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装了防光窗帘的酒店里依旧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在黑漆漆中,一只莹白的胳膊从被窝里伸出,四处摸索遥控器。
窸窸窣窣几分钟,找东西的声音才安静下来,随后,墙壁裂出一道透风的缝隙,将室内照亮。
苏育揉了揉眼睛。
接着,他的视线一顿,身体略微一滞。
——谢柏冬居然还没走。
苏育不禁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早晨九点。
谢柏冬坐在沙发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在听见动静后,缓缓掀开眼皮。
苏育诧异道:“你昨晚就这么睡的?”
他是真没想到,谢柏冬这么……
这么死心眼。
谢柏冬也揉了揉眼,似乎对突如其来的光亮不太适应,慢半拍道:“不是。”
准确来说,是一夜没睡。
他习惯了家里的大床,在国外留学,租的也是别墅,根本没睡过沙发,很窄的面积,连腿都伸不开。
还不如坐着。
苏育听见他否认,倒是缓和了一些,他就说谢柏冬不至于笨成这样。
但……
他就这么守了一夜。
苏育起身,被子从他的身上缓缓滑落,露出他里面的衣服。
他的外套脱掉了,剩下一个内衬,经过一夜的辗转,皱皱巴巴贴在身上,身上的香味儿比以往都要浓郁,隔着几米的距离,谢柏冬闻得清清楚楚。
谢柏冬下意识转开了眼睛。
苏育好几次都觉得,谢柏冬的一些绅士举动,突兀的好像欲盖弥彰。
房间里还有空调开过的余温。
这些残存的温度,带着一点暧昧的粘稠,谁都没有说话,苏育也是沉默着站起来洗漱。
等把自己收拾完毕,他脸上带着冷水过来,依靠在卫生间门口。
“谢三少,还不走?”
好像冷水让他清醒了不少。
但谢柏冬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一丝不同。
以往苏育调笑居多,和他说话也多是逗弄为主,很少能看见他正儿八经的时候。
每次看见苏育,他都笑眯眯的,接触一下就会发现,他并不是真的心情好。
他整个人好像裹在一层坚硬的壳子里,很难被人撬开,也无法从中窥见他真实的一面。
当时谢柏冬站在宠物病房门口,看见苏育对着小狗说话,好像已经是他所能表现出来的极限。
但是今天,苏育看着他的眼神,和那一晚看着小狗的眼神有一部分的重合。
好像有些是一样的,好像有些是不一样的。
谢柏冬无法确定。
……他该不会真把他当成狗了吧。
谢柏冬该生气的,但是他发现,他气不起来。
苏育有一瞬间是避开他的眼神的,但很快,他又直视了回去,似笑非笑道:“还是说,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谢三少爷觉得有点遗憾?才不愿意走的。”
谢柏冬一懵,接着,白皙的脸上微微发红——得亏这段时间练出来了。
“我昨天是怕你吐了呛死,”他站起身,“我这就走。”
他已经明白了,和苏育逞口舌之快,他永远也赢不了。
苏育的脸皮,不是他能比的。
苏育目送他离开,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刚刚他对着谢柏冬那么说话,就是想让谢柏冬走。
房门打开又合上,走廊里的冷空气灌进来一些。
苏育觉得有点冷,身体却没有动。
他垂眸,食指在胳膊上一点一点,思考了半天,却都没想出什么答案。
自他母亲去世后,苏育很少对什么事情犹豫不决,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但今天,他忍不住去想。
谢柏冬……在房间里守了他一晚上。
他以为他会有报复的快感,他这个人向来有仇报仇,不肯吃一点亏,人生过到这里,生命中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他抢来的。
这就是他的性格,也是他养成的习惯。
他承认,他对谢柏冬一开始,并不打算投入什么感情,偶尔还会因为把谢柏冬逗得方寸大乱而觉得好笑。
但当谢柏冬这么安安静静、勤勤恳恳守了他一晚上时。
苏育并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由捉弄他产生的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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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晋江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