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好药的李元芳总算是醒了过来。他得知自己用的药膏居然是当日客栈隔壁有过一面之缘的小郎君送的,连忙询问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狄仁杰不知和他说了什么悄悄话,然后让他安心修养,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毕竟事务繁多,将这一节暗暗记下,转而开始忙起案子。
再说李怿这边。他们的目的地却不止崇州这一处地方,待等来了接应者,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裴嘉便带着李怿走了临近的几处州府。
这些地方不如崇州城高池深,在异族大军的围攻下伤痕累累,边境上的居民十不存一。
他们带着一部分人和边境居民交易,最终大赚一笔,不日即将返程。李怿思考了半晌,还是找上裴嘉,说他要暂且留在这个地方。
裴嘉挑眉:“边地危险,一不留神便有性命之忧,你还要留下?”
李怿想了想道:“我本来也是游历,能与师叔同行一段已是知足,却不想时刻被护在羽翼之下。”
裴嘉笑道:“这才是我师侄。当年师伯叔在你这个年龄时,也时常在外游历。只一点,注意安全,谨慎行事。师叔可不想哪一天为你收尸。”
李怿重重嗯了一声:“我晓得了。”
“况且那药也不是摆着看的,你自己斟酌吧。”裴嘉毫无丢下师侄的负罪感,头也不回地随着商队出城南下。
李怿送别了裴嘉,孤身一人又回了崇州,就宿在先前住的那家客店。这里视线很好,以他的目力更能很好地观察来往行人,正巧,这日便看见狄仁杰的大队进城。他想了想,还是在傍晚敲了大帅府的门。
狄仁杰仍旧拨冗见了他。李怿至此倒是有些佩服狄仁杰的容人之量,不过,他这次来找狄仁杰,是真的有事。
李元芳已经醒来,亲自谢了他的救命之恩。李怿忙说这不是自己的功劳,只是有些事想请教一番狄仁杰。
李怿道:“狄先生,我本是一江湖游侠,曾数次追随着您的脚步游历,却又次次与您失之交臂,家中长辈对狄先生赞誉有加,我就想,既然是游历,凭何不能为狄先生尽一份力?此事,还请先生裁夺。”
狄仁杰道:“既然如此,你真正的姓名是什么?”
李怿笑道:“先前那名字是师叔胡诌的,我叫李怿,心悦之怿,字説之,‘有朋至远方来,不亦説乎的説。’”
狄仁杰笑道:“你独自留在此地,恐怕不是想要游历这么简单吧。”
“其实我还是有私心的。”李怿道,“我知道这很不合时宜,可先生见多识广,我还是想问一问先生,可有听说过穿紫衣的杀手?”
他这句话一出口,狄仁杰和李元芳面色陡变。
“你是如何知晓?”
狄仁杰觉得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有上赶着送线索的人。可是心里也有一些疑惑,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吗?
可这次真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李怿心思相对单纯,但他不蠢,看到二人面色,心知他们果然知晓,心下暗喜,便将他师父如何北上幽州,被紫衣刺客刺杀,到他游历江南至湖州,被紫衣刺客盯上的事。
“他们自称蛇灵,是个很有规模的杀手组织。那件事发生在年前,至如今已有大半月。我知晓的也不多,如能对先生有所帮助,便是最好。我与那蛇灵有仇怨,如您知晓他们的底细,还请告知。”
狄仁杰笑了一笑:“这可巧了。我们此次案子,还真就和紫衣人有关。”
李怿大喜,道:“愿为效劳。”
狄仁杰道:“那暂时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李怿道:“还有一事,我这张脸太过招摇,还是易容一番再跟随在您身边吧。”
一旁的李元芳一惊,道:“你还会易容?”他和狄仁杰对视一眼,显然是想起了还在幽州时,那某位易容的刺史。再看向他,表情便有些微妙。
李怿没觉察出什么不对,点头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李元芳连忙道:“没有什么,你便去吧,回来上我这里报道。”
李怿向二人行礼,乖巧道:“好的。”
待他离开,李元芳又和狄仁杰对视一眼。狄仁杰道:“元芳,你怎么看?”
李元芳道:“先生,我定会多多关注他。”
狄仁杰点点头,不再多说。
李怿将自己最显眼的梅花遮盖住,又将自己的脸调黑了几个色号,看起来有些灰扑扑的,不过也没有那么显眼了。
此时是冬日,天寒且风大,他贴上这么一层东西,虽然不能完全规避风沙扑面,却能多少遮挡一些。
狄仁杰看过了他的新形象,表示认可。李怿便加入了他们的队伍,随狄仁杰一块行动,只要有用到他的地方,短剑出鞘必见血光。
以至于李元芳调笑道,他的悍勇连自己都比之不及了。
李怿红了脸,幸好有易容遮掩,不易让旁人看出。
他们来到突厥,如燕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原来她也是蛇灵的一员。狄仁杰和李元芳被擒,身边却不见旁人的影子。曾经的内卫各领肖清芳也终于在狄仁杰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原来她便是蛇灵的真正首领。
军头们自去寻找吉利可汗调兵,李怿却潜伏在蛇灵这处汉仪堂的上方,监视着下面的动静,也静静地听着肖清芳自爆底牌,在心里暗暗记下。
李怿看着狄仁杰和李元芳被押出汉仪堂,来到林子里。这一处更便于他藏匿,他的手暗暗抚在剑柄上,准备找准时机救出二人。
狄仁杰和李元芳二人也没有一点被俘的自觉,估计也是知道他在暗处,所以并不担心吧。
李怿将自己藏的深了一些,忽而头上飞过一片白,他暗暗咋舌,这大黑天穿白衣,果然蛇灵这杀手不太敬业啊。
不过如燕,也就是蛇灵的苏显儿,并未眼睁睁看着二人被杀,而是出手救下了他们。狄仁杰笑着说自己从来没有过侄女,而李怿也看完了整场戏,心里对狄仁杰那是十分敬佩了。
他跳下树来,不去管那互诉衷肠的二位,径自跟随狄仁杰回到汉仪堂,帮助他躲过旁边的刀锋,顺利地见到吉利可汗,也见到了那位真狄春。
他想到假狄春暴露的那一晚,他蹲在房梁上,把事情前后始末看了个清清楚楚,也看到了他面具被揭开的一幕。他摸摸自己的脸,突然想起先前周韶说过的另一种易容方式。
想来,这人的易容就是单纯的变脸,真正的演技还是不够啊。
平定了突厥太子的叛乱,狄仁杰回到崇州揭开了吴大憨的真实身份,又让他去给身在军营的李楷固送信。顺便嘱咐他送完信便留下来保护李楷固。
李怿笑着应了。不过李楷固怎么会让他保护,想来是狄仁杰故意为之,给他提供历练的机会罢。
李楷固让他换上了右营的军服,大笑:“你果然最适合当兵!”
李怿也笑:“将军总说横刀适合破甲,想来是未见到我的手段。”
李楷固笑道:“那今夜,便让老兄我见识一下吧!”随即整队,下令开拔。他随着军队一路走到伏击的地点,看着李楷固有条不紊地下达军令,然后命士兵蛰伏。
不久之后,只见火把的光芒如长龙一般冲着山坳而来,待他们行军过半,李楷固当下发令,伏兵瞬间冲出,狠狠撞向了这支为边关带来无穷战火的异族大军。
李怿双手握剑,通过腰部发力,狠狠劈砍下去,瞬间面前鲜血喷出,迎面洒了他一脸。他擦了擦眼睛,眼疾手快地架住一个契丹人的进攻,帮助同袍斩了一个敌人。那人来不及和他道谢,又投入到接下来的杀戮中。
便是这样鏖战了几个时辰,李怿已经有些杀红了眼,也有些用力过度,他喘着粗气,刚想挥剑,却发现面前再也没有站着的契丹人。
众人和他的反应也是类似,怔愣了半晌,方才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原来,契丹的这支前锋大军已经被他们全歼了。
李怿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抹了一把脸。易容被轻而易举地撕下来,也幸好周围的人都沉浸在激动之中,没有发觉那个容貌平平又矮小的士兵突然变了个模样。
李楷固命副将整顿军士,带着他回到崇州,迫不及待地去面见狄仁杰。同时他还见到了另一路疑兵,领头的将军正是王孝杰。
他还看见了丘静。这个在前些日子一直以正义形象出现的刺史,此刻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双手剧烈颤抖,不知在想什么。
肖清芳火速离开了自己设立在崇州的分坛。她气急败坏,几乎想要毁灭一切,但是她自认为尽在掌握的局,突然间便是一败涂地,就好像之前的幽州一般。
她过了几天才缓过了这口气,突然想起,在在崇州计划开始前,湖州分坛为她送来的消息,如今已过几个月,不应该一点声息也没有。
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她每次有这样的预感时,总会发生些脱出她掌控的事情。她也通过这样的预感,屡次得以逃脱性命。这次也不例外。
肖清芳马上下令,即刻通知各地的分坛撤离,然后自己乔装改扮,出发前往自己早已选好的退路——位于岭南的新总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