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远有些失落地垂下眼来。她快速收拾好桌上的资料,走向被告人席上的祝珏。
“这场诉讼,还不能那么快就结束,对吧?”祝珏看向她,颇为平静道。
梁思远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辛苦你在那边多坚持一段时间了。请你放心,我会时刻关注控方的动向,绝不会让她们的小动作得逞。”
“我相信你。”祝珏微微颔首,简短有力道。
法警上前,将祝珏带离法庭。梁思远目送着她离去,旋即注意到一旁督察官正和秦律师窃窃私语着什么。秦律师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移目看向她,随后向身侧的督察官指了指梁思远,说了些什么,便迈步朝她走来。
梁思远站着不动,看着秦律师一步步朝她走来,心中惊疑不定,但出于礼貌,还是打招呼道,“秦律。”
“你今天表现得有些出乎意料的好”,秦律神色淡淡道,“思远,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律师。”
她还在秦律的律所时,秦律确实曾当着律所众人的面如是夸奖她。梁思远也没料到她的态度竟出乎意料的友善,只得微微颔首,谦虚道,“不敢当,是秦律教得好。”
“说句实话,在你离职后,我一直都没有招到合适的授薪律师”,秦律师笑了笑,声音放软了几分,“我想,如果你也没有找好下家的话,不如回来继续在我手下干,怎么样?”
梁思远愣了一下,只听得秦律师续道,“至于薪资待遇方面,在原来工资的基础上涨薪百分之十,并且每个案子给你一个点的提成。”
梁思远微微睁大了眼。涨薪百分之十,还有一个点的办案提成!这是她在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这个条件放在业内,通常只有具有七到十年经验的高级律师才能拿到。我想,襄阳应该没有律所能开出比这更好的offer了”,秦律师盯着梁思远,颇为自信道,“而且,你会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不用和其他律师一起挤格子间,其他方面的福利待遇也会相应提高一个档次。怎么样?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不得不说,秦律开出的条件,确实很叫梁思远很心动。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想到现在正是庭审的关键节点,秦律突然在此时邀请她回来,恐怕不只是缺人手那么简单。
梁思远抿了抿唇,斟酌道,“如果我答应回来,是不是就不能再继续代理祝珏了?”
“由于武氏集团与祝珏之间的利益冲突,我们律所既然已经代理了武氏集团,自然不能再代理祝珏了”,秦律有些勉强地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退出后,法院自然会再为祝珏指派法律援助律师,她还是可以获得应有的辩护保障......”
果然如此。梁思远感到自己的心正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是啊,律所如果真的缺人手,秦律又真的赏识她的能力,恐怕早就急不可耐地向她抛出橄榄枝了,何以现在才提出邀请。秦律此时挖她回律所,明显是要阻挠祝珏案子的进展。
心念电转间,梁思远心中已有了答案。她抬起眼,直视着秦律师有些期待的脸。
“秦律,你记不记得,那天我们陪同武氏的大客户和祝珏谈判时,祝珏是怎么答复那位大客户的。”
秦律疑惑梁思远为何忽然提起此事,蹙了蹙眉,道,“我只记得,她拒绝了我们的条件。”
“没错”,梁思远缓缓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道,“她当时说的是,‘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无论如何,我不做叛徒’。”
秦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脸色倏地一变,沉声道,“思远,你再考虑清楚,我刚才开出的条件,可不是随时都......”
“我知道”,梁思远打断她,神色异常坚定,“我考虑得非常清楚。秦律师,我在这里,把她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
“无论如何,我不做叛徒。”
秦律师脸上再也挂不住。她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梁思远,襄州法律圈子就那么大,你得罪了武氏,得罪了我,以后要想继续在法律圈子里混,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梁思远原本打算拒绝完扭头就走,不再做无谓的纠缠,但听到秦律师说出这句话时,心中某处压抑许久的怒火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她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公文包放在桌上。
“说得好像,我在你们手底下办事,就能混得有多容易似的。”
秦律面带愠色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们心中难道不清楚吗?”梁思远面露讥嘲,道,“襄阳的优质案源,全被你们这些资历老的合伙人牢牢把持在手中。你们收了客户的高额顾问费律师费,却把案子通通都丢给我们这些低年级律师做,我们忙前忙后地开庭,绞尽脑汁地搜集证据,撰写法律文书,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呢?只有那一点点可怜的辛苦费。我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了这种病态的环境。我不会再为你们工作了,我要为自己工作!”
说罢,梁思远抄起桌上的公文包,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房间。
一旁的督察官见状,走至秦律身边,有些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
“没谈拢。”秦律看着梁思远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道,“她要继续为祝珏辩护。”
说罢,她冷哼一声,道,“工作好几年的人了,还那么意气用事。我倒要看看,她靠自己能干出些什么名堂。”
梁思远走出司法院大门时,远远便看见围在门口举着标语的一大群人。不知是谁眼尖看见了梁思远,喊了一声“梁律师出来了”,众人循声望向她,迅速围了上来。
“梁律师,今天庭审结果怎么样?”
陈语站在队伍前端,急切地问道,其余众人也是一脸的关切,期待着梁思远的回答。
梁思远掖了掖皮包的肩带,缓缓道,“督察官提出了新的诉请,今天庭审暂时中止,择日再行审理。”
闻言,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失落的神色。郑婷叹了口气,道,“看来,还要委屈祝珏在襄州狱里再待一段时间了。”
站在一侧的沈慕照沉吟半晌,开口道,“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给舆论几天发酵的时间,咱们的胜算会更大。”
“没错”,李薇薇附和道,“她们一天不把祝珏放出来,咱们就一天不走,直到她们妥协为止。”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王俊挤上前来,有些讪讪地笑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既然祝主任的案子一时还没有着落,那我们几个就先回厂子了。郑磊那个王八蛋只给我们批了半天假,一会回去还要赶工呢。”说着,便同几个男工走出了队伍。
女工们目送着他们离去,几人很快便走出了十几米远。
“等等!”
周敏忽然高呼一声,迈步朝那几个男工跑去,“先等一等,我有点事情要问你们!”
远处的几个男工停住步子,周敏很快便跑近他们身侧,和他们交谈起来。
众人被周敏这突然的举动一时吸引了目光,不由地看向她和男工们所在的方向。
“好了,既然庭审结束了,咱们也收工回去吧”,陈语出言提醒道,打断了女工们的注视。众人这才收回好奇的目光,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大小东西,准备各自返回住处。
周敏同男工们交谈了不到五分钟,很快便一溜小跑返回,冲在原地等候她一同回厂的山南阳女工们挥挥手,“久等了久等了,咱们回去吧。”
众人一边朝公交站走去,一边好奇地看向她。
“周敏,你找他们有什么事么?”李薇薇问道。
“我有一个想法”,周敏微微仰着头,几分神秘,几分自得道,“可以帮祝珏、帮咱们狠狠出一口恶气。”
说罢,她环视一圈众女工,唇角上扬,笑眯眯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啊?”
* * * * * *
郑磊这几天总是觉得心神不宁。
那天签了合同后,厂里果然履行诺言,让他当上了他梦寐以求的车间主任。
初上任的那几周,他自是喜不自胜。每天早上,穿着那身车间主任工作服,昂首阔步地走进厂区大门时,他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最成功、最最意气风发的男人。
然而,这样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他便发觉,整个厂子里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人对他的晋升表现出任何正面情绪。所有人,不论是女工还是男工,老资格还是小年轻,在面对他时,都是一脸的面无表情。而她们的眼底里,无一例外地藏着的抑制不住的嫌恶和鄙夷。
除此之外,郑磊发觉,车间主任的日常工作处理起来,远没有他当初帮林树干活时那么简单:清点车间成品时,工人们总是推三阻四,不肯配合他工作;要求下面人填表填数据,也总是几天都收不上来,他不得不事事亲力亲为,跑前忙后,比做普通工人时还累上几分。
而最近,工人们对他的态度似乎愈加不善。郑磊心中不安,但仍强自镇定地告诉自己,他是车间主任,是车间的管理者,那些工人们就算再对他不满,也只得憋着忍着,除非不想干了,否则决计不能当着他的面忤逆他。
填好最后一份报表,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郑磊伸了个懒腰,疲惫地长吁一口气,准备返回宿舍。
锁好门后,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拐到办公楼后的小路上。这块区域原本是一片荒草地,不知道是谁率先从这里探索出一条捷径,其他人也纷纷跟着效仿,于是踩出了一条狭窄的小路。
野路子自然是没有路灯的,但是胜在便捷。郑磊在这条路上走过不下十几次了,对路况已颇为熟悉。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随后视线聚焦在一条本地新闻上。
“工人抗议活动主要组织者祝珏谋反罪一案,昨日在襄州司法院开庭审理……”
郑磊迟疑了两秒,点开那条消息,仔细看了起来。
“…数月前,祝珏曾因组织工人抗议活动,被有关方面以聚众扰乱公共秩序罪逮捕。获得保释后,襄州督察院又立即以谋反罪的罪名对其提起控诉。在经过长达两个月的监禁后,谋反罪一案终于于昨日在襄州司法院开庭审理。”
“开庭当日,数十名车间工人聚集在司法院门口,声援被告人祝珏。她们宣称,督察院的谋反指控完全是牵强附会,她们起诉祝珏的行为,纯粹是对抗议工人领头的政治迫害。据被告人祝珏的辩护律师梁女士称,督察官在法庭陈词环节后,突然当庭提出将重罪指控改为轻罪指控。这种在开庭过程中突然改变指控的做法,将极大地拖延诉讼的进程,被告人祝珏将被迫在襄州狱中继续监禁一段时间。”
“梁女士称,她对襄州督察院出尔反尔的做法感到极其失望,并认为这样的行为将极大地损害督察院在公众心中的公信力。她强烈呼吁,各有权机关应当正视被告人祝珏的合法权益,公正客观地对待事实......”
郑磊咋咋舌头,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他手指轻点,滑到页面底端,点开一个视频,待他看清视频内容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画面中央,一张张义愤填膺的面孔,正情绪饱满、声嘶力竭地摇旗呼喊着:
“祝主任是无辜的!请立即无罪释放祝主任!”
“停止对祝珏的不合理指控!否则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在摇旗呐喊的人群当中,郑磊看见了不少熟面孔。那些平日里对他格外冷漠的车间工人们,在视频中却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热情又主动,一口一个“祝主任”、“祝主任”地喊着,那亲热的口气,炙热的眼神,看得郑磊心中不由泛起阵阵醋意。
呸!一群混账!明明他郑磊才是她们的上级,可她们却放着他不去讨好,反而去替那个祝珏说什么话!祝主任,祝主任,呸,她祝珏早被厂子开除了,还算是哪门子主任!这群人真是非不分,简直蠢到家了!
郑磊气哼哼地关了手机,走了几步,犹觉得气闷不已,愤恨地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石子,不料那是块掩埋在土中的大石头,他一踢下去,石子纹丝不动,脚趾却被撞得反弹回来,登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叫唤起来。
郑磊捂着脚,正要脱下鞋来查看,“噗嗤”一声轻笑蓦地钻进他的耳里,顿时令他警觉起来。
“谁?谁在那里?”
草丛里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几乎是眨眼之间,几道人影迅速从四周的黑影里窜出,将郑磊团团包围在当中。
郑磊大惊失色,连忙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却见几个工人装束的女人赫然站在他的面前,冷着脸,拧着眉,神色间赫然写满了来者不善。
“本来想从背后偷袭,没想到你这傻瓜居然自己把脚踹伤了,哈哈哈,真是天助咱们姐几个!”
中间的高个子女工朗声大笑起来,其他女工也跟着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郑磊听出说话的女工就是方才发出轻笑的人,不由朝那个女工多看了几眼,旋即惊疑不定道,“你,你,你是李薇薇?”
“没错!就是你姑奶奶我!”李薇薇双手抱胸,上前几步,眼神睥睨,“姐们几个在这里蹲了大半夜,总算逮到了你这个狗腿子。”
郑磊慌乱地环顾四周,只见女工们从四面八方不断逼近,不由惶恐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周敏站在左侧,笑眯眯道,“自然是来和郑主任你讨教一下,怎么忽然之间就当上车间主任的。”
郑磊脸色唰地一白,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当上的,当然是厂里看中了我的能力,就让我来管理车间呗!”
“还在死鸭子嘴硬呢”,陈语从右侧迈步上前,撸了撸袖子,喝道,“咱们别跟他废话了!给他点颜色瞧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当叛徒!”
一语未毕,女工们已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拳头和脚踢霎时如雨点般落下,郑磊慌忙双手抱头,正要大声惊叫,不知从哪来的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脸颊上,硬生生将他的呼救声打回了肚子里。
郑磊一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颊,一手试图抵挡着女工的拳打脚踢,“反了!反了!这里是厂区!你们居然公然打人!”
正说话间,他眼角余光瞥见似乎有几个工人正往这边走来,急忙高声叫道:
“来人呐!这里有人打人啦!呜呜......”
呼救声迅速被女工们的暴力压制了下去,但路过的几个工人还是听见了郑磊的呼喊声,将信将疑地走上前来。
郑磊见有人走过来,眼睛霎时发亮,“快!快阻止她们!”
然而,路过的几个工人待看清郑磊的脸时,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疑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戏谑。
“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她们在打我吗!快帮我阻止......”
郑磊正急忙说着,却见路过的几个工人直接无视了他的话,仿佛此处无事发生般转头就走。
“喂!你们别走!”
郑磊慌了神,正想上前去拉拽路过的工人,忽地大腿上袭来一阵剧痛,令他登时站立不稳,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踢得好!小娟!”周敏喝彩道,“这一脚踢得正是时候!”
郑磊抱着腿,痛得直嚎,眼角余光中看见一个子小小的女工正将踩在他腿上的脚收回,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这一脚,是还给你的!你在水房门口推搡我的那一下,我可一直没忘呢!”
“你们疯了!”郑磊双目赤红,怒吼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喊警察把你们都抓起来!叫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那你就去试试看呗”,李薇薇轻蔑道,“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专门蹲在这里揍你。”
郑磊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厂区的小路,周围没有任何监控摄像头,他要报警抓女工,根本就没有证据。
“我劝你也别白费力气去找路过的工人帮你作证”,周敏冷笑道,“你也看见了,她们恨透了你,巴不得你多吃点苦头才好,怎么可能事后再去帮你指控我们?”
郑磊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但仍强撑着怒吼道,“你们别得意!等我喊上我的兄弟们,有你们这几个贱女人好看!”
他当上车间主任后,王俊等一干男工立马过来巴结他,请他吃饭喝酒,兄弟相称。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男工还不赶着来为他报仇!
闻言,女工们却哈哈大笑起来。郑磊半惊半怒地瞪视着她们,“你们笑什么!”
“你就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知道你今晚一定会出现在这条小路上,预先在这里埋伏你?”
周敏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慢悠悠道。
“你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你的那群好兄弟透露给我们啦。”
那日在司法院门口,周敏追上去同那群男工们说话,正是为了向他们打探郑磊最近的行踪。王俊等一干男工听说周敏要找郑磊的麻烦,立马竹筒倒豆子般将郑磊平日在厂里的路线一五一十地说了,并拍着胸脯保证帮她监视郑磊的行踪。今晚郑磊加班会走这条近道的消息,也是男工等人透露给周敏的。
郑磊听她这么说,便知男工出卖了自己。胸中悬着的最后一丝希冀也破灭了,他再也无法强撑着硬气起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萎顿在地,惶然地试图钻出女工们的包围圈,却被李薇薇一把揪住后颈衣领,甩回原地。
“咱们的账还没算完呢!别跑!”
拳打脚踢再次如雨点般落下。郑磊避无可避,不一会儿便已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他抱着头缩在地上,一边颤抖着,一边不住地哀哀求饶,活像一只在阴沟里被逼进死路、瑟瑟发抖的老鼠。
他叫唤得哀切,几个女工起了恻隐之心,同时也怕闹出人命,手上脚上的动作便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林小娟拉了拉仍揍得十分起劲的李薇薇的衣袖,叹道,“薇姐,我看咱们也揍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李薇薇鼓了鼓嘴,有些的意犹未尽地收回拳头,嘟囔道,“等等,我看看这王八蛋的状态先。好歹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咱们揍两下就揍坏了。”说罢,一把抓住郑磊后脑勺的头发,大力往后一拉,强迫他仰面朝上。
生理性的泪水从郑磊的眼中汩汩而出。他恐惧地看着四周面无表情俯视着他的女工们,嘴唇不住哆嗦着。在一片泪眼朦胧中,他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像溺水之人看见到救命稻草般,急忙大喊道:
“姐!姐!救我!快救救我!”
郑婷站在人群外,神情漠然,似乎对他的呼救充耳不闻。郑磊的心霎时凉了下去,他带着哭腔喊道:
“姐!她们要打死我了!你快救救我啊!呜呜......”
郑婷依旧站着不动,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给过你机会。但你实在是,叫人失望至极。”
郑婷语气里前所未有的决绝,令郑磊一时回不过神来。他呆呆地看着郑婷,讷讷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连一向有求必应的姐姐也不帮他了。
真真是众叛亲离。
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郑磊瘫坐在地上,俯下身子,放声大哭起来。
女工们没料到他会像一个三岁小儿一般趴在路上大哭,一时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有些无所适从。李薇薇挠挠后脑勺,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姐们几个今晚就先放过你。下次你再敢背叛咱们,可不止是揍你一顿这么简单了。”
说罢,她对其他女工们使了个眼色,女工们会意,各自对着郑磊叱骂了几句,便撇下他扬长而去。
一直在旁观的郑婷深深地看了地上的郑磊一眼,旋即跟在女工们的身后,同样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