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寂静,对手的刀光泛着血色。
萧烨跳到房檐上笑道:“他还有用,留个活口。”
紫衣人互相看了看,下一刻悍然出刀,以不同方位砍向李怿。
李怿将几位挥刀的路线瞧得一清二楚,待到他们砍到半途,他那一剑,才猛然挥出。
一个横劈,将对手的刀准确截住,却不停留,但是无一遗漏,快得仿佛同时架住了紫衣人的刀。
紫衣人被震得一阵酸麻,李怿却不给他们二次机会,顺着来路接连几刺,快的看不清路数,便被踢翻在地。
萧烨吃了一惊。原来他那看不清的几刺,早讲那几个紫衣人的手筋全部挑破。因为是初次下手,伤口都很深。
“退!”他拔出刀来,顺着从房顶跳下来的力度一刀斩下,这力度如果被接住,李怿将失去反抗能力。
李怿当然不去接,萧烨这一击看似威力很大,可在凭空状态下便是他的弱点,而李怿的身法,便是无比的快!
萧烨一招用老,用刀在地上支撑,转身落地,然后架上了李怿的剑。
二人过了数招,李怿格挡得越来越娴熟,甚至游刃有余。萧烨冷笑一声,吹了声口哨,房顶不知何时又跳下几个紫衣人,在李怿身后猛然出刀。
萧烨在前方斩下,迫使他停在原地。李怿赶忙侧身撤剑,身后刀势不停,和萧烨相撞,发出一阵牙酸的声音。
几乎在相同时间,他听到了一阵迅疾的风声,李怿躲避已经不及,只好跳出战圈,在地上滚了两圈卸力。然后赶紧离开原处,躲开紧随而来的几枚暗器。
萧烨的攻击接踵而至。李怿上步直刺,这是个两败俱伤的打法,而李怿速度快,先死的一定是他!萧烨的身体先于想法做出反应,退步回防,殊不知退一步则步步退,被李怿掌握住节奏。
紫衣人想故技重施,然而李怿身法太快,他们的刀根本跟不上。
李怿好整以暇地道:“你说留我个活口,还算数吗?”
萧烨一愣,只见李怿退出战圈二十尺,两步跳上房檐,顷刻便失去踪影。
萧烨气的咬牙切齿:“给我追!”
“首领不可!”一紫衣人道,“现在湖州不知有几方势力,现在暴露,容易打草惊蛇。”
“我们在这里蹉跎数月却寸功未进,如果让大姐知道了,我们所有人都得死!”萧烨道,“打草惊蛇才好!”
“可是草不知,蛇也不知……”
“说的也是啊……”萧烨阴沉地面向李怿逃跑的方向,“几个兄弟换装,随我追,通知湖州城里的兄弟,势必活捉他!”
李怿找到先前吃午食的地方寄存了马和行李,一路疾驰往湖州的方向。在马上,他换了一套轻便的圆领衫,将袖口扎紧。等快要到湖州时,他拐了个弯,往翠屏山方向去了。
李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栓好马,随即上了山。想起上回那几间精致的院子,他便一头钻进山里,直奔记忆中那院子而去。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乡野小民打扮的男人急匆匆地跪倒在地:“报阁领,有人奔着翠屏山别院去了!”
“什么人?”
“身长五尺余,深青色圆领衫,未戴幞头的一个小郎。佩剑,许是会武功。”
“派两个人去看看,勿引起旁人注意。”
“是!”
房间里堆满了书简。一个锦袍男子坐在首位,一位文士模样的人坐在他下首。
半晌,文士道:“‘蓝衫记’共有三册,除那其中之一被圣人所得,另外两册不知所踪,不过只凭这地图一角,某便可确定,宝藏入口,就在这翠屏山上。”
“那麻烦房先生用心找寻。”
“要是能有另外两份就更好了,可惜啊……”
“狄仁杰已经走了,他不会再掺和我们的事了。”
“可房某发现,湖州城以及其周边县城,不止有我们一个势力。”
“此事闹得这般大,都惊动了圣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过这迟早是属于圣人的财物,谁要是有胆子插上一手,看李某不剁掉他的爪子!”
“阁领,有数个人上山!”
李怿对此一无所知。此刻他正躲在山上那座小楼的井里。他现在确信,狄仁杰来湖州绝不只是断了几个案那么简单。然而他只是好奇心旺盛了些,却并不想掺和他们的事情啊。
就比如他现在藏身的这口井,井壁旁是一条黑黝黝的密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再比如说这座小楼,四周根本没有可通行的小路,如不是他轻功好,决计来不了这个地方。
经过了日间那惊险的一战,初时还不觉怎样,现在几个伤处皆叫嚣着疼。不是平常练武被摔的那种疼,他很确信是被敌人划伤的。
幸好平日里有带伤药的习惯。李怿为自己上药包扎,重新穿上衣服,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李怿轻轻地换了个姿势,屏住呼吸。
萧烨将衣服袖口扎紧,拔出刀来,向着小楼门口缓缓靠近。
夕阳西下,逢魔时刻,山中小楼寂静无声,半破的窗纸无声地欢迎着外来者的到来。
指使一名部下缓缓推开正房的门,一柄闪着寒光的刀迎面劈下!
那位偷袭之人身着黑衣,背后机括声响,弩箭射出,两人顷刻毙命。
萧烨红了眼:“杀!”
一时间,院子里满是刀兵之声。
黑衣人的首领打了个呼哨,不少脚步声传来。萧烨色变,大声吼道:“撤!”
对面黑衣人冷笑一声:“来不及了!”
黑衣人们用盾牌组成阵列,阻挡着萧烨等人撤退的路。萧烨一咬牙,就要将身上的烟丸放出。萧烨的属下在他身旁悄悄说道:“现在就算是死,蛇……我们也不能暴露!首领先走!”
萧烨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属下。
“放箭!”
适才说话那属下中箭倒下。萧烨趁着他们上箭的空档猛地跳起,轻功遁走。
黑衣首领面色变了几变:“分出一半人手,不要让他出了翠屏山!”转头问守在院子的属下,“那小儿跑哪里去了?”
“属下不知……”
“废物!”
此刻李怿早已趁乱离开了刀兵相向的中心,向着密道深处走去。里面越来越暗,但看起来他已经走在山腹中。这里面残留了不少血腥气和腐臭的气息,想是死过不少人。
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离开湖州,立即离开湖州!
他很快就走到了密道的尽头,废了好大力气才出了密道,没想到竟然身处一座荒废的小楼之中。他从窗子爬出去,才发现天色早已经擦黑。
李怿给自己脸上抹了点灰,绕着这座小楼转了半天,发现并无一人,他只好离开这里,另寻别处。
这是一座很大的庄园。在湖州,能拥有这样一座庄园的人,只有已经致仕,却已经晚节不保的刘员外。现在庄园的主人是他的儿子。
他又回到了湖州城内。
湖州的州城已经宵禁。家家户户燃起了灯火,皎洁的月光从东方升起,构成一幅美丽又静谧的画卷。
李怿躺在屋脊上,静静地看着这个景象,心中在不停地思考明日该怎样脱逃。
这湖州城里不太平,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而他在城中转了好些天,估计模样早已被记住,就连混出城门都很困难。
他的马系在翠屏山脚下,但是他不敢去牵,估计现在那条路上已经遍布敌人。
湖州城内没有云来居,他没法联系师伯或者师叔。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无所适从。
“小郎,夜晚寒凉,你躺在屋脊,小心明日着了寒。”
李怿吃了一惊。适才想得过于投入,居然没有发现不远处何时站了个人。他警惕心大起,用余光扫了一眼四周。
见只有一个人,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轻飘飘地下了房,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笑道:“这座庄园的主人。”
李怿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刘郎君。夤夜造访,失礼了。”
“小郎君如何进了刘家庄?”
李怿道:“说来也奇怪,我本在翠屏山,也不知何故就到了蔽庄……”
“我懂了。请跟我来。”
刘郎君转身走了几步,看他没动,转身笑道:“你不要怕,你不像是贼人,况且如果我想要害你,只需叫来护院大声喧嚷,而我并未如此。”
李怿一想也是,便跟他来到了主院。奇怪的是,这看似很大的刘家庄,竟然没几个仆从。
刘郎君似乎也知道他的困惑,温声道:“我不喜太多仆从,大多遣散了。”
“郎君要和我说什么?”刘郎君示意他请坐,李怿脱掉靴子,正坐在刘郎君对面。
“我名刘传林。”刘郎君笑着道,“初见小郎,便觉得你不是个坏人。可见我们相逢有缘。”
“我叫李怿,原本是游历到此。”
“你都知道些什么?”
李怿发出一声疑问:“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对劲。”
“你的感觉是对的。”刘郎君开始烧水,“你去过那条密道了?那是我父亲造下的孽,现在已经偿还了。我本将之锁起来,奈何还是不太平。”
“这也是郎君府中仆从如此之少的原因?”
“不错。”刘郎君道,“也不知是谁的细作,便不再为自己找麻烦。”
李怿敏锐地从刘郎君的神色里察觉出一丝疲惫。
“你便是今日造成州城中恐慌的那人吧。你发现了什么?”
“其实我真的什么也不知。”李怿无奈地说,“我特别喜欢听狄阁老的事迹,正巧也在游历,便来了湖州。没想到正巧碰到此事。”
“既然如此,明日我便送你出城,湖州,再也不要来了。”
“谢过刘郎君。”李怿道,“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你能帮到我什么?”刘郎君无奈道,“明日一早,我便出城。你躲在我的马车中,出城后便自行离开吧。”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更好一些。”
“可你总该告诉我,我都得罪了哪些人吧,”李怿道,“刘郎君虽能信过我,但旁人未必信我,谁都以为我知道了什么。我若就这么走了,敌在暗我在明,就算逃出湖州,又能逃到几时?”
刘郎君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他示意李怿附耳过来,轻轻地说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