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檐低 第95章 第 95 章

腊月三十，每个人都盼着过年，不仅仅是平民百姓，就是大户人家里的丫鬟小厮，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开心的。

平日里再难伺候的主子，除非那种心性变态的，这两天都会好脾气许多，为了图个吉利，每个院里分到的红包也不会少。

事少钱多，下人干活都比平时要卖力得多。

这天要吃年夜饭，一大早的宋府厨房就忙起来了，上好的鲈鱼，家养的土鸡，新鲜的菌菇松茸，各式的食材在厨房大师傅的手里开刀下锅过油，煎炸焖煮，忙活了一整天，到饭点摆了满满一大桌。

今天宋老爷没有宴请其他人，美名其日一家人吃个家常便饭，但看那桌上的山珍海味，寻常人家只怕祖祖辈辈一生的辛劳才抵得上这一顿饭钱。

屋里欢声笑语，宋老爷坐在上首，姨娘和二少爷坐在两边。宋狄云端着酒杯，吉祥话一大堆，宋老爷被哄得老怀甚慰，一叠声的好好好，姨娘满眼慈爱的笑。

那三人已经开始动筷了，全然不觉得这团圆宴上少了一个人，下人见怪不怪布菜伺候，在家里大少爷虽然厉害，但就是不被老爷待见，他们也只能面上恭敬的内心叹息。

吃到一半，宋老爷刚拿出来厚厚一叠银票，那是他给宋狄云准备的压岁钱，那边门口宋月朗和顾晓星已经进屋来了。

这两日天气转暖，但院子里还是要比屋里凉一些，下人打开门，一点风透了进来，姨娘身子弱，翘着兰花指掩着口鼻娇声娇气的咳了几声。

宋月朗带着小孩向长辈问好，老爷沉声应了，没向这边看一眼，只皱了眉道：“天气冷就多穿些，你那身子骨能禁得起几场风寒，到时候别嫌药苦不喝。”

姨娘笑起来，儿子大人样了还是一脸媚态，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老爷的肩膀，娇声说知道了。

顾晓星规矩喊完人就低着脑袋，这屋里没人待见他和公子，小手拉着宋月朗的袖子，微微汗湿了发着抖。

下人们看见老爷像是没看见大少爷这个人一样，把那叠银票统统放到二少爷怀里，才抬眼看向门边：“今天这个日子怎么还迟了。”

大少爷站在门口，背后是被风吹得树枝乱摇的桃树：“有几个店铺对不上账，”宋月朗说：“叫人来问了问。”

“下次这些事情提早弄完，不要让全家都等着你用饭，”宋老爷向着杯盘狼藉的下座扬了扬下巴，淡淡道：“坐下吃饭吧。”

“是，父亲。”

宋月朗颔首，顾晓星偷偷抬头瞄他，怎么人站着不动弹。

就在宋月朗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一个穿着绯色衣袍的高大人影一脚踹开了大门，接着响起一道懒洋洋素日里顾晓星最讨厌的声音。

“宋伯父，我在草溪城无父无母，今日本来嗑家团圆的本世子府上凄凉，”顾潭渊手里还抱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我和我闺女想着过年过节的，来你这蹭个饭。”

这小混账什么时候成的亲，又是什么时候孩子都有了，宋老爷被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个闺女呛的一口气上不来，撑着桌子咳了半天。

顾潭渊走到桌子边，把那些碗碟往前推了推，在干净的桌子一角坐下，这小霸王还觉得自己有礼貌极了：“不打扰你们吧？”

“咳咳咳，不打扰，不打扰，世子能大驾光临寒舍，那也是我宋家三生修来的福气，”士农工商，虽说宋家是皇商，但在这尊贵的皇亲国戚面前也得弯腰，宋老爷从椅子上站起来：“世子快坐，啊，请上坐。”

顾潭渊的尊臀没动，他往桌上扫了一眼，似笑非笑：“你们都快吃完了，让本世子吃你们剩下的？狗胆挺大啊，我去找我皇叔父，他都不会用这种菜色来敷衍我，怎么，拿狗都不吃的菜当恩赐招待人呢？”

“世，世子误会了，”坐明镜高堂的那个人都被搬出来了，宋阳额头上的冷汗滴下来，他也搞不懂这世子爷怎么三天两头找宋家的麻烦：“这，只是让世子稍坐片刻，厨房再给世子另做一桌，片刻就好，片刻就好。”

“我糙惯了无妨，只是我闺女饿不得，”顾潭渊低头掐了掐怀里小姑娘的脸：“她可别饿坏了，要吃奶糊糊的。”

那你不在家把闺女喂饱了出门，大过年的找人家不痛快，众人敢怒不敢言，宋阳陪着笑，只说是是是，转头让厨房赶紧炒菜烧两道小孩子能吃的汤羹。

“怎么都这样看着我，”顾潭渊在屋里看了一圈，目光停到宋月朗身上，挑眉一笑：“宋少爷这是刚从外头回来，那你六亲缘浅啊，家里吃团圆饭都不等你。”

宋月朗垂着眸光，语气不咸不淡：“误了些时辰。”

“怎么和你世子爷说话呢，”顾潭渊突然一把掀了桌子：“我闺女都被吓着了，什么东西！也敢给我的人脸子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