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南察觉到迟雾的视线,偏移了下手指。
迟雾以为他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了,刚准备直说,那只手也拿过来暖暖吧,你的体温好低啊,就见于南把记录单放到自己腿上,将手指递了过来。
他说:“要重新咬一个吗。”
于南的手指已经送到嘴边,迟雾下意识张开嘴,轻轻咬住指尖。
于南看着他木讷的表情,笑了一下,提醒道:“稍微用点儿力。”
迟雾却只是很轻地咬了一下,就用舌头将手指抵出去,偏开脑袋,说:“不咬了不咬了,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呢吗,不用给你留别的东西了,我陪你呢。”
“再咬一下吧。”于南和他商量着。
“不咬,疼。”迟雾一把抓住他那还在往自己嘴边凑的手,准备往衣服里塞,却被于南反手挣脱,甚至再稍用力抓回去,竟反倒将迟雾弄成了被桎梏的那方。
于南也不再勉强他,而是顺势垂眼看着他的手掌,手指细慢地摸着掌心之中深浅交错的掌纹,陡然开口说:“迟雾,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比如说为什么你一醒来会出现在这儿。”
“又或者,这些记录到底是什么。”
听此,迟雾还真就问了句:“那你都记录什么了?我的身体各项指标?是不是都不大正常了。”
他像是就随口一提,根本没多在乎。
毕竟,他现在不就能感觉到吗,都成这样了,能正常到哪儿去。
不过能捡回条命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没再次死掉,也不用再去经历那些乱七八糟的世界了。
于南的手指停在他掌心正中央,稍稍向下压住那几条相距不大远的掌纹,迟雾分不太出来哪个是生命线,但记得哪个是感情线,因为就那一条是从小拇指下蔓延出来的。
他把于南的手指往上推了推,一点一点地,等看着他的手指压在自己的感情线上,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说:“你把我的感情线给抓住了,你完蛋了,要被我给缠一辈子了。”
于南看着他,倏地也笑了下,感叹似得叫了声:“迟雾啊。”
迟雾就像是张白纸,哪怕有人拿笔在上面画满乱七八糟的丑陋线条,他也能把这些当成自身本有的鲜艳条纹,沮丧一会儿,就接受了,之后再从角落里勾出来“于南”两个字,写到自己身上,然后就一直围着这两个字转。
把脑袋腾得空空的,好像这辈子就心甘情愿围着他转了。
于南想过迟雾会接着问他,怎么腿就没感觉了,怎么眼前的人都变了样儿,怎得连接受治疗的小屋子都变得这么破了。
但通通都没有。
于南将整个掌心都压下去,两个人的手掌合在一起。
其实迟雾的体温也不高,只不过他自己没感觉罢了。
于南说:“迟雾,如果我说,你看见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你信吗。”
“信啊。”迟雾的小腿被按摩零件夹紧,控制不住地往上翘,看起来就像小孩儿百无聊赖地摆动着小腿荡悠悠一样,而随着零件夹得愈发的紧,他腿上的裤子也被压出层层褶皱,紧贴着腿部,凸出块窄窄的痕迹。
他好像也瘦了。
裤子贴到腿上像筷子一样。
他说着信,但摆明没往心里放,注意力还在往旁处跑。
他只是享受此刻清醒的感觉,看什么都新奇。
于南盯他两秒,等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才开口说:“那你觉得这儿哪像假的。”
迟雾思忖片刻,觉得说不出来。
哪怕无数次被扭曲又纠正记忆,从真假中来回穿梭,他也只学会了通过一些不对劲的细节来辅助着辨别,但就这么让他快速说出来,他还真做不到。
他看这儿觉得哪都挺真的,要是非得挑出来一样,可能就是墙上的钟表了,分针和秒针是重合着一起转动的,转动的速度也不大像是按着时间走动来的,要更慢一些,而时针更是转的不对劲儿,一下下卡顿着往前走,不像记录时间的东西,反倒像是在跟着某人的心跳走,就差跳起来了,看得人一阵头晕。
迟雾像好不容易找着答案的差生,立马回答:“墙上那个表吧,看起来假一点儿。”
于南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声音平稳地说:“那个表是改装过的,连接着记录你身体数据的仪器,一旦你出了问题,它就会变成一颗炸弹。”
当迟雾□□死亡时,各项数据归零,指针也会停止转动,炸弹就会进入倒计时模式。
而这个治疗屋也会被炸得一干二净。
一旦有人强行闯进来,干扰治疗,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于南抓着迟雾的手,说:“所以还是找不到假的地方,对吗。”
“也不是找不到。”迟雾觉得于南不可能骗自己,就算要骗,也没必要在这种方面说假话,因为实在没什么必要,于南又不是那种恶趣味的人儿,要骗他也应该在别的地方,比如床上之类的,那种谎话说起来才有意思呢。
迟雾又开始搜寻,“你给我点儿时间,我肯定能找着。”
当然,他也没忘了问:“找到了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于南问。
“没想好。”迟雾其实是心里没底,他觉得自己现在除非作弊,否则真就找不出来什么了,倏地,他转动的视线顿了顿,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说:“于南,你现在不能是李医生变的吧。”
之前李医生催眠他的时候,不就突然变成过于南,跟大变活人一样。
于南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觉得呢。”
迟雾抿抿唇,抽出手在他脸上仔细摸了摸,又前倾身子,皱着鼻子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笃定地说:“我觉得是真于南,身上是香的。”
于南自从进入治疗阶段,就只能躺在躺椅上,身上全是房间里那股淡淡的潮湿味,哪来的香味。
迟雾完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估摸着哪怕于南身上沾满烂泥沙,他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有股很特别的海盐味儿。
他现在完全不上道,有一种眼睛一睁,活着就行,能看见于南就行,至于别的,不大关心,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这也导致于南想将他的思维往正路上引,让他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后亲口问一句,再一点点地引导他明白如今的处境,都抓不着机会。
迟雾灵巧地在大道上一路躲闪,就知道往他怀里钻。
于南又叹了口气,他摁停了按摩椅的程序,站起身,将迟雾一把抱起来。
迟雾也不问去哪,直接就把胳膊往他脖子上勾,视线也像定点了般,直勾勾地落在于南的侧脸上。
他还说:“你睫毛好像长长了。”
“鼻子也挺了点儿。”
“但是嘴巴有点儿干。”
“……..”
于南将他掂了掂,他才老实了不少。
他们出了房间。
迟雾就发现,这处走廊格外熟悉。
尤其是布局。
直到于南将他抱到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他一抬头看见上头漏下来的光,以及被锁死的铁门,才反应过来。
这是于南住的那个地下室。
不过是经过改装之后的。
走廊里的垃圾都被清除,甚至重新刷过漆,全白环境也导致墙顶安装的密密麻麻的漆黑监控器格外显眼,几乎一抬头就给人一种自己正在被监视审问的压迫感。
每个监控对准不同的方位,绝对确保无死角。
而大部分监控所对准的,都是方才将迟雾抱出来的那个屋子,也是最开始于南居住的那间屋子。
于南在尽头的房门上输入电子密码,随着冷冰冰的一声“已开锁”,房门自动打开。
迟雾看见房间的墙壁上粘满了照片。
而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自己。
但都是闭着眼睛、熟睡着的他。
不对,或许比起熟睡,更应该被称作是昏迷。
因为照片里的他明显是一种被桎梏着的姿态,身体完全端正着,呈现一种正常睡眠时没有的状态。
而每张照片下都被马克笔标上了日期。
于南将他放到椅子上,确保他不会偏倒后,才走到房间最深处,从墙角的矮木柜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袋。
文件袋被送到手上,迟雾发现每个文件袋的右下角也被记录了时间,但是以年为期限来划分的。
总共四个文件袋。
四年。
迟雾看着文件袋,又抬眼看了下于南。
于南说:“打开看看。”
迟雾打来了最薄的那个文件袋。
里面只有七张纸。
每张纸上都记录着简短的内容。
第一张。
【他住院了。】
右下角粘贴着张折叠起来的医院报告单。
迟雾打开那张字痕有些变浅、褶皱却极深的报告单,发现格外熟悉。
这是他上辈子住院确诊癌症时的第一张报告单。
他还记得他当时捏着这张薄薄的纸站在走廊里,不敢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又只能接受事实,接受他得了癌症的事实。
迟雾按着纸上的日期,在墙壁上寻找对应日期的照片,发现就是最上面那一排的第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他躺在病床上,双手被束缚带绑着,整个人陷入昏迷,完全没了意识,甚至连手上针管回血了都没有发觉。
可迟雾分明记得,他那天彻夜难眠。
第一次住医院的病床,那种冰冷的感觉让他感觉害怕,根本不敢睡觉,只能捏着手机一遍遍地播放着歌曲,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不那么孤单,分散些注意力。
第二张。
【迟延宁放弃了他。】
迟雾再次按着日期去寻找对应照片,这次很容易,就在上一张照片的后面。
他发现,这张照片里的自己还是以同样的姿态被束缚在床上,但床边放着束鲜艳的花。
这是温琳去看他那天。
也是他住院期间唯一一次被探望。
第三张。
【见到他了。】
这次照片里的他已经剃掉了头发,光着头,而拍摄视角也有所改变,从遥远的、有些虚焦的视角,变成了更近的距离。
照片也更加清晰。
而这次他手腕上的束缚带也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于南的手。
于南在攥着他的手腕,但明显用着力,和束缚带起到同样的效果,仿佛都是为了阻止他无意识的某种动作。
……..
第一个档案袋里完全是他住院期间的记录,日期一直持续到他出院前夕。
但很奇怪,照片里的他完全不像是病情好转的模样,和他所记得的也有着明显出入。
照片里他那张脸也是愈来愈瘦,但是一种无力回天的迅速消瘦,甚至连胸膛都在往下干瘪,病服紧贴着身体,像是层布罩着具尸体,完全没有出院的可能,估计走到街上都要将人吓一大跳。
而后来几张纸上所贴的报告单也越来越多,甚至是七八张钉在一起。
迟雾翻看的速度越来越快。
在第二个档案袋里,第一张纸上就写着。
【他没呼吸了。】
迟雾匆忙地去比对照片。
却发现那张照片刚好隐在没有光亮的阴暗处,他怎么也看不清那张照片上究竟是怎样的照片。
迟雾想站起来,想走到那张照片前去看,但一只脚踩在地上瞬间脱力地崴了下,他慌忙地抓住椅子扶手,又被于南托了下,才重新坐稳。
迟雾像急于求证般,问:“我真的没呼吸了吗,可我怎么记得我出院了,我还、还和你约定好晚上一起吃饭,我们明明是一起出的医院啊,你就在我身旁陪着我,对吧?”
于南扶稳了他,低声说:“迟雾,现在你觉得眼前的这些都是假的了吗。”
迟雾抬眼紧盯着他,觉得喉咙干哑一片。
又是这种好不容易认定的现实被打破的感觉,好像他做不好任何事,连别人轻而易举就能掌控的记忆都频频从他手中逃脱。
他做不好任何事。
怎么又是这样。
惨白的灯光打在迟雾脸上,光线紧贴着颧骨,一瞬将他形销骨立的单薄都照出,他何止是瘦了,他简直就是成了个直挂着张人皮的骷髅骨,甚至连每一分不安都被无限放大,他如同审讯室里焦躁地想要脱困的犯人。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迟雾紧紧抓着于南的小臂,问:“所以这也是治疗之中的幻境吗,对吗。”
于南偏转了下身体的角度,将所有照在他脸上的光都遮挡住,尽力为他营造一种没那么压迫的环境。
“不是的。”
于南摸了摸他的脸,说:“你发现了吗,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和你的认知又产生了偏差。”
他的声音很轻很缓,如同条条棉丝将迟雾包裹其中。
“因为这种偏离感,所以你才开始觉得这是假的,对不对……..迟雾,不要再用这种依靠记忆的方式来比对真假了,如果有人再次更改你的记忆,你又要被骗了,我来教你该怎么办。”
“你应该先了解全局形式,而不是片面的推敲。”
于南的大拇指在迟雾的眼尾蹭了蹭,像是试图擦掉迟雾眼底的慌乱,但这种方法显然没有任何作用,迟雾甚至抓他小臂抓得更紧,完全把这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支撑。
于南接着说:“那张照片里的画面,是在墓地里,迟延宁给迟雾举办了葬礼,但是是借你的名来给另一个‘迟雾’举行的,墓地里只埋了一个空棺材,我是在安丁园后山的墓地里找到你的,我挖开土,打开棺材,就看见你躺在里面,没了呼吸。”
“而照片拍摄的,就是安丁园里为你立的墓碑,我想把它给毁了来着,但是总有人反复调查,为了避免麻烦,只能暂且将它立在那儿了。”
于南替迟雾翻到了下一张记录纸。
上面写着。
【他的脑波还存在波动。】
于南不相信迟雾就这么死了。
原本放任迟雾接着待在医院,选择迂回地接近,也不过是因为他推测出迟雾身上的症状可能和安丁园的熏香以及后续被喂食的药物有关,但他无法拿到足够多的熏香和药物,也无法进行更彻底的研究,且那时迟延宁能放任迟雾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常,还默认他前往医院接受治疗,就是存了想放过迟雾的心思。
借迟延宁这个始作俑者之一的手来治疗迟雾,绝对比他这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方法要更快速有效。
但迟延宁突然变卦了。
当温琳去医院看望迟雾时,就代表,迟延宁不再将这当作不方便与人交谈的辛秘,而是开始坦荡地揭露迟雾的身份。
也证明,他不打算留着迟雾了。
之后,果不其然,迟雾虽然还在接受治疗,但情况无甚好转,反而臆想愈发严重,清醒的时间也更加短暂。
而于南其实只是在医院里躲过那些潜在的巡查,匆匆看了迟雾一眼,第二次他再假借医师身份前往探望时,迟雾就已经在意识海里为他编造好了身份。
迟雾就那样盯着他,格外自然地问:“于南,你又来治脊椎了吗,治疗结束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吃顿饭啊,就是你上次说很好吃的那家炸酱面,一会儿护工会送来的,但是我吃不了,只能看着你吃了。”
说完这话之后,他就朝着于南伸出手,意识再次开始跳转,“于南,我疼,你过来抱抱我吧,男朋友不能哄哄我吗。”
他就这样,被迫地在一个又一个由大脑虚构出来的片段里跳转。
再之后,是更长时间的昏迷。
点滴始终挂在床侧支架上,药液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往体内输送。
于南看过那些药,都是些基础营养液,还有些辅佐来清毒的,但作用不大。
他尝试将迟雾接出去,但每次能进入病房的时间都太过短暂,而病房外又时常有数名保镖巡逻,他能够进去看上迟雾一眼已经难如登天,更别提将这漩涡中央的人儿带出去。
而且迟雾的情况恶化的很严重。
短短一周,便几乎没了清醒的时间。
再之后,就是呼吸的停止。
以及那一场葬礼。
于南指着纸上的那段话,说:“这时候,你的脑波很微弱,但还存在,这时候,你的脑袋开始创造幻觉,你分明昏迷着,甚至是‘死亡’了,却还在以另一种形式活着。”
他又翻到下一张纸。
【波动开始加剧,十六秒持续高峰后,波动驱与最底层,他在经历精神层面的痛苦。】
再之后的几张纸,完全就是对病人的观察日记。
【他的脑波起伏越来越小,但当听见明显声响时会剧烈升高,尤其是犬吠声。】
【他对声音越来越敏感,哪怕不刻意制造声音,波动也会不规律地起伏升降,声音超过十分贝就会出现脑波混乱情况。】
【他越来越瘦。】
【他的心跳稍微平稳了些,但呼吸还是很弱。】
………..
迟雾试图去找墙上每一张和这些记录想对应的照片,但那些照片都是以同样的角度拍摄,全部都是他以一种笔直的姿态躺在床上,像是四肢已经变得无比僵硬。
于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说:“照片里的你越来越瘦,这种变化很明显。”
说完,他观察了下迟雾的神情,觉得说的已经足够多,再说下去迟雾可能也没办法完整的理解,干脆就停在这儿。
于南摸着他的脑袋上已经长得很长的头发,觉得又该给他剪头发了。
迟雾昏迷这段时间,头发都是由他来剪的。
刚开始手艺不大好,剪的有些参差不齐,尤其是迟雾的身体没法固定,只能让助手暂时扶着,这也没法保持迟雾的脑袋是端端正正抬着的。
后来熟练了些,剪的还算能看。
但到底还是靠着迟雾这张脸蛋。
他配什么发型都出不了太大的差错。
迟雾仰起头,对上于南低垂的视线。
他问:“所以,其实从进入医院开始,我就出现了很严重的臆想对不对。”
于南说:“对。”
迟雾又问:“所以于南根本没有死掉过,迟雾也根本没有死掉过,一切都是我不切实际的臆想对不对,我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臆想引导的,对不对。”
其实他根本没有勇气为了于南死掉,反倒还在潜意识里给于南编造了个死亡的结局。
他怨恨的那个恶毒的狗老天,其实就是生病的自己。
于南发现迟雾又走到了个死胡同里。
迟雾的情绪很敏感,哪怕已经用迂回的方法来构造另一重世界对他进行治疗,但苏醒后还是会产生强烈的自我怀疑。
可这也是于南找到的,唯一有可能让迟雾醒来的方法。
于南擦了擦迟雾脸上的眼泪,一字一顿地说:“臆想没那么严重,死不是你的臆想造成的,不要觉得后来发生的那些都是因为你,不是你的错。”
“臆想起到的作用只是再构造一重世界,而真正的选择权还在那重世界的每个人手里。”
于南的视线笔直地落到迟雾眼底,“迟雾,不要这样下意识地想每件事的背后有没有自己的过失,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你什么错都没有,你不需要想这些,你只需要好好地活着,别再让于南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你了。”
“苍蝇很丑。”于南说:“你不是说于南是漂亮的小鱼吗,你想看见小鱼变成苍蝇吗。”
他越来越擅长说这些幼稚的话来哄迟雾。
“不想。”迟雾摇摇头,又问:“那经历的那些事儿都是假的,我俩其实也没去看雪山对不对。”
“不对。”于南引导着他:“迟雾,不是臆想就全部是假的,从客观上来说,那些都是假的,但是从主观上来说,我俩是真的一起经历了这些。”
“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你进行治疗的吗。”
于南找了很多方法,甚至设法胁迫李医生,将那个假死的人和自己绑到一条绳子上,取到了不少可以用于研究的熏香粉末,但最后发现,完全没有外部治疗方法,完全靠内在刺激。
“死”是无可阻止的,但“活”可以通过激发脑波正常起伏来控制。
这也是为什么迟雾在脑波起伏剧烈时会心跳加快,虽然和正常人比起来这微小的变化不值一提,但对于迟雾来说,这就是关键点。
而外界对脑波的影响是有限的。
只能从内突破。
从迟雾一个又一个臆想幻梦中突破。
于南说:“我进入了你的梦。”
“你的梦里有我的显影,这是真的,是我们一起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