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图月亮 第7章 流浪包

洗手间。

陈思琪对着镜子补妆：“对了，我忘了问你，怎么没申请交换啊？”

梁之兮从隔间里走出来：“前段时间我姥爷摔了一跤，本来也考虑出国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接下来一年我想多花点时间陪陪他。”

“姥爷身体没事吧？”

“没事。幸好老人家身体底子不错，恢复得很快。”

陈思琪合上粉饼：“程璟，你还记得吗？”

直系学弟，还是捡到她东西的学弟，梁之兮还是有点印象的，“怎么了？”

“他给我表白了。”

梁之兮闻言有些意外：“他不知道你有男朋友吗？”

陈思琪长得漂亮，性格跳脱，活泼爱玩，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就连老师都很喜欢她。

学弟喜欢她，梁之兮完全能理解。

可是她是有男朋友的。

陈思琪和她男朋友已经交往好几年了，从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和她关系不错的人都知道。

“我一开始以为他不知道，”陈思琪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我本来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的，就安慰了他一些话，谁知道他在给我表白的时候录下了视频，他删减了他表白的那些话，然后到处笑话我自作多情。”

口红被她大力甩进包里，“我就是气不过，咱们经管学院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学生。”

“你说的这个学弟，和我认识的那个学弟是一个人吗？”

虽然她跟程璟不算很熟，但也接触过，凭那些印象来说，怎么也不至于是那种会以羞辱女生为乐趣的人。

“我一开始也很难相信他居然是这种人，后来我去找他，好言好语求他和解，却被他拒绝了，还威胁我，说他随时都可以把视频上传到网上，让我在京大出名。”

“我这才知道他平时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是个烂的不能再烂的人。”

梁之兮：“……”

她迟疑地问：“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之前方玉的事情似乎就是他善后的。

她实在没办法把程璟和她描述出来的这个人联系起来。

“之兮，你可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他跟我表白的时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给我买了奢侈品牌的包包，可深情了，我真的都被他感动了……”

“后来想想，他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做，说不准之前用这招欺负过多少女孩子呢。”

说到这里，陈思琪又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办？万一他真的把这事传开，这下子我要沦为全校的笑柄了。”

梁之兮：“你先别急，视频呢？这是最关键的。”

陈思琪含糊了下，“我也不知道，反正在他的手机里。不过，如果他手机里没有，也有可能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她揉了揉眼睛，眼泪适时滚落。

梁之兮幼儿园念的贵族学校，后来在姥姥姥爷的坚持下小学去了公立学校，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陈思琪。

她家境不是特别好，但是为人热情，性格豪爽。

说来也很有趣，她和陈思琪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她认识她比邹扬还要早，还要久。

从小她就是小辣椒的性格，只见她欺负别人，没见过谁敢欺负她。

她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开心果，梁之兮从来没见到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真的被人欺辱狠了。

一个是学弟，一个是她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梁之兮心中的天平不能不说是有些倾斜的，但她还是倾向于这是个误会。

不过换句话说，万一这件事是真的，那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确实很难为情，太丢人、太伤自尊了。

梁之兮摸摸她的头，“别哭了，你先请个假，回去好好休息。我等会就去找他，如果这事是真的，我肯定让他把视频删了。”

陈思琪终于止住泪，“视频不重要，我认了，最重要的是你要自己注意安全，你别被他骗了。”

“我感觉他可能不止骗了我一个女生，搞不好他还有别的目标。”

程璟从图书馆走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墨给他发了三个感叹号。

来不及问他什么事，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对方低低地“喂”了一声，程璟有点不确定地说，“……梁之兮？”

“嗯，”对面的人顿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声音，“是我。”

“我有事找你，见一面吧。你什么时候有空？”

程璟心脏咚咚跳了几下，他立刻道：“我都可以，随时。”

梁之兮有些奇怪：“你下午没课吗？”

本来是有课的，但是好不容易能见到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撒了个谎，“没课，而且我也有事找你。”

“那就校门口的咖啡店。”她说了个时间，就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的时候，程璟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本来还在想，要如何才能和她见面。

本来他都做好了要多约她几次的打算，毕竟她总是很忙。

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他开始觉得，好像这几年的好运气都集中在这段时间了。

咖啡店。

程璟到的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些。

他把纸袋放到桌子下面，心中有些忐忑。

他不是一个对女生的穿搭很敏锐的人，但是很奇怪，她穿过的衣服，背过的每一只包他都记得。

虽然没太多机会跟她相处，但关于她的喜好，他却已经了解了很多。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这件礼物。

心里记挂着陈思琪的事情，梁之兮到的也很早。

程璟抬头，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显得整个人异常温柔。

最近降温，她还穿着短裙。

程璟想，她真的很爱穿短裙。

梁之兮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和陈思琪有什么误会？”

程璟皱了下眉头。

除开辩论社的事情，他唯一一次和陈思琪打交道，就是上次陈思琪来男生宿舍找他那回。

“我和她接触不多，应该没有。”

想了想，他还是没把那件事说出来。

归根结底这不是件好事，他如果把这件事情说了，像是在背后议论别人，他不想让梁之兮怀疑他的人品。

梁之兮手指磨了磨杯子，语气中带着思索和探寻：“电话里你说有事找我，什么事？”

程璟却没有直接说，他把菜单拿过来，看着有些紧张：“你想喝什么？”

梁之兮点了杯美式。

她刚拿出手机，就被人按住了手。

他看她的眼神恳切：“这次就让我付钱吧。”

见他如此坚定，梁之兮只好点头。

他去吧台取了两杯咖啡，把美式放到她面前。

程璟：“我的申请通过了，马上就要出国了。”

关于交换的事情，梁之兮隐约听说过可以跨级申请，但是条件非常苛刻，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学分修够，还要成绩特别优秀才可以。

没想到他能达到要求。

想要达到这个条件，要比同届的人辛苦很多。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如陈思琪所说有空去开那些低级恶作剧吗？

“梁之兮。”

她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奇怪。

为什么这个人从来不像其他学弟一样叫她学姐。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嗯。”

他们15级军训完，他捡到了她的东西。

她看着他的眼睛，也许是很少和女生这么对视，他的耳朵很快地红了。

白净的面皮也泛上浅浅的红。

不过他没有慌乱，也没有逃避视线，“我找你，是因为我想告诉你……”

“我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你了。”

和程璟想像过的所有场景都不相同。

说完这句话，她的反应却很奇怪。

微微蹙起的眉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也眯起。

不是高兴，也不是讨厌。

更像是……疑问。

他把盒子拿出来：“我有礼物送你。”

她今天没拿包，他觉得她今天的穿着，配他送的那只包刚刚好。

她的眼神这时候更奇怪了。

她盯着那个盒子，一会看看盒子，一会又看看他。

她突然说：“视频呢？”

程璟愣了：“什么视频？”

如果说之前梁之兮一直是中立的态度，那他说出“喜欢你”这三个字的一刻，她不可避免地有所动摇了。

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现在只有一种方式能证明，他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些事。

这是最直接的方式。

“你手机呢？”

“手机给我。”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程璟还是手忙脚乱地把放到桌角的手机递了过去。

梁之兮划了两下，把手机又递给他，“解锁。”

梁之兮拿着解锁完的手机，看着屏幕。

程璟心跳如擂。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的手机。

过了很久，似乎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消化掉这件事，她举起手机，“你为什么在录音啊？”

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仿佛是一种讽刺。

如果说之前她都觉得是误会，她始终是心存希望的。那么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了清晰的实感。

陈思琪说的事情，可能是真的。

自己信任的人，结果看走眼了，这种生气是叠加的。

梁之兮感觉自己脸疼。

说不上来的感觉，大概是失望吧。

明明之前是个不错的人。

“对不起。”程璟几乎是抢着把手机录音关上了。

他的脸这下子红透了，“我……”

“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喜欢你，却很少有跟你接触的机会，所以我偷偷录下了你的声音，比如礼堂里你的每一首小提琴曲，比如每一场你的辩论比赛。

而且，他马上就要出国了，又要好长时间见不到她，哪怕是表白被拒绝，他也想录下来她的声音。

异国他乡，如果能够时常听到她的声音，对他来说也是种慰藉。

梁之兮退出录音页面，点开他的图册。

他手机里只有很少的图片，没有任何视频。

因为太少，梁之兮很快就浏览完了。

她重新回到录音的页面。

她随机点开了一条录音。

熟悉的陈思琪的声音从录音里传来，“嗨，程璟，你怎么在这……”

梁之兮点了暂停。

她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为什么和陈思琪描述的不太一样，他手机里并没有关于她的视频，不过也许是陈思琪搞错了，本来就是录音，而不是视频。

梁之兮往下拉了一下，有很多条录音。

每一条都备注了时间地点。

“你到底录了多少女孩子？”

“没有。”程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想，“只有你啊。”

梁之兮曾经帮老师处理过一个偷窥癖，对方常年蹲点拍女厕所。

本来要被辞退了，但是对方拿出了钞能力，给了受害者们的父母很多钱，最终和他们达成了和解。

和解之后老师要她把男生手机里的偷窥照一张张挑出来删掉。

那些图片划过去梁之兮看得都要长针眼了，也是年轻气盛，她二话没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部手机摔了个稀巴烂。

不就是赔钱吗。

反正她也赔的起。

可能是又大了一岁，成熟了些，她已经不会再做出摔别人手机的事情了。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还要再经历一次。

“这么多条录音，我只是随手点开一个，你就这么排斥，看来没有一条是好东西啊。”

她点了全选。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程璟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别删。”

“真的，求你。”他越过大半个桌子试图把手机拿回来。

造成的动静引起旁边的人纷纷投来视线。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亲眼看着她点了删除，然后确认删除。

页面上瞬间干干净净。

那些他好不容易收集的音频，他暗恋日子里的唯一慰藉，就这么消失了。

他看着她放下手机，把它推回他面前。

“为什么？”

他怎么都想不到他精心准备的表白会是这样的结果：“哪怕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的眼睛如出尘的宝石一样明亮，就像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我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执着于问一个这么自取其辱的问题，但如果你真这么想知道的话我也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因为你配不上我。”

“如果她不讨厌我，或许我还可以问问，等我有朝一日能够站在和她平视的位置，她会不会多看我一眼，给我一个机会。”

前几天对明宇说的话，回荡在耳边。

关于她的反应，他想过很多，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

他一个人在咖啡店坐了很久。

直到太阳西沉。

程璟打开盒子，那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纯白的流浪。

夕阳的余晖为它渡上了一层金黄。

之所以选择纯白色，是因为她在他心里就像是洁白的茉莉花一样完美。

他从来没有这样毫无保留地喜欢一个人。

他更不知道，自己的初恋就仿佛这只包一样，连面世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