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醴城,坐在熟悉的无牌字画馆中,芙芙只觉受伤的手都轻松了许多,与老板对视一眼,互相点头便也算打了招呼。
倒上热茶,展开信件,还算熟悉的幽香传来,芙芙不免欣喜,这也算是离开佘国以来,悠婆婆传来的第一封信。
“阿芙娅,终于等到你归来。不必担心尸毒,额间的月轮银印我会为你重铸,月神会保佑你。不必担心祭典,祭祀的献祭我已独自完成,但祭祀的仪式仍需要你。不必在意采买,祭司自会完成他的职责。”
“等待你的朋友,带回叛逃者,愿炎尊保佑你。”
但放下信,芙芙不禁皱眉,这些天自己可只写过一封信,远在千里之外的悠婆婆却能知道自己在洛城所发生的事情。
“看来我没有完全履行玉轮祭司的职责之事,婆婆已是心知肚明,本还想人就算不到齐先赶回去也算有个交代,现在看来还是再等等吧!”
霜降那日,芙芙光明正大坐在巷深酒楼二楼临窗处,把脸埋进兔毫披风时,蒸羊糕端端正正被摆在其他小菜靠近自己的方向。
未等到伍瑭一行人,芙芙却先见到了另外一抹熟悉的身影,只见三三一手牵马,另一手牵着铁锁连环,铁链声和着马蹄声一时间让众人退避。
芙芙看向铁链环锁住的长袍,那层层包裹的黑衣人也不知是被厚重衣物压弯了身子,还是体力不支,看着好似要比马儿还矮上半分。
芙芙自然知道那黑袍人是木易霖,看向三三那身后稀稀拉拉跟着的马车队走向驼队,芙芙不禁又是一阵失神,“祭司自会完成它的职责,原来如此。”
喃喃自语间,芙芙这才明白为什么悠婆婆远在千里之外却能知晓洛城发生的一切,细思之下,三三所说自己的经历怕也是真假参半。
三三带着大批货物与木易霖都已经到了醴城,那么“朋友”应该很快也能到吧!
如此想着只见希之牵着被铁锁锁住的孙葛,却依旧不能克制他的躁动,只见孙葛双目怒睁,眼中满布血线,而额间黑色木芽纹印却还格外醒目。
来不及关心到底来了几人,芙芙放下酒杯,正打算从窗而跃,却又舍不得桌上羊糕,将怀里的揣好的花酥倒出,用油纸将羊糕包好,这才向希之奔去。
“希之!发生什么事了?”
希之正又不耐烦的为孙葛扯上黑袍遮盖,听见芙芙熟悉的声音,立马开始哭诉,“芙团子,这孙葛在赶路途中突然疯魔,我诊脉只能诊出他是脑子的问题,用了一些曼陀散一类的药物镇他不住也就算了,少主用毒也没能将他毒倒,这要是再不眠不休恐怕力竭而亡啊!”
“是蛊虫躁动的缘故,五年之期已到,他们没能参加祭神大典,子虫失去与母虫的连系怕是要破体而出了。”
芙芙一边说着一边用爪刀刺破指尖,正要用血迹为孙葛重新绘制他额间的图腾,却见黑袍怪物向她扑来,嘴中还喃喃自语,“是毒药,是毒药,是毒药……”
三三及时拉紧铁锁,却也滑跪在地,“小小姐!”
木易霖暴露在阳光之下,比起当日,他更是瘦如枯柴,加之尸毒更使得他如一具白骨一般。
众人见白骨“复生”从原本的避让变成了逃窜,就在这时,元景带着一众醴城军靠近过来,“这是什么怪物?你们又是何人?”
芙芙收好爪刀,连忙拿出过引行礼,“想必这位是留守在此的元校尉,当初我出发之时来醴城王府求过过引的章印,不知元校尉可还记得。”
接过过引,元景记起此事,“我想起来了,你是阿芙娅,佘国乃边陲流民收容之所,采买与商贩一事确实被允许,但这怪物你作何解释,而且还不止一位。”
只见孙葛和木易霖都被铁链控制住,却依旧躁动不安,希之的双手更是已见血痕。
“此事还请元校尉借一步说话,另外有关于陈中郎将的一些事情要与你提。”收好过引,芙芙再次行礼,这才见元景示意手下收好武器。
一行人来到醴城王府,孙葛与木易霖被捆绑于练武的沙柱之上再动弹不得众人才心平气和的坐下来。
几人望向芙芙,芙芙叹口气便也开始解释。
“刚刚元校尉也说过,佘国是边陲流民的收容之所,这些人当中不免有背弃过自己原来国家的民众,想要加入原本就在此处的原住民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希之点点头,顺着话茬便也往下说:“噢!我知道了,在一些古籍中有记载,沙漠之中有沙丘巫一族,信奉炎尊与月神,会巫蛊之术,所以他们加入原住民想要生存的代价是种下蛊虫,而远离佘国就会像现在这般被蛊虫反噬。”
“确实如此,所以孙葛才会发狂至此,而木易霖似乎研制出了克制蛊虫的尸毒,所以他额间的黑纹没有显现,但尸毒过于凶险,他不过是从一条绝路走向了另外一条罢了。”
说罢几人各自叹气,三三也是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叛逃者果然是死有余辜!佘国在他们走入绝境时给与他们一条生路,一直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不好吗?”
几人不语,其中缘由怕也不是几句话能说道个清楚明白的。
但希之却突然拍桌而起,“那这么说,你们俩……岂不是……”
芙芙默认,三三点头,希之更是一番着急,“那我们要快点赶回佘国去,不然你们几个都危险了。”
芙芙拽着希之坐下,连忙宽慰,“不用担心,我和三三体内的蛊虫都还未到五年之期,而且我已经种上了与母虫更为相近的子代虫蛊,所以我刚刚打算压制住孙葛体内子虫的躁动,但却被木易霖阻止了。”
几人看向木易霖,希之最先偏过头去,“木易霖这些天来被尸毒折磨的更加神智不清,有时我在想是否给他一个解脱来的痛快。”
三三却一脸冷意的反驳道:“一般的叛逃者死便死了,但木易霖是木易家的王子,怎么也得在祭神大典之后,推入万虫窟,让他被万虫噬心。”
往小了说木易霖坑骗田家二小姐,将卷丹炼制成尸毒人,往大了说挑起大翰内乱,确实都是死不足惜,在座的自然是不能生出同情的心思。
芙芙拍拍希之的肩膀,自然知道那是他作为医者的一份仁心。
这时也才见元景出声:“如此我便也不做阻拦了,你们还是带着他们赶快离开醴城吧!另外中郎将……”
芙芙这也才记起要和元景说洛城中的一概近况,其中隐去了自己的身份,其他便也都如实告知了。
“好个刘让!狼子野心,中南军终于是大仇得报!我等也终于是等来了一份答案。”元景不由得涕泪横流,只恨自己未能参与那战事之中。
“以我对陈平的了解,想必他如今只是诸事繁多,分身乏术,等他忙完了,肯定会亲自回来的。”芙芙说话间见元景面色缓和,这又才请求道:“另外我可能要在此处借宿一晚可好?”
眼看元景目光又重新看向孙葛与木易霖,芙芙再次开口:“木易家叛逃出来的人肯定并非只是一个两个,若其他人也如此发狂,唯恐会伤及到无辜之人,所以我须得问清木易霖,其他族众的去向。”
希之本打算说些什么,只见三三先一步阻止了他出声。
元景一番犹豫也还是答应下来,“那确实是不能放任不管,若你们一味赶路回佘国再问清情况,怕是被蛊虫反噬的人早已引起不小的动乱,我这就去告诉兄弟们加强巡视,你们在此借宿我也会派人看护。”
元景说着便已开始安排,希之见人走远这才出声:“三十三,你拉我干嘛?我都还没质问你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佘国祭司,你倒先管起我来了。”
三三下意识看向芙芙,欲言又止,芙芙轻笑一声点头,转头向希之问询:“所以你刚刚是打算说什么?”
希之这才又转回刚刚的话头,“少主本来是要和我们一起来的,但在半路发现孙葛的异常就折返回洛城了,估计他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一时解释不清,回去解决此事去了。”
回想起当日占卜的画面,芙芙将自己手上缠绕的纱布打开,只见原本应该如木易霖一般逐渐发白长出利爪的右手,只是伤口愈加乌黑。
希之拽过芙芙的右手一番查看,眉头不禁紧锁,“按照常理来说你应该和木易霖一样的中毒之症才是,但明显没有,应该是你这伤口愈合,毒素却积蓄在右手没有扩散至全身,所以……”
“所以要剔骨削肉不成?”三三惊呼出声,芙芙却将手抽回。
“婆婆已给我传信,尸毒对我不成影响,我回去之后自会解决,但我离开之时为你家少主有过占卜,画面之中他会被身中尸毒之人掏心而亡,我本以为是我,如今看来是木易霖余下的族众,我……”芙芙一时忧心,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