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铸鼎紫气高,天宝风雷裂九霄。
一龙西遁巴山雨,一龙北举灵武旄。
华清池涸羽衣朽,剑门尘暗金舆凋。
莫怨人间父子义,五十年间换衮袍。
思及适才听到的消息,李白不由在心中为天家父子这出二圣并立感慨万千,尽管深知其中大有不可言明的隐患,出于对太子如此时节敢站出来担起重任的赞赏,还是说道,“如今太子于灵武登基,主持平叛大局,想来战事很快就会迎来转机。”
祝昭和裴岳、卢崧兄弟二人闻言皆点头称是。一旁的苏尘满脸忧色的望着顺房檐而下的雨珠。
卢萱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分毫,只转而问道,“太白先生适才说有要事需告知父亲,不知是何事?”
“瞧我这记性,到底岁月不饶人,差点忘了这码子事。”李白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卢凌风,“今日有两人自襄阳来,说是永王殿下信使,送了这封信给我。白虽驽钝,也觉信中说言颇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之感,故将信带来,望卢公指点一二。”
“太白过谦了,老夫也不过是痴长些年岁罢了。不曾想太白还与永王有如此交情,竟专程派人送信与……”卢凌风笑着摆了摆手,可刚看了没两行,顿时收起笑意,神色一凛,匆匆读过后整个人突然疲惫的闭上眼睛向后靠倒在座椅上,抬起左手揉搓两侧的太阳穴。
座下众人见卢凌风如此,皆是一愣,不由好奇信上内容,正要开口询问,见卢凌风将手中信纸递给卢萱,其余人忙凑过去一目十行的阅览信中所书。
卢萱没急着去读信,而是先望了自己父亲一眼,本就对信中内容有所猜测,结合天子前些日子行至汉中时下诏任永王李璘为山南东路及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采访等使及江陵郡大都督的消息,见父亲如此反应,暗道不愧是父亲,闻弦歌而知雅意。
读过信中所言,苏尘、祝昭和裴岳三人皆神色凝重,欲言又止道,“这……永王……”
“信中不就是永王邀请太白先生前往襄阳一同平定叛乱嘛?”只卢崧浑然不觉,对父亲及众人如此反应颇为不解,只觉一头雾水。转头望向一向与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二哥,见裴岳未搭理自己,只得将目光投向姐夫苏尘和一向令自己最为敬畏的长兄。
哪知这二人也并未开口为卢崧解惑,祝昭不忍,只好为他解释道,“天子此前分封诸子为坐镇一方的节度使,一来是鉴于安史教训,意图将边帅领兵改为皇子掌军,好来一个上阵父子兵。但更主要的是想用永王来制衡太子,防止早就蠢蠢欲动的太子在分兵自立后军权过大,威胁自身皇权。可如今太子已然于灵武登基,原本的皇子制衡便成了藩王与新天子分庭抗礼。”
“啊?”一听这些弯弯绕绕,卢崧只觉头大如斗,“如此一来,岂不是四处着火?”
“是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尘虽此前得知天子分封诸子后便推演过后续局势,可太子此番自立着实有些超乎自己预料,不由叹气道。
见众人已将如今局面说的透彻,卢萱自觉没有需要自己补充之处,便转而向一旁愣怔的李白问道:“不知太白先生作何打算?可打算赴约否?”
听卢萱问起自己,李白这才回过神来,虽心有余悸,但自己本就未打算应召而去,故而笑着摆了摆手道,“老夫这些日子随卢崧将军剿匪抓贼,颇得其乐,自是不舍错过好不容易大展身手的机会,故而还望卢崧将军不要嫌弃白年老力衰。”
卢崧虽不喜文墨,但素来对读书人颇为敬重,这些时日与这位太白先生相处愈多,愈是被其乐天豪爽的性情所吸引,闻言忙起身拱手道:“太白先生过谦了,这些日子您身手之佳不知羡煞多少儿郎。”
“那卢将军此番赴任维州,可别忘了带上白!”李白边说边起身拱手向卢凌风告辞,也不打伞,径直步入雨中,衣带飘飘大笑而去,笑声爽朗但透着一丝悲凉和愁苦,远远的传来吟诵声——
“烽火燃天阙,胡尘蔽日红。
山河惊破碎,龙隐灵武宫。
铁甲凝霜刃,孤城立晚风。
丹墀新诏下,北斗倾玉盅。
夜雨淋金甲,将军泣角弓。
九重云外诏,一纸裂苍穹。
父老望西蜀,儿郎哭向东。
盛衰谁可料,长叹月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