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檐低 第20章 第 20 章

顾潭渊当然没能滚出去，他和晓星说瞎话有多离谱对宋月朗就有多没脸没皮。

他先是主动认错，承认自己的冒昧唐突让宋月朗不开心了。

其次，顾潭渊语气诚恳的和宋月朗保证以后再也不在小孩面前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观念。

世子在城里趾高气扬，对谁都没一句好话，此刻老实收敛着满身戾气，还扯着宋月朗的袖子让他原谅这一回，实在不解气就拿藤条打他一顿。

顾潭渊说干就干，站起来就往院里走。

见他的路线尽头又是那株命运多舛的绿牡丹，宋月朗冷声：“回来！”

顾潭渊立去而复返，眼里带着喜色：“月朗，你不生我气了。”

宋月朗还在皱眉，冷笑道：“在下记得没说过这样的话。”

好脾气的公子都学会皮笑肉不笑了，好可怕！

晓星早就爬到椅子上坐着，老实的大口大口的喝粥，刚才的小口品尝全都喂了狗，他只想快点吃完早饭，早点去学堂。

“那你让我喝完这碗粥，”顾潭渊说，平时老是上挑的眼尾垂下来，又一种无辜又可怜的错觉：“早晨为了买这碗粥，我天不亮就起来了，昨天晚上回去迟了，府里的厨子都歇了，晚饭还没吃。”

“世子爷府上还缺做饭的厨子，”宋月朗毫不留情的戳穿他：“不然我从府上挑两个给您送过去？”

“我晚上当真没用膳，给你买的茶点我吃了大多半，”顾潭渊抬手以证清白：“都是吃着和昨日下去在刘庄吃的味道相似我才放在盒子里差人给你送来的。”

一抬手，袖子下滑，顾潭渊手腕上的茉莉花串就露了出来。

戴了一晚上，即便再爱惜，花瓣也有些枯萎泛黄了，恹恹的团在顾潭渊手腕上。

他还带着，宋月朗又想到那盒糕点，里面的口味都是按他的喜好挑的。

宋少爷到底还是个心软的人，顿了顿，还是没说什么。

顾潭渊遂心满意足低头喝粥。

“世子，”犹豫半晌，勺子在粥碗里转了个圈，宋月朗还是把勺子放下去：“我对你……”

“我知道，我明白，我懂你的意思。”

顾潭渊想到了什么，抬脚一勾，把在他身边的晓星的椅子勾过来，世子捂住那倒霉孩子的耳朵，才转头对宋月朗道：“那我也说过，烈女怕缠郎，我这辈子没这么想对一个人这样好过，你就让我试试。”

草溪城公认的一绝吃到嘴里都索然无味，宋月朗看着窗外默默的细数自己那古井无波的前半生做了多少孽，到后半生才能遇见一个顾潭渊。

宋月朗又不说话了，顾潭渊松开捂晓星耳朵的手，稳稳当当的把椅子踢回去：“儿子，赶紧吃饭，吃完带你上学去。”

被踢来踢去的晓星：“……”

棠山书院在山上，幽远僻静，上山都要一刻钟。

虽然不太懂为什么要把书院修到那么远的山上，里面又不是有真经需要跋山涉水的求取，不过宋月朗站在树叶枝缝间透过的光影下，半张侧脸比画上的谪仙还要好看。顾潭渊就觉得书院修的还是不够远，到佛陀山脚才合适。

两个大人的气氛不对，晓星也不敢说话，自己背着小布包走在最后面，踩着地上的树影子走，时不时的偷瞄一眼宋月朗。

路边有好些送小孩去学堂的，大多都是大的牵着小孩的手，父母孩子之间其乐融融，山上的童稚笑声不断。

只有这边，三个人像是隔着楚河汉界，看着一点也不像是早上吃过早饭一起出门的。

隔着点距离，已经能看见书院的影子了，晓星刚想转头，让公子先回去，剩下一段路可以自己走。

“这是谁呀，这不是咱们学堂连个大名都没有的私生子嘛！”

三个壮实的男孩子站在晓星面前，比他还高了一个头，其中一个不怀好意的捏了捏晓星头上的发髻：“你的头发是谁给你束的，好难看，是你那个连姓都不给你的爹，还是一个名分都没混上的娘啊？”

“哈哈哈哈哈哈，子由说话越来越高明，之前都骂他狗杂种来的。”

五岁的孩子当然不会自己束发，还是今天清晨宋月朗给晓星梳的头，不过不太娴熟，头发看着有点乱。

但那也是公子给他梳的，晓星后退一步：“不要碰！”

“他还生气了，有趣。”

“哎，晓星，今天谁送你来的啊，不会又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吧，上次下大雨，你在书院里面等了多久，家里人才想起来把你接走的呀。”

这三个孩子都有爹娘送的，妇人听见这话拍了一下男孩的肩膀：“都跟你说了，在学堂里面不要和这种没名没分的野孩子说话，谁知道他是那个大户人家留下来的野种，别去招惹他，管好自己就行了。”

“我没有招惹他呀，我只是打了个招呼。”男孩满不在乎的抬手。

“打什么招呼，这种人身上都有晦气的，当心你和他说话，晦气传到你身上来。”

“行了行了，娘，我知道了，”男孩打断了妇人的唠叨，把自己的书本从妇人手上拿过来：“你把书给我吧，上次就是你帮我拿书被夫子看到，被他了，你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回来要吃东坡肉……”

“行，你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只要你用功学习，就是天上的星星娘也给你摘下来。”

那三个孩子被各自的大人牵着走了，晓星低头摸了摸头上的小啾啾，跑开了几步，和宋月朗隔着一定距离了，揉了揉眼眶才抬头：“公子，你们回去吧，我去书院了。”

小孩子，即便是再想掩饰狼狈，声音里面的颤抖都是忍不住的。

还没膝盖高的孩子，比周围上学堂的孩子都矮了一截，小布包都显得比同龄人要大些，但是他极力忍着，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好像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转身就要走。

不过小孩还没转过身，小布包就被人勾住了。

晓星涨红了脸，眼睛也红了，在半空中踢着小短腿：“放我下来，把我放下来。”

抓着小布包，顾潭渊一只手就把小孩提起来，看向宋月朗很诧异的挑了眉梢：“你家小东西在学堂里面被人这样欺负，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