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厅回来,晓星正在自己的小书案前练字,看见宋月朗从院门口进来。
“公子!”
小童从屋里跑出来,咚咚咚的踩在木板上,扬起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你回来啦。”
宋月朗摸摸小童的头发:“嗯,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先喝了一碗绿豆汤,公子你吃了吗?”小童拉着他往里间走:“今天有香樟鸭,是公子喜欢吃的,今天夫子的功课我做完了,公子先来吃饭吧。”
迈过门槛都很吃力的小童今年不过五岁,被宋月朗捡回来时瘦骨伶仃,小鸡仔一样瘦弱,好像活不过几年。
所幸宋月朗喂了几天小米粥,小童就睁开眼睛,如今胖了很多,个子也窜了一大截,活泼的模样。
能跑能跳,也因为寄人篱下,比寻常孩子要敏感一些。他好像知道公子去前厅这一趟时间不够吃一顿晚饭,小童带着宋月朗往屋里走,还好他想先做课业再等等公子回来,万一呢,就被他等上了。
宋月朗的院落不大,一间东屋,几间厢房,好像烛火都不如宋家其它各处的亮堂。
桌子上的饭菜不多,但是都是精致的南方菜系,一大一小两个人吃刚刚好。
小孩子在书院里跑跳一天,又被夫子按在书案前看书,应该是饿了,宋月朗给他夹肉片,他小嘴叭叭的两口就吃完了,宋月朗给他盛汤,小孩子一口喝掉小半碗。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句话果然不假,宋月朗又给他碗里夹了一只鸭腿:“夫子的功课都做完了?”
晓星从碗里抬头,把另外一只鸭腿放到宋月朗碗里,他人小胳膊短,如果不是宋月朗端碗往前递了一截,那块鸭腿肉一定会掉在地上。
烛火盈盈,晓星吃完一碗米饭,点头:“写好了,夫子说明天常假休息,有一首长歌行我准备明天记熟了,明天再背给公子听。”
“明天不行,”宋月朗说:“明天我有事不在家,你去找宋爷爷,背给他听也是一样的。”
宋爷爷是宋家的管家,一头白发精神很好,每日清晨都能听见他在院子里分配下人活计的声音。他对晓星也不错,经常从街上买回来零食蜜饯给孩子当宵夜吃。
有时宋月朗深夜看完账本,路过晓星窗前的时候,时常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像那小老鼠出门偷灯油。
也是有宋管家在,宋月朗出门谈生意,小孩一个人留在宅子里才安心。
宋月朗忙,一个月除了四五日在家,其余时间大多在外奔波。这次回来一晚上又要走,小童嘴巴扁了扁,能挂个茶壶,下一刻就松开了。
“公子,你吃肉,你吃多些。”
……
月牙在半空变成圆月,又悄悄变成弦月,在第二日凌晨它快要消散的时候,宋月朗已经起身了。
宋月朗的院子偏,金银打造的东西不多,也就窗子外的一簇绿牡丹开得妍艳,好像仙子披霞带露下凡来。
牡丹娇贵,移栽过来就废了不少功夫,要出远门,花不能屈着。浇花松土,剪枝打叶,宋月朗早起半个时辰侍弄。
花瓣上带着水珠,脚下是成片的枝叶,宋月朗站在一人高的花丛前,随手折下一只开了一半的牡丹花。
细长指尖捏着花梗,宋月朗低头看花:“把这花插到瓶子里,加点水避着光养,等我回来再看,是屋里的花开得快,还是院里的花开得早。”
身后小厮上前:“是,少爷。”
宋月朗没把花递到他手上,下人也不敢抬手去接。
宋月朗养的这花除了掉下来的叶子,没人敢不经他的手动一片花瓣。有一次二少爷进院子里来,袖摆太长不留神扫落一片花瓣,一向文雅好说话的大少爷硬是生生的让二少爷在祠堂里面抄家训,数九寒冬,祠堂里面没有炭火,也不给吃食,两天过后二少爷被放出来,在床头高烧不退,断断续续病了一个月才好。
从哪以后,如果不是宋月朗把花摘下来递过去的,下人一概不敢沾手。
宋月朗也没看太久的花,天色越来越亮,他出门快要迟了。
牡丹花被下人慎重的捧在手心,宋月朗往门口走。
“少爷,你这是要往哪去?”下人看宋月朗衣衫简便,刚才又听他说要出院门,竟然是一个人不跟,随身包裹也不带。
“我去长平镇一趟。”宋月朗温和道。
“但……”
“人多眼杂,我两三日便回来,你不必忧心,把这花养好,回来我是要看着它开的。”
下人看见大少爷冲他温和一笑,那天青衣摆拂过门槛,宋月朗走了两步,人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长平镇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古时战报快马加鞭一柱香就能到,如今步行一个时辰也能达。
山间林木青翠,做了一个时辰独行侠客,宋月朗青衫落拓的站在长平镇的牌匾下。
长平镇织布为生,家家户户都养着桑蚕,这个天气山里的桑叶长得正好,路上行人,大多都背着一箩筐桑叶。
独行侠理了理衣襟,正要举步,身后有人再唤他:“宋公子。”
宋月朗向后瞧,顾潭渊站在石碑处,圆领窄袖,玉冠束发,好一个丰神俊朗的贵公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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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