来,急忙打断他。
林琛雪皱眉:“父亲到了长留,到底做了些什么?”
陈笙:“长留是大楚北境的第一道防线,犬戎想要入关,必先攻打长留。
将军到了长留,确实没有动兵,而是送了礼给胡人两大部,犬戎和北狄,每日吃喝玩乐。”
林琛雪:“父亲没有其他举动了?”
陈笙低着头,脸涨得通红:“将军还让奴才去给北狄传话……”
林琛雪:“传什么?”
陈笙:“将军打算下月归顺北狄。”
林琛雪大脑嗡的一声:“怎么会?!”
林琛雪凶神恶煞的看着他,问道:“你说的可是真?”
陈笙嗫嚅道:“奴才亲自去传话,北狄王十分高兴,还大摆筵席接待将军。”
林琛雪之前想了许多。
比如口供是捏造的,是有人陷害阿爷。
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阿爷亲口说出,要通敌叛国这种事。
林琛雪耳边嗡嗡作响,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还有呢。”
陈笙:“不曾有了。奴才也觉得奇怪,将军向来不是吃着军饷享乐的人,何以这次将近半年都未动兵呢。更何况犬戎已经攻破北境三座城池了,十万火急。”
“奴才只是奉命行事,什、什么都不知道。”
“……”
陈笙劝道:“小姐,这事十分蹊跷,不如去找太子。”
林琛雪微微一愣。
当今的太子殿下秦宴西,如今已经是二十岁年纪。
他生得高大威武,玉树临风,又乐善好施,颇有贤名。
陈笙:“太子向来对将军礼遇有加,这次将军出征时,他还亲自来与将军送行,若是小姐肯求他,他一定会帮将军翻案的。”
……
林琛雪失魂落魄的从北军营出来。
她步履沉重,头脑也发昏。
阿爷一生光明磊落,会归附北方胡人?这根本不可能!林琛雪不相信,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林琛雪正想着,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撞得她一个踉跄。
林琛雪怒火中烧,抬起头来,只见几个人飞快的从身边跑过去。
“快去看太子爷啊!”
“那真的是太子?”
“怎么不是,太子爷仁孝,亲自去灵业寺为皇上祈福!”
林琛雪愣了愣,跟着人群走。
她眼力极好,很快看见前方不远处道路中央,一个男人被侍卫们簇拥着骑在白马上。
男人身穿月白底金黄二色团花缎箭袖,脚踩乌皮金丝**靴,头戴着五蟒幞头,容颜俊美,唇红齿白。
是太子爷。
林琛雪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刚才陈笙的话。
或许真的应该去找太子帮忙。
……
林琛雪回到府中时,已经是夜晚。
她刚来到荷花堂门口,便撞上满脸惆怅的顾安之。
顾安之和邓行一样,也是萧徇的男宠。
但他又和邓行不同。
他是萧府中为数不多,被萧徇“宠幸”过的男宠。
因此,萧府后院中每个人,在看到顾安之时,都会敬畏三分。
林琛雪看着顾安之那张脸,莫名就想到萧徇每个夜晚宠幸顾安之的模样。
林琛雪的表情愈发不爽:“……”
顾安之笑着上前,拱了拱手:“七兄。”
林琛雪面无表情的问道:“顾兄来此处,有什么事吗?”
顾安之酸溜溜的:“七兄你好大的胆子,昨晚居然敢去政事堂找娘子,受罚了吧?疼不疼啊?”
“听说孙江那厮也跑去政事堂,被打断了一条腿呢。”
林琛雪勉强笑道:“我也被打了……腿上有大片淤青,现在走路还疼呢。”
“我方才在大街上买了点膏药,正准备上药呢,就不和你说了。”林琛雪无视了顾安之带着点酸意的目光,一瘸一拐的走进了荷花塘,锁好大门。
“……”
林琛雪回到房间,点燃烛火,刚坐下来,就感到胸口传来一阵疼痛。
这裹胸,到底是裹得太紧了。
而且林琛雪还在发育,胸口本来就疼。
林琛雪刚将领口松了松,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林琛雪一个激灵坐起来,打开门,只见一个丫鬟站在门口:“阿七,娘子今夜翻到了你的牌,让你现在去墨香阁候着。”
女孩面容温婉,身穿青绿色的袄裙,外搭青缎掐牙背心,眉眼间带着几分沉静。
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林琛雪看到的,萧徇身边的丫鬟立春。
林琛雪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立马虚弱道:“我旧疾犯了……”
她留在萧府,能讨得萧徇欢心肯定很好。
但林琛雪却忘记了,自己如今女扮男装,万一萧徇突然心血来潮要宠幸自己,那不得就穿帮吗。
立春愣愣的看着林琛雪,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我记得之前,娘子好像也抽到过你的牌子吧,只不过你有旧疾,所以也没去。”
立春听孟秋说,娘子之前在青云斋养病时,这个小面首曾帮娘子解蛊,娘子对他有别样的兴趣。
立春看着林琛雪,疑惑道:“你如今,又犯了旧疾?”
房间忽然陷入一阵安静。
娘子的荣宠,是无数面首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若是旁的面首,就算是有什么疾病,也应该装作没有的才是。
立春疑惑的看着林琛雪,林琛雪刚想解释两句,胸口蓦地又传来一阵堵闷感。
林琛雪脸色苍白,两眼一黑。
这下,立春就算不信也得信了。
而且萧徇后院,有那么多的面首,也不缺这么个小面首了。
“……”
立春走后,林琛雪立马松了一口气,将院门关好。
林琛雪今日在外奔忙一天,还没有吃东西,此刻便翻出一个暖锅来。
林琛雪将暖锅在屋后的院子里架起,点燃炭火,将锅中的汤汁煮冒了热气,便拿出食材来。
食材都是她一开始准备好的。
将兔肉、猪肉、羊肉切成薄薄的片,用酱、椒腌调成蘸料,然后放进暖锅里烫一片。
林琛雪准备着吃的东西,一时间满屋飘香,连带着整个荷花堂都弥漫着火锅的味道。
邓行搬走之后,荷花堂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居住了,自然是她想怎么样都可以。
-
深夜,萧徇身穿朴素素雪绢裙,系着深色织锦披风,坐在轮椅上,被孟秋推着从政事堂出来。
又是处理了一天的事务,萧徇已经是疲惫至极,腰间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萧徇一面慢慢揉着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他可在房中候着了?”
立春站在旁边,迟疑道:“薛七说犯了旧疾,今夜无法陪侍娘子,娘子看看,是否要重新指人?”
萧徇睁开眼:“他真有旧疾?”
立春低头:“说是胸口痛呢,奴婢看他,站都站不稳。”
萧徇淡淡道:“既如此,那就顺道去看看吧。”
……
荷花堂。
林琛雪夹了一片牛肉,正吃的很香,胸口也不痛了,浑身舒畅。
她又吃了碗饭,忽然听到院门口传来敲门声。
“碰……碰……碰……”
林琛雪听见敲门声,知道是除夕来了。
因为最近有些晚上,除夕会来找她吃东西。
林琛雪飞快的站起来,打开院门,笑着说道:“你怎么才来啊,我——”
映入眼帘的便是萧徇神色冷淡的脸。
林琛雪:“……”
萧徇懒散坐在轮椅上,抬起眸,看见林琛雪一袭湖水蓝的旧道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雪白的肌肤,双颊被热气蒸成红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