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从研测中心出来直接回了特能部,他的直属上司不在,让他轻松不少。
午饭顾醒没出去吃,谈佑买的早餐他只吃了几口,中午把剩下的小米粥热了热喝掉便觉得饱得不能再饱,这点东西根本不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饭量。
进入审异局的第二天,顾醒仿佛被完全遗忘了,没有接到任何任务指派。但他没精力考虑那么多,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思考如何才能与谈佑并肩的这件事,反而要庆幸他今天可以窝在办公区放挺。
早上过了瀑布屏障,谈佑直奔研测中心,而顾醒几乎是咬牙摸黑回的特能部。
在谈佑跟他分开的一瞬间,他眼前出现大片黑雾,顾醒硬是咬破唇瓣勉强支撑住身体才不至于栽倒。待谈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模糊的视线中,顾醒有几秒的时间完全失去了意识。
自主意识再次控制大脑时,顾醒发现自己已经歪倒在地,瞬间的失神过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抖着手指剥开包装纸费了老大劲才送进嘴里。
好在心悸不是十分剧烈,还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只是巧克力在口腔内融化后又甜又咸的味道让顾醒的喉咙实在不好受。
在视线还没恢复到彻底清晰的情况下,顾醒硬撑着回到特能部,他怕在地上再多躺几秒会有八卦传遍整个审异局:新异者横尸瀑布屏障前。
顾醒倒是不在乎什么名声,就是怕谈佑知道。
谈佑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会担心吗?
大概会狠狠教训他一顿,算了……思考时间不足五秒,顾醒便果断放弃用自己的身体状况试探谈佑的幼稚想法。
撑回特能部先躲进洗手间偷偷用了哮喘喷雾剂,顾醒有预感自己的状态很糟糕。他只得事先采取应急措施,避免不小心在谈佑面前发作又被骂一通。
喉咙的不适有所缓解,但趴了一中午小腹仍然像坠着铅块,难受得他站也不是坐也不得劲,顾醒想了想还是决定早点去找林横看看,开点异者专用的止疼也行。
“林医生在忙,你先坐那边等一等吧。”
顾醒很守规地先去研测中心的服务台进行了预约,虽然上午林横告诉他直接过去,他猜想对方可能是看在他是医研部副部所谓的发小才如此通融,他想不到林横对他特别照顾的其他原因,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
“谈佑的发小”这个称呼不知道最开始是谁传出来的,但他确实跟谈佑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虽然在顾醒看来他在谈佑那里是个没有任何被特殊对待的发小。
等候区的人不少,看来异者的健康问题确实令人堪忧?
顾醒撒摸半天才在服务台的附近找到一个空位,他不喜欢挨着人多的地方,但疼痛对身体发起的猛烈攻击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自己的习惯。
他不爱八卦,但有人喜欢说也有人喜欢听。
梁逸、谈佑、贝北,医研部最招蜂的三人组,因为三人的存在,医研部也被称作“冰块中心”。
不但是冰块,还是有文化的冰块。
就算是几乎天天碰面的医研部部员,一年到头都很少能看见三人笑上一笑。但每周惯例,至少有一次,这三位会聚在一起探讨学术问题。那氛围,据知情人透露,如吞了口寒冰,彻骨冷。
顾醒边听边跟着认真思考:谈佑确实不爱笑,但也还成,他漫不经心的哼笑最撩人。
这些人说的不全对,还是我了解谈佑。
顾醒这边暗暗想,又听那边说:“咱们的两个副部,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还挺般配。”
“可拉倒吧,他俩天天跟对儿冤家似的。”
“那敢情好啊,两个理性的冰块撞出的火花那不得咔咔的啊。”
顾醒撇撇嘴:冰块凑一块不冻死才怪!
“我看还是特能部的曲部适合咱谈副。”
“适不适合咱不知道,反正那曲副追谈副追得在咱们局里已经人尽皆知。记得头几天不?他不是因为谈副受伤了嘛,做完手术的第二天就下床了。”
“这事儿我知道!”有人连忙应和,仿佛谈佑的情感问题是他们的人生大事,“他当时拦着谈副,说谈副如果不答应和他交往,他就不接受治疗,脸色白得老吓人了!”
“那谈佑答应了吗?”
“说书人”说得正在兴头忽然被打断,偏头一看,声音是出自坐在距离服务台最近候诊椅上的年轻人,这人面色惨白得堪比那天刚做完手术的曲副。
顾醒一出声就后悔了,但问出口的话已经来不及收回,索性扮起吃瓜群众蒙混过关。
果然“说书人”见他似乎很有兴致,便以为是哪个小新人因为自己讲述得太过引人入胜听着迷了:“谈副当然没答应!”
顾醒刚舒了口气,就听几个人七嘴八舌:“我敢打赌他俩最后肯定会在一起!”
“曲副最大的威胁是贝副,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淡如冰,冰与火总得选一个。”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偶尔也有好信的插嘴:“不是说谈副还有个发小吗?”
“发小?你们谁见过啊,我猜这保不准是他们三人之间情感纠葛的调味小把戏。”
刚洒进嗓子眼的白开水瞬间凉成井水,顾醒右手握拳使劲地捣了两下抽痛的腹部,拧紧谈佑早上塞给他的保温杯盖,起身去自动贩售机买了罐冰可乐,三两口灌下。
确实白开水不够刺激,这个才爽。
“曲副,请配合治疗。”
林横的诊室躺了位棘手的病人——爱黑脸,跟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不配合,阎王爷来召唤都能拖到五更。
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林横暗中感概:真是倒了一百辈子的血霉了。
曲阜商,医研部的常客,抛开他特能部副部的身份,林横想不熟悉他都难。
从林横刚来审异局起就能看到曲阜商三天两头到研测中心报道,倒不是他身体有多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早上吃多了这种琐碎事儿都要来约个谈佑的专诊。
但他们的副部是谁啊?有名的嘴毒。
“我不想谈恋爱,我说很多遍了。”
开始还算温和,后来就变成了:“就算谈,我也想跟正常人,而不是疯子。”
现在则是把曲阜商这么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直接当成空气。
苦肉计?没人配合入局,那就只能自己受苦。
林横想着有点咬牙切齿,曲阜商受多大的苦跟他没关系,但重伤不卧床休息拖到发烧,想找谈佑人家不接见,在他这个主治医生面前还不配合治疗。
真拿我小林不当干粮啊。
本着医者仁心,林横抽出支麻药,在疼得浑身抽搐的犟种即将缴枪投降之际,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林横,晚上我有事,明天还你班。”
糟糕!
林横心头一跳,是谈佑。
果然见床上的曲阜商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林横反应神速一把将人给恁回去,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被他按得登时痛哼出声。
林横面无表情:“别动。”
“谈……谈佑……”身体不能动,但曲阜商的嘴还能说话。
谈佑脚步一顿,没料到曲阜商竟然在,他看了眼腕表冷淡开口:“有事说事。”
“你心可……可真硬。”
“你自己愿意挡,我的殊力比你强得多,我不喜欢任何虐待自己身体以讨取别人同情的行为。”
“呵……呵……”曲阜商疼得发抖,自嘲地笑笑,“如……如果受伤的是顾醒,你还说得出这种话吗?”
谈佑眼皮都没抬一下:“如果是他,我补上两拳,骂他蠢货。”
套着黑皮手套的左掌握成拳猛地捶在床沿上,曲阜商“嚯”地一下翻身下床,一脚踹翻床边的瓶瓶罐罐,三两步冲到谈佑跟前。
“谈佑!你今天必须答应我!”
他像一只饥不择食的饿狼,猩红的双眼恨不得立马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然而他的对手宛若看弱智一样,毫无波澜的双目一眨不眨。
曲阜商似是不甘心得到这样完全被忽视的待遇,他抬手就去抓谈佑的手臂,后者估计被他惹烦了,毫不客气地精准扫过他腹部的伤口。
膝盖一弯,曲阜商几乎疼得跪下,他捂住流血的伤口锲而不舍:“你答应我,我就接受治疗。”
“随便你,”谈佑冷笑,“别死在我面前。”
林横在一片狼籍中站起身,方才曲阜商犹如疯子附体的一番操作,让置身事内的他第一个遭到了殃及。
被推倒的桌子直接砸到他的脚背,差点疼得林横叫出声,好不容易缓解了脚上的疼痛,再抬头一看这俩大神还没吵出结果?
对于无辜受牵连这件事,他十分想拔刀。
但两尊大神一个苍白着脸凶神恶煞,嘴上却喊着想跟人家在一起,那是追求人的态度嘛?
另一个倒好,两眼一闭置若罔闻,面不改色的模样能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活。
林横嘴角一抽:他可不想挡在中间成为个被殃及池鱼的炮灰。
胸前挂着的工牌发出淡淡的蓝光,是研测中心的服务台发来信息:“林医生,您那边忙完了吗?等候室有个找您看病的异者。”
此刻的林横被满地的狼藉弄得焦头烂额,正当他就要收回视线时,工牌上又弹出一条信息:“异者叫顾醒,已经等您快一个小时了。”
顾醒!
林横迅速捕捉到两个关键字,他抬头扫了眼仍然僵持不下的两个活祖宗,抬手飞快输入几个字:让他过来,马上!
以秒速发送过去后,林横还嫌不够似的,手指在半空飞速划拉两下,又补充了一句话:立刻!让他快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