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开飘香玉 第88章 第 88 章

卯时便启程回京，所以秦沐没睡几个时辰，一路上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估摸着要进城了，突然马车停了，之后便听到许成隔着帘子道：“六爷，是三皇子的车驾。”

闻言，秦沐睁开眼睛，瞬间神智清明起来，然后眼眸微微一凝，起身下马车。

看三皇子车驾的车头方向，显然是从城里出来，十分张扬地停在城门前，骑马的侍卫就跟了十几二十个，如此，其他车辆便不敢冲撞贵人，大家都离得远远地等着三皇子的车驾走了才敢动。

秦沐走到马车前，拱手行礼道：“臣秦沐参见殿下。”

赵修宇在马车里头说道：“表哥不必多礼，进来说话吧。”

闻言，秦沐低垂的眸光微闪，只因赵修宇向来心高气傲，还从未如此与他套近乎，今日颇蹊跷，只怕要好好应对一番了。

见赵修宇的贴身太监万锦已经掀开了帘子，他只好踏上马凳，进了马车。

赵修宇一双与宣明帝极相似的狭长眼眸，深沉地打量了秦沐一眼，“表哥这是出城回来吗？”

秦沐淡淡一笑，“到城外散散心。”

赵修宇转动着玉板指，盯着秦沐看，似是要看出他是否说了实话，秦沐神色平静，微垂眸，只听赵修宇问道：“表哥独自一人？”

“臣向来喜欢独来独往。”

赵修宇转动玉板指的手一顿，狭长的眼眸微微一凝，看着秦沐的目光更为专注，见他仍平静无波，呵呵笑了笑道：“父皇叫我们兄弟几个要与表哥亲近些，表哥却如此冷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沐仍不动声色，“臣惶恐。”

赵修宇心里却暗暗冷哼一声，觉得秦沐哪有惶恐的样子，仗着父皇宠信，压根没把他们这些皇子放在眼里。

于是他眸中闪过一丝阴郁的戾气。

他继续转动玉板指，“听闻保定知府洛康想要调任京官，二表哥还替他跟吏部的官员打了招呼。”

秦沐毫不迟疑，颇为坦荡道：“臣听家母提过，她老人家确实与臣的二哥提了提，洛大人这些年外任政绩如何，是否能调回京城，只因家母与洛家老太太多年未来往，前些日子在灵碧寺偶遇，知道洛家老太太年纪大了，便盼望着亲儿能呆在身边，家兄对洛大人的政绩不了解，这才问了问吏部的官员。”

赵修宇自是不信秦沐的说辞，呵呵笑了笑道：“我还以为秦家要与洛家说亲呢。我的孩儿都能上房揭瓦了，表哥的亲事却还未定，连父皇都操心了。听闻洛家的小姐不俗，洛三小姐更是貌若天仙，表哥曾请了大夫给她治病，想必是见过的。”

秦沐微微一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的亲事自有家母安排。前些日子臣去宛平给家中二婶请大夫，因遇大雪，幸得谢夫人收留于庄中避雪，因洛三小姐微恙，谢夫人便请大夫去给洛三小姐诊了脉。”

赵修宇见秦沐滴水不漏，他一丝端倪都看不出来，不由心中烦躁，面色便微微一沉，略显急促地转了转玉板指。

秦沐看在眼里，眸色如古井无波，可心中已知赵修宇对秦家与洛家二房的关系起了疑心，估计是怀远侯曾茂祥与他说了什么。

赵修宇正欲开口再说话，忽听马车外头传来万锦的声音，“殿下，是不是该启程了。”

皇家马车堵在城门口，使得进出城的马车已经排成了长龙，万锦虽知赵修宇心性阴郁狭隘，可也不得不提醒他一声，毕竟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对成年皇子们的一举一动都颇为敏感。

赵修宇自是知道万锦忠心为主，可还是不爽快地皱了下眉头，声音微冷道：“嗯，知道了。”

然后他与秦沐道：“改日我们兄弟俩一起喝一杯，好好聊聊。”

秦沐微微一笑，淡应了声“是”，并不多言。赵修宇看在眼里，自是不悦他如此不识抬举，叫他下去了。

秦沐下了马车，目送赵修宇的马车走远了，这才上了秦家的马车。

一进车内，他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叫车夫进城，然后与许成说道：“雷速不能再留在别院里，赶紧送出城去，先送到宛平让四爷安置，过了年看情况再送去江南。”

许成诧异，先应诺，然后问道：“六爷，三皇子起了疑心？”

下车去见赵修宇时，秦沐没带那把狮头短剑，就放在座垫上，此时他边抚摸着剑柄的狮头纹路，边冷沉道：“此人与宣明帝一样多疑，倒不是针对我，只是人人在他眼里都是可疑的，只怕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他也有几分防范的。”

许成点头，又道：“三皇子这个时候出城，六爷，要不要安排人跟着，洛二老爷还没进城呢。”

秦沐沉吟片刻，摇头，“金条和雷速都不见了，也不知曾茂祥与他怎么说的，此时更该离他远些才是，他身边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皇子身边的侍卫，自是精挑细选的大内高手。

“雷速已经不在洛康手里，他找洛康麻烦也没用。”

说到这里，秦沐想到赵修宇特意提起了洛清棠，于是眸色又凝了几分，说道：“查一查，三皇子为何关心起了洛三小姐的亲事。”

许成听了又是惊诧，但不多问，应诺去交代隐卫与桑保元办事。

马车过了城门，行进于城中青石道上，秦沐闭着眼睛，听着交集的马啼声，微蹙眉思忖。

如若三皇子插手，只怕洛清棠的亲事会有麻烦，洛家大房显然不想让洛家二房好过。

她的亲事得赶紧定下才好。

……

洛清棠他们回城没遇上赵修宇，顺利地进了城。洛康吩咐小厮先行回府禀报一声，所以他们的马车一进府，只见二门处谢氏、马总管及王妈妈已经出来迎了。

谢氏见洛清棠的奶娘和贴身丫鬟从马车上下来，颇为惊诧，紧接着见洛清棠由丫头、婆子扶下马车，那面上便不觉露出了诧色，微微张嘴，暗想三丫头怎么和老二夫妻俩一起回府，三丫头什么时候出的府。

于是谢氏朝身后的冯妈妈看一眼，冯妈妈也是很惊讶，对她微微摇头，表示她也不知怎么回事。

刘氏由盛妈妈和王妈妈扶着下马车，谢氏扫了一眼她微隆的腹部，眼光微闪，然后面上堆起笑意，走过来道：“可得要小心些。老太太屋里昨晚一夜灯都未熄，想必是担忧弟妹一路上奔波，睡不安稳呢。二弟与弟妹平安回来了，老太太这下子可以安心了。”

刘氏站稳了，要给谢氏行礼，谢氏伸手过去阻止，笑道：“哎呦，我哪敢受你的礼，要是有什么差池，我可担当不起，你这一胎可宝贝着呢，二房的香火就指望着这一胎了。”

多年妯娌，刘氏自是知道谢氏向来话里有话，可如此刺耳戳心，还是让她眉梢微蹙，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胎已经坐稳，刘氏没那么娇气，还是由盛妈妈扶着，给谢氏行了一礼。

谢氏呵呵笑道：“哎呦，还真给我行礼了，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非得责怪我不体恤弟妹的身子。”

说完，她朝洛清棠看去，“哎呀，三丫头，你这是一大早就出府去城门接你父亲、母亲吗？”

洛清棠并不答话，知道父亲、母亲拉不下这个脸，那便由她这个小辈放肆吧，于是道：“祖父、祖母等急了，父亲、母亲，我们赶紧进去吧。”

说着，清棠走近刘氏，挽起了她的手臂。

刘氏见清棠如此不给谢氏面子，不由诧异地看着她，可又不想当着谢氏的面说教女儿。而洛康想到怀远侯府的所作所为，很难不疑心大房也参与其中，于是视而不见清棠的无礼，微沉声道：“嗯，进去吧，先去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

话落，他先行进了二门。

谢氏见二房一家子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走了，心中自是不悦，面上一沉。可想起洛涌吩咐的事，她便按捺下情绪，示意冯妈妈过来，低声与她道：“去与老爷说，三丫头和老二夫妻俩一起进的府，也不知三丫头何时出的府。”

冯妈妈点头表示会意，然后匆匆走了。

谢氏整了整脸色，紧跟在后头，朝竹秀堂去。

竹秀堂内，洛康眼眸湿润地给洛老太爷、林老夫人下跪磕头，刘氏也要行礼，林老夫人赶紧叫王妈妈拦着，说道：“棠姐儿，扶你母亲过来祖母这边坐。”

可刘氏还是坚持屈身行了礼，然后由清棠扶着到罗汉床前的座椅坐下，那椅子林老夫人早吩咐丫头铺好了软垫，刘氏坐着颇为舒适。

林老夫人仍是不放心，伸手过去摸了摸刘氏的手，微皱眉道：“把手炉拿过来给二夫人。”

于是，黄莺赶紧将早准备好的手炉拿过来，放在了刘氏的手中。刘氏便不好意思道：“母亲，我穿得很暖和，并不冷。”

林老夫人轻拍拍刘氏的手，温和道：“你刚从外头进来，身子还没热乎呢，先拿着，保暖要紧。”

谢氏见林老夫人如此着紧刘氏，嘴角轻扯了扯，暗想如若生下来是个闺女，那可就有意思了。

洛清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将丫头端上来的茶水亲手递给母亲喝。

前世清棠并不在意，今生才知其实谢氏是个不擅掩饰的，对二房的不待见显而易见，前世她有祖父、祖母护着，竟是天真的一无所知。

洛康给父母跪拜后，在洛老太爷那一侧的座椅上坐下喝茶。谢氏这才开口说大老爷今早被叫去怀远侯府了，老太君有事寻他，他知二弟与二弟妹今日回府，说好了晚上会回来给二弟与二弟妹接风洗尘。

洛老太爷与林老夫人不吭声，洛康喝了口热茶，淡道：“大哥有心了，怀远侯府的事要紧，我们兄弟俩什么时候都能见面。”

谢氏听了不由审视洛康一眼，见他神色平静，不像是暗讽之意。

林老夫人不耐烦谢氏虚情假意，别开了话题，问洛康这一路回京可还顺利。洛康自是说顺利。林老夫人又问刘氏这一路可有害喜，胃口可好，睡得可安稳，问得极为细致，谢氏想探问一问洛清棠何时出的府，都插不上嘴。

洛老太爷面上虽然不显，可心里着急知道那雷速的事情可办妥了，见林老夫人问刘氏话，便放下茶盏，叫洛康随他到书房去说话。

父子俩刚走，洛清玉和洛清蓉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