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似是心口被人捏了一下,回过神来,忙道:“我们刚从灵碧寺回来。”
洛涌皱眉,厌烦谢氏说的这什么废话,谢氏见他脸色更难看,更急了,“秦家的李老夫人也在灵碧寺礼佛。”
闻言,洛涌眼睛一眯,盯着谢氏看,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谢氏见他眯眼睛,便知道他这是感兴趣了,说道:“母亲带三丫头去灯楼供奉长明灯,遇上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便留了他们祖孙俩用斋饭。”
洛涌的眼睛又眯了几分,“你没一起用斋饭?”
“我……我本想带了睿哥儿和玉姐儿一起过去,王妈妈说会惹得李老夫人不高兴,所以……”
洛涌将手中的书往谢氏身上扔,“蠢货,不过是个奴才,你是主子,是洛家宗妇,听一个奴才的?”
谢氏吓得往后退,那本书落在她脚下,她低头盯着看,讷讷道:“我……我这不是怕李老夫人不高兴吗?”
谢氏不请自去,的确失礼,可洛涌哪管她的脸面,恼的是她没脑子想想孰轻孰重,便是不要脸了,也要弄清楚林老夫人和李老夫人究竟是偶遇,还是约定好了今日在灵碧寺见面。
洛涌冷声道:“你怕李老夫人不高兴,就不怕我不高兴?”
谢氏吓得不轻,面色骤然惨白,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又找不到辩解之词。
这时小厮在外头通报,“老爷,二少爷来了。”
闻言,谢氏顿时松了口气,心想儿子应该是担心她被老爷骂,所以来救她的。
洛涌阴冷地瞪了谢氏一眼,“出去,让睿哥儿进来。”
谢氏如获圣旨,忙转身走出书房,只见洛楚睿穿着绛红底团花锦袍,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外,见她出来,端秀的面容便露出忧色看她,“母亲……”
谢氏心中一暖,“母亲没事,你父亲叫你进去,进去吧。”
“母亲别担心,我会跟父亲讲清楚的。”
今天在灵碧寺发生的事,洛楚睿早猜到父亲会迁怒于母亲,原想着回到府中先与父亲解释清楚,不料父亲不在家,等父亲回来了,母亲却先他一步来见父亲了。
洛楚睿走进书房,见地板上有本书,便捡了起来,走到洛涌面前,将书轻轻放在书案上,“父亲。”
洛涌阴沉着脸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母亲想带我和二妹去给李老夫人问好,王妈妈怕失礼,还说秦六爷也在,我便劝母亲不用去了。”
洛涌听了,抬眸看洛楚睿。
洛楚睿神色平静。
虽知道洛楚睿是在袒护他母亲,可洛涌满意他从容不迫的态度,相比之下,大儿子洛楚文在他面前就显得过于恭谨了。
洛涌垂眸,拿着茶盖拨着浮于茶水面上的茶叶,“你觉得是偶遇,还是约定好的?”
“我觉得不像是祖母与李老夫人约定好的,倒像是祖母知道李老夫人今日会在灵碧寺礼佛,所以才没去宝相寺,去了灵碧寺。父亲,您看祖母是不是在找门路,想让二叔调回京城。二叔已经外任十几年了。”
洛涌拿着茶盖的手紧了紧,“啪”的一声,茶盖掉在茶盏上,“洛康年年政绩评优,要回京城并不难,只可惜,这一次回来有可能性命难保。”
闻言,洛楚睿一惊,“父亲?”
洛涌不愿与次子多说,挥手示意他离开。
洛楚睿知道多问无用,父亲不愿与他说的事,他问了,只会惹父亲恼怒,于是皱着眉头出了书房。
可他心里怦怦直跳,因为父亲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有人要害二叔,那这个人是谁?
洛楚睿不敢细想,心想既然父亲不会对祖父下死手,那应该也不会想要二叔的性命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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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棠走进玉兰苑,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忙给她行礼问好,屋里的留香听到了,忙出来看一眼,见果然是洛清棠,说道:“三小姐来了,您稍等。”
洛清棠淡淡一笑,站在门外等着。
水纹小声嘀咕:“以往都是让您直接进屋的,怎么今日要您在外头等?”
她话音刚落,留香挑开帘子又出来了,笑吟吟地说:“三小姐请进。”
洛清棠便上了台阶,往屋里走,只见洛清玉坐在炕上,穿着银红缎袄,手上拿着针线,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似是要看穿她的心思,想知道她为何突然来了。
洛清棠瞥了一眼洛清玉手上的针线,猜想她应该是在给谢老太君做一条抹额,因为下月是谢老太君的生辰,前世洛清玉便是做了条抹额,还镶了颗宝石。
对于怀远侯府那位年过七旬的老太太,长房的人是十分敬爱的。
洛清棠微微一笑道:“二姐姐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洛清玉忙别开目光,轻声道:“没什么,你不累吗,不歇着,跑我这里来干嘛?”
洛清棠走过去,坐在坑上的另一侧,“二姐姐是在看我有没有戴那对你送给我的坠子吧?”
坑几上放着尊小巧的紫铜麒麟香炉,幽幽淡淡地吐着百合香,洛清棠闻了,微微蹙眉,只因想起了洛涌。
洛涌喜爱百合香,阖府皆知,可谢氏与长房的小姐、姨娘们也跟着用百合香,颇有些诡异。
前世洛清棠并不深究这事,可蹊跷的是洛清玉去田庄看她,身上的香味不再是百合香,她还以为她嫁了人,这喜好便变了呢。
洛清棠垂着眸看那尊香炉,想着前世的事,没察觉到洛清玉听了她的话,抬起眼来瞪她,然后冷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那对坠子你若不喜欢,那便扔了。”
洛清棠回过神来,抬眸看洛清玉,见她一脸恼怒,微微一笑,“谢老太君给二姐姐的坠子,对我而言算不得珍贵,可对二姐姐而言却是珍贵无比的,我哪敢扔了。”
洛清玉面露惊色,“你……怎么知道是……”
洛清棠平静看她一眼,不作声,伸手向水纹,水纹便从袖内取出装着那对嵌黄玉玺的钑花金坠子的锦盒递给她。
清棠将锦盒放在炕几上,“既是谢老太君给二姐姐的,我怎敢收,二姐姐拿回去罢。”
洛清玉面上的惊色更浓,盯着锦盒,“这……我……”
洛清棠轻笑一声,“你就算不愿收回去,我也不敢拿回去的,拿回去了也只会放在箱底,不敢戴出去,就怕戴了出去给谢老太君看到了,定会训斥我抢了你的东西。”
谢老太太过七十大寿时,八岁的洛清棠也去贺寿了,只因摸了摸她给洛清玉的赤金盘螭璎珞圈,便被她训斥了一顿,那时年幼的清棠吓得哭了,祖父与祖母气得不得了,可碍于那日来贺寿的贵客不少,没有发作出来。
回到家中,祖母便从私库里拿出了一对羊脂白玉镯子给洛清棠,虽洛清棠已经有了个金螭璎珞圈,还是拿了银钱给老张管事去做了个更为贵重的璎珞圈给清棠,说是给她压压惊。
后来清棠听宋妈妈说,红榴院的奴仆们私下传言,谢老太君知道后,摔了茶盏,说林老夫人小肚鸡肠,不敬长辈。
洛清玉却早已忘了这事,听洛清棠戏谑曾外祖母,板着脸道:“你胡说什么,曾外祖母是你能随便取笑的?”
洛清棠心想,那是你的曾外祖母,可不是我的,淡笑道:“二姐姐既如此敬重谢老太太,又为何将她给你的坠子给了我,还是赶紧拿回去吧。”
洛清玉看了眼那个锦盒,“那…你既然不想要,那就算了,我的首饰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随你拿吧。”
说着,她看了眼留香,示意她去将首饰盒拿出来。
洛清棠说道:“不用了,二姐姐有曾外祖母疼爱,我也有祖母疼爱,平日并没有少了我首饰戴的。”
洛清玉讶异地看着洛清棠,竟说不出话来。
洛清棠心中冷笑,心想相比前世长房的冷酷无情,相比前世洛清玉对她的冷漠,她这句实话有何不对?
她就不信洛清玉常往怀远侯府去,谢老太太会跟洛清玉说上半句祖母与洛家二房的好话。
岁月静好,倒无事,如若二房遭了难,这比纸还薄的姐妹情谊不过一个荒诞的笑话,还不如趁早戳破了倒轻快些。
“我就不打扰二姐姐了。”
说着,洛清棠从炕上起身。
洛清玉忙叫住她,“廖家二小姐请我们姐妹去赏梅,你看我们是不是定个时间,给廖二小姐回帖?”
洛清棠回过身来,“祖父还病着,我没有心情去赏梅。”
洛清玉愣住了,因洛清棠那正经的神色语气,似是谴责她毫无孝心,祖父仍病着,她却一心想着出去玩。
洛清棠看洛清玉一眼,转身往外走,无意看见留香面带愤色看她,见她看过来才赶紧低下了头,不由心中一哂。
水纹也看见了留香的脸色,冲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掀开了帘子,让洛清棠出去。
洛清棠主仆俩一走,留香便赶紧走到洛清玉跟前,恨声道:“小姐,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你送她这么贵重的坠子,难道还错了?老太君说的没错,老夫人和二房的人都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