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开飘香玉 第20章 第20章

曲嬷嬷还是站着回话，“三小姐已经好了，今日最后一副药，之后以药膳调养，莫大夫说身子并没有亏损，药膳是养气的。”

秦沐点头。

曲嬷嬷看他一眼，“只是……”

秦沐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莫大夫给三小姐把脉后，说三小姐好了，可我看三小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秦沐不解，“怎么不好？”

“我看三小姐不像高兴好了，倒像是听莫大夫这么说，她反而忧虑了。”

反而忧虑了？

秦沐修长的手指弹着红漆椅把手，黑眸幽沉，沉吟片刻，问道：“当时谁在场？”

曲嬷嬷说了。

秦沐闻言，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不过是作给别人看的。”

曲嬷嬷见秦六爷笑了，想了想，也明白了，原来洛三小姐怀疑府里有人害她，所以故意装作莫大夫未能对症下药，她却有苦难言的形态。

秦沐问道：“林老夫人对三小姐如何？”

曲嬷嬷回话，“林老夫人对三小姐十分疼爱，三小姐与林老夫人祖孙情深。”

秦沐微微颔首，“那她防的应该是长房。”

这不是曲嬷嬷能接的话，垂手立在那不吭声。

秦沐又问道：“洛老太爷无事了吧？今日你去洛府可看出什么端倪？”

曲嬷嬷回话，“莫大夫说洛老太爷原是中了和三小姐一样的毒，之后又中了另一种毒，这才昏迷不醒，眼下再吃三日药，体内的毒素便都清了，可身体有了亏损，之后调养能否恢复如实，就看洛老太爷的底子，毕竟洛老太爷已是花甲之年。”

“我看面上谢大夫人与林老夫人是和睦的，没见着洛大老爷，可莫大夫因洛大老爷推崇观明真人，显然对他不喜。”

曲嬷嬷观察细微，既说是面上情，那洛家二房与长房便是不和，秦沐听了，淡淡一笑。

这也难怪，自古继母与继子和睦相处的并不多，反目成仇的倒是不少。

“莫大夫走了？”

“是，莫大夫已经与洛老太爷请辞，带着那个小药童回宛平了，由秦家的马车送回去。”

秦沐微点了下头。

莫大和给二婶看了病后，原可以回宛平了，可为了给洛老太爷和洛三小姐解毒才多留了两日。

秦沐挥手让曲嬷嬷下去。

曲嬷嬷屈身行礼，离开了厢房。

见曲嬷嬷走了，六爷仍坐着不动，许成不由抬头瞧一眼，只见六爷手指弹着扶手，眼帘微垂，面色清冷，似是陷入了沉思。

许成知道六爷这是在思考重要的事情，便不敢惊动他，原地不动地等着。

半晌，秦沐说道：“莫大和给的那盒继命丸让燕铃送去给萧道同。”

闻言，许成惊诧，“六爷，您不是说路……活够了吗？”

秦沐起身，走出厢房，冷声道：“让他再多活几天吧。”

许成便知道了，六爷刚才沉思半晌，其实是在犹豫要不要让路东阳再多活几天，而让六爷改变了想法，必定与朝堂的变化有关。

-

洛清棠陪祖母用了午膳，喝了杯茶，因祖母要午睡，她起身要离开时，祖母却拉住了她，对王妈妈说：

“去拿那对镯子出来。”

王妈妈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点了点头，往里间走去。

洛清棠笑嘻嘻道：“您又要送我什么好东西？”

祖母嫁妆丰厚，精美的首饰更是不少，可为了一视同仁，给洛清棠一件，自然也要给大伯父的女儿一件。

前世祖母为了救父亲，不仅银票都给了大伯父，几乎所有铺子和田地都卖了，后来给清棠置办嫁妆时，铺子和田地寥寥无几，最多的是珠宝首饰。

祖母颇为伤感，后来温州的舅爷知道她与秦六爷定了亲，让表叔送了两万两银票过来，祖母这才拿着这笔钱给她置办了铺子和田地。

后来祖母病逝，清棠才发现祖母给大伯父的那些钱财都被他吞了，并未拿去疏通关系救父亲。

清棠一个哑巴，怎么和大伯父争执，且对洛府已心灰意冷，一心只盼着秦六爷来迎娶她的那一日快来，离开这个伤心地。

隐居田庄，洛清棠早就猜到长房会贪图她这份丰厚的嫁妆，但惧于秦家仍护着她，不敢明抢，就等着她死的那天，所以清棠发觉身子骨渐渐不好了，便吩咐燕铃暗地里将铺子、田地都卖了，等她死后将这笔钱财送回温州林家。

林老夫人见清棠明艳的笑容，心头柔软，笑道：“看把你乐的，祖母的好东西都留给我的棠姐儿，没人跟你抢。”

闻言，清棠心口酸楚，可面上仍笑道：“那是自然，我可是您的亲孙女。”

如若以往清棠这么说，林老夫人必定会训斥一番，可想到长房背后算计二房，林老夫人便冷了心肠，对着清棠微笑着，并不言语。

王妈妈拿了个锦盒走出来，洛清棠一瞧，心头便是一紧。

这个锦盒前世她是见过的，但不是在祖母这里……

林老夫人从王妈妈手中接过锦盒，递给清棠，笑吟吟地说：“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洛清棠心中充满疑惑，可又怕她的脸色吓着祖母，微笑着接过来，“好，我看看，如果不喜欢，那您得再多给我一样。”

林老夫人呵呵笑着指她，“你这贪得无厌的猴子。”

洛清棠面带笑容地开了锦盒，那笑容微微一僵。

竟真的是那对墨玉手镯。

前世传来秦六爷的死讯，次日燕铃便跟秦家的大总管来洛府找她，说六爷出门前交代了，如果他遭遇不测，便来洛府问她有何打算，让秦家再给她寻一门可靠的亲事也可以，无论她有何心愿，秦家定当尽力帮她达成。

洛清棠心如死灰，说她既与秦六爷定了亲，就不会嫁予他人，让燕铃送她去城郊田庄。

在去田庄的马车上，燕铃拿出了这个锦盒，盒子里的便是这对黑如纯漆、细如羊脂的墨玉镯子，说是秦六爷交代了一定要给她的。

前世秦六爷的镯子，怎会在祖母这里？

林老夫人见清棠的脸色，诧异道：“怎么，不喜欢？”

洛清棠回过神来，忙露出一个惊喜的面容，“太喜欢了，祖母，您有这么一对漂亮的镯子，我怎么不知道？是您什么时候给我买的吗？”

林老夫人笑道：“我这不是怕你这猴子惦记着我的好东西，都藏好了。”

洛清棠起身坐到林老夫人身旁，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祖母，您就告诉我吧，这是您的嫁妆，还是您特意买给我的？又或许是祖父送给您的？”

林老夫人笑道：“若是你祖父送我的，我是带进棺材里的，怎会给您。”

闻言，洛清棠心口一紧，想到前世祖母也是这么说，可临终时还是交代王妈妈，仅随葬了祖父的一支玉簪，所有珠宝首饰都留给了她。

祖母接着说道：“这是一位贵人赏给祖母的，你收好了，明日戴着去灵碧寺祈福。”

洛清棠便好奇问道：“贵人？哪位贵人？”

“以后再跟你说吧，祖母累了，要歇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你也听到莫大夫说了，你的身子还得要好好调养。晚上我们去后罩房与你祖父一起用晚饭，这个时候他应该歇息了，你就不要过去了。”

闻言，洛清棠便知关于那位贵人，祖母定有难言之隐。

回到妍香苑，清棠换了身衣裳，便坐在炕上从锦盒里拿出那对墨玉镯子端详了许久，认定正是前世秦六爷托燕铃给她的那对。

前世在田庄十分孤寂，清棠常拿了祖父、祖母及父母亲的遗物回忆过往，也常摸着这对墨玉镯子想象秦六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对这对镯子十分熟悉，每一条纹路都牢记于心。

世人皆说秦六爷俊郎儒雅，多智如近妖，可清棠从未与他见过面，难以想象他是何样貌，于是叫燕铃给她画一幅秦六爷的传神写照，可燕铃不通画技，清棠便让燕铃描述，她据燕铃所述亲手画出来。

画好后，燕铃惊叹洛清棠画技传神，画中正是秦六爷本人，清棠便将那幅画挂于正房外间，时常坐在炕上端详。

前世洛清棠逝世时，随葬品除了祖父母及父母亲的遗物，还有这对墨玉手镯及秦六爷的画像。

站在一旁候着的水纹见小姐一直盯着那对墨玉镯子看，小几上的药膳都要凉了，便说：“小姐，这药膳再不吃就要凉了。”

洛清棠的思绪自前世的记忆中回来，叹了口气，将镯子放回锦盒中，递给水纹，“放好了，明日去灵碧寺就戴这对镯子。”

水纹应了声是，拿着锦盒走到妆台前放进了抽屉里。

洛清棠吃了药膳，看了会书消食后，这才进了里间歇午。

红榴院，谢氏服侍洛大老爷用午膳，边与他说了早上竹秀堂发生的事。

洛涌沉着脸用膳，并不言语，用完了膳，由春红服侍漱了口，他便走到炕上坐下。

秋叶端了茶水上来，谢氏亲自拿了递给洛涌。

洛涌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抬眼看谢氏，眼中透着阴鸷，谢氏紧捏着帕子，这才敢与他对视。

洛涌沉声问道：“你可找了那个医婆？”

见老爷并非要训斥她，谢氏松了口气，说道：“我遣了李妈妈去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