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痴梦 第13章 第十二章

他的确只着了单衣，但那领口却是肆意敞开，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肤，那片肌肤在烛光照映下泛着光泽。他的皮肤实在很白，却不显病态，而是如象牙色一般，看着心旷神怡。

“啪”的一声，我脑子里的弦像是断了，呆呆地盯着他胸前。

“公主？”他出声唤道。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飞快地钻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脸：“你，你，你干嘛穿成这样？”

崔珩道：“公主急召，微臣尚来不及整装。”他说着，泰然自若地挪了两步，我听到门关上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撩开帷幔，道：“你怎么把门关上了？教别人误会了可如何是好。”

崔珩说：“微臣与公主本就是夫妻，何来误会一说。”

我语塞，赶紧放下了帷幔，又听他道：“天冷，臣体质弱，易感风寒。”

他在铜镜前的凳子上坐下，问我：“公主深夜召臣所谓何事？”

听他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正事，磨牙：“自然是骂你。”

崔珩容色未变：“公主请骂。”

“不过骂之前，能否让微臣知道为何挨骂？”

“你今日那番话，实在惹得我不痛快。”隔着帷幔，我坐起身来叉着腰道，“我便要骂一骂你，也教你不痛快。”

崔珩“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我告诉你，我得宠绝非是因为他人，本公主又漂亮又聪明又善解人意，岂是你辈可以比拟的？你今日那番话好没由头，教我大动肝火，”我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还是觉得自己气势太弱，一点也不过瘾，可真叫我吐出什么脏字来，我却是实在说不出口的，“再有，我不是都告诉过你纳妾生子由你去，我不再干涉么？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是成心与我作对？我告诉你，我虽不爱惹事，但绝对不怕惹事！”

我怨气冲冲地自顾自说着，却全然没发现他已经走过来，掀起了帷幔。

我猛地抬头，目光正对上他的墨眸，一惊，连忙缩回被子里，呐呐地有些结巴：“你，你干嘛？”

他递过来盏茶，那双手莹白修长，十分夺目：“公主说得累了，不妨润润喉。”

我盯着出了会儿神，旋即别过脸：“别以为讨好我我就能消气，我天家贵主的脸面还要不要

了？”话虽是这么说着，可心里却早已平静下来，还好死不死地生出几分怜悯，毕竟他崔珩在外面还是个四品官员，有头有脸的士族子弟，在府中被我这般劈头盖脸地骂。

我“呸”了自己一下，李长信，原则呢原则。

“你你你，走开！”

他缩回手，帷幔又横亘在我们中间。

“还有，太子哥哥和齐王哥哥，我绝不会偏向任何一个，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绝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你不就是想让我在阿爷面前替齐王哥哥美言么？我偏不！”

“齐王值不值得公主美言，自然是由公主决定。”崔珩恭敬地道。

他怎么也不同我对骂几句？好没意思。

“行了行了，”我已经有了倦意，“赶紧走！本宫睡了！”

“公主这就骂完了？”崔珩表现得很是诧异。

“本宫睡了，要骂你自个儿骂去！”我烦躁地一拉被子，盖住头，闷闷地说。

房里顿时静悄悄的，我以为崔珩走了，正想唤皎月熄灯，却听他温和的声音传来：“公主。”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走？”

“苑外无人掌灯，内侍都去歇息了。”他说着，突然打了个喷嚏。

该不会是着凉了？我将信将疑地拉开帷幔，却见他站在床前，领口依然敞着，如墨长发散在肩头，颇有几分撩人。

着凉归着凉，可我这里也没有男子的衣裳可以供他穿啊。这人也是真奇怪，既知天冷，又不肯多添衣，染了风寒也是自己遭罪不是？

我腹诽着，与他大眼瞪小眼。

“要不，我唤皎月过来，给你掌灯？”良久，我试探地问道。

崔珩没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只当他同意了，当下便开口：“皎……唔，唔，唔唔！”

我一个名字还没说完整，便捂住了嘴，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你干嘛？”我又气又恼，说出来的话不甚清晰，表达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崔珩像是回过神来，放开我，但依旧坐在床边不肯离去：“夜已深了，内侍劳累一天，此时不便再打扰他们。”

“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这般体恤人家。”我嘲讽出声。

崔珩看着我，一本正经还与有荣焉的模样：“谢公主夸赞。”

“我可不是夸你，”我往床里边翻了个身，呵欠道，“我睡着时喜欢乱动，要是再把你踢下去，我可不负责。”

我话一说出口就感到不对，倦意霎时去了大半，连忙捂住嘴。这不是我说的，肯定不是我说的。我转过头，却卒然正对上他的脸。他轻轻的鼻息拂过我的脖子，酥酥痒痒的，似乎还带着些梨花香气，那双墨眸在夜色中显得十分明亮，灿若星辰，竟叫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我怔了怔，立马又往床里边缩了缩，用防备的眼神盯着他。

崔珩的声音很轻，像哄小孩似的，与那天在齐王府说话的声音截然不同：“公主，微臣熄灯了，睡罢。”

我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怪异，明明我叫他来是为了骂他出气的，怎么成了现下这副模样？事情的走向明显不太对啊。

我和崔珩曾无数次爆发争吵，撕破脸，冷战，关系一直都是剑拔弩张的，很少像现下这般平和地躺着。分明下午还在争吵，晚上便同床共枕，这过程发生得明明很奇怪，我却又说不出哪里出了差错。

也罢也罢，睡醒了再说。

寒鸦停在树梢，一遍一遍地啼鸣，声声催我入眠。我闭上眼睛，睡得尚为清浅，朦朦胧胧间听到低沉的人声：“对不起。”

他似乎又说了什么，只可惜我拿被子盖住了耳朵，沉沉睡去，听得不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