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话音刚落便见芙芙突然一阵发笑,笑的诡异,不过几瞬连眼泪都占满了眼眶。
陈平松开手只觉有些脊背发寒,孙葛也是皱眉止住了脚步。
又见芙芙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紧盯上陈平的眼睛,“谁才是不敢承认之人?我能喊你小叔便是认了,可有些人敢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人前喊我吗?”
听完这话陈平僵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芙芙也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看向城内,“那就去吧!反正不好受的也不是我。”
芙芙继续往前走去,孙葛紧随其后,陈平伸出手又收回,不由得捏紧,一个大监一个娘娘,一个四处流浪之人,到底是谁不敢认谁呢?
三人对坐无言,孙葛埋头喝茶,芙芙看梧桐发愣,田茹则一脸伤感看着芙芙,似乎谁来戳一下便会泪流不止。
这时子辛出现打破了这尴尬场面,首先扎进芙芙眼中的便是她手里抓着的糖葫芦。
芙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眉头死死皱紧连忙避开糖葫芦,一回头却又与田茹对视上。
想当初田茹最爱四处游玩,活得也最为潇洒,如今却只能一副忧郁模样。
芙芙终于也是再忍不住,“大姐!你不妨直说,你想要什么?”
田茹自然也是看见了那糖葫芦连忙对着芙芙身后的子辛一番摇头,子辛虽不解但也还是往后撤了撤,没有进屋。
孙葛眼见情形不对也连忙退出屋内,子辛与孙葛便一左一右站着,突然对视一眼,互相也只有尬笑,于是两人有默契的看向了屋内。
田茹摇摇头,将头转过一边,依旧没有说话,其实也不是没话可说,但只是自己如今连说话的资格都好像没有了。
芙芙叹口气也沉默了些许,然后牵牵嘴角好似无所谓的开始说道:“我明白你们的苦衷,明白你们无数次做选择的时,都选择了为我好,或许你们没法问我的意见,但你们也整整骗了我十二年。”
“不得不说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的我,但现在这种情形我们已不再适合相认了,我希望你们可以一直欺骗下去,你安安心心做你的娘娘,他安安心心做他的大监。”
至于田芙,还不如当她早在五年前那个雪夜里就已经死了,张田两家被斩,她能做的也不过是一身丧衣,撕心裂肺一场哭,不孝便不孝吧!反正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这话说完,田茹虽依旧挂着泪,却也真心实意的笑出了声:“芙芙真的长大了,我还以为芙芙是不肯认我,原来是为我着想。”
“啊?我是这个意思吗?”芙芙也不知田茹从自己话里究竟读出了些什么。
不等芙芙想明白,田茹已擦干眼泪,“子辛,进来吧!”
芙芙如临大敌,田茹却已靠近抓住芙芙的小手,眼看着糖葫芦如血般的鲜红,芙芙猛将手从田茹手中抽离,随后转身离开。
果然还是做不到吗?明明已经见过那么多鲜血淋漓的场面,却还是忘不掉那个紫袍道者的下场吗?我到底在怕些什么?
陈理一出现便见芙芙撑手在梧桐树前一顿难受,下意识靠近却差点被一把爪刀划伤,好在陈平紧随其后将他往后拖拽一把。
“阿芙!”陈平一声叫喊,芙芙这也才回过神,陈理倒有些被吓住连忙拍了拍胸口。
“借我看看刀。”没等几人再反应更多,陈平却已伸手向芙芙要刀。
芙芙一阵无奈,却也还是舒心不少,随手便是将手里刀丢给了陈平,“给你给你给你,上次我给你的弓弩呢?快还给我家小个子啊!”
陈平两眼放光,顾不上回答,陈理却已理好了衣冠,一本正经回答道:“多亏了你那弓弩,我们此次肯定可少上许多伤亡,陈平已将那东西改装好放在了合适的地方,至于那把小的已经被拆了七零八落了,估计得这小子去重新装好。”
芙芙想起上次自己与这老狐狸说的最后一句还是骂他抛妻弃子,没想到他居然能丝毫不放在心上,面对自己还有些掩盖不住的笑意,心里也不免有了几分佩服。
嘴上却依旧不饶,“我又没问你,这不该多嘴的时候就不要多嘴。”
眼看着陈理皱上眉头插上腰,芙芙有些心虚连忙拉过小叔来挡,陈理却一跺脚指着芙芙便是一阵数落。
“你这孩子,我想着不与你计较你倒好蹬鼻子上脸了,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芙芙丝毫不惧,田茹站在门口故意轻咳两三声便也见陈理泄了气往屋内走去。
陈平则早已入迷,一番喃喃自语:“居然是金刚石,难怪可以削断刀刃,这小小一把的爪刀反握顺可平划逆可倒刺,正握便可深刺,再加上芙芙你这灵巧的身形,一击必杀的魄力,这居然是近战之中最适合你的武器,唯一不足的便是战场之上不可用。”
眼看着陈平爱不释手,芙芙伸手讨要,“上战场自然是你们的事情,我顶多抓两只漏网的鱼,把刀还给我。”
陈平笑着将刀放回芙芙手中,也顺手掏出了花酥,“你放心,这刀的尺寸只能你用,我用着小了。”
眼看着陈平吃的正香,芙芙收好爪刀再次伸手,陈平却小孩子心性假装没有看到。
芙芙叹口气,轻咳两三声,一副委屈模样,就差没那么三两滴眼泪点缀,“终究是感情淡了。”
听见感情二字陈平有些慌神,连忙将手里花酥递给芙芙,“你少瞎说八道,我们俩有什么锤子感情,顶多是醴城看你天天病怏怏的有些可怜,给你给你给你,都拿去吧!”
芙芙接过花酥,笑魇如花,“明明是你瞎想,这感情不得亲情友情,你这以为是什么?”
陈平学起陈理皱眉叉腰指向芙芙,“你这孩子,你这是与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芙芙却捧着花酥转过身便回屋去了,自顾自倒杯茶,陈平便也落座。
芙芙塞半块花酥给身边的孙葛,递半块给陈理身边的子辛,眼见两人都是呆愣住了好久才放进嘴里。
陈理便也开始说话,“这几日宫里便会有大事发生,四处未免乱作一团,我留子辛保护你们,你们就呆在这冷宫里,无人在意便也就最安全。”
田茹看看子辛,稍点了点头,芙芙却与孙葛对视一眼后笑着点了点头。
“老狐狸,你还是大致讲讲你是如何打算的,虽说我们躲在这可以避祸,这万一一万有所变化也得能有所应对不是。”
芙芙喝下一杯茶,陈平也不免点了点头,“就是,堂哥也不是芙芙说你,你有时候这嘴就真像是白长的,你就拿刘让之所以不杀是因为他还藏了一支暗军这事来说,你早告诉我,我也就不至于苦苦纠结那么些年吧!”
陈理也喝了口茶,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看向了门外梧桐。
“那便从头开始说,伍家少主从伍辞口中诈出了刘让的方位,伍家玄术诡奇也众人皆知,所以他会用些骗术让刘让相信他道法高深,作为我们的内应,而我们则会在约定好的日子放出陛下驾崩的消息,刘让自然会来自投罗网,我们到时候关门打狗就是了。”
“这么简单?有些儿戏吧!”芙芙不以为然,陈平也同意的点了点头。
“自然不会信,但我了解刘让,他一定会将计就计直入京师。”
陈理说完这话,陈平倒是有些气急,“按你这意思是要故意挑起战乱,我看刘让到时候是顺应民心一举攻进紫宸殿也说不定。”
“是直入还是攻入这可说不准,难不成全靠伍家那个少主?”芙芙拽下陈平,却又摇了摇头。
伍瑭那家伙还会什么骗术?一个人就敢孤身闯敌营,虽然那天是演了出大戏,但这就能让刘让相信了?
最重要的是老盛头,这儿子自己去送死怎么也不管管,难不成他以为我算出来这死劫就是他这些日子唯一会遇到的死劫吗?
想到这芙芙只觉这爷俩都没把伍瑭的命当命看,到时候要真出什么事了,还得是抓自己去占卜。
“不行!到时候不还得是我……”偿命,芙芙拍桌而起,一众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芙芙又尴尬笑笑坐回凳上,看来一时半会不能出宫去,要不然太常寺、无门的追杀自己可躲不过。
“我可是个奸臣,到时候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他一定会来的!”
陈理说完这话芙芙好像有些懂了,陈平却还有些不解,芙芙这才解释到。
“小叔你不在京师有所不知,这京师里最可畏的就是人心了!老狐狸这是打算拿自己的名声,加上百姓的骂声,再加上民心,催着刘让登上皇位,不是骗术的骗局一旦用了,老狐狸你还能坐稳现在的位置吗?”
而且不容忽视的一点是,无门大多数人已经逐渐隐入京师市井之中,此次伍瑭必定会安排人加入这场民心所向,锄奸惩恶的棋局,若被朝堂察觉,伍家会不会是第二个张田家呢?
这局棋到最后究竟谁能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