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骆铭修站在雪地里不住寒战,希望能看到那辆车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脚冰冷发麻,终于看到一辆车急速靠近,但并不是沈梨的车,他挪动身体,眼前却失去焦点,直直地倒了下去。
“铭修——”梁进从车上下来,使劲拍他脸,“喂,醒醒,骆铭修。”
骆铭修睁眼,脸上有冰渣子,泪水还在往外流:“梁进哥,我又犯错了,沈梨永远不会原谅我了,怎么办我好痛苦……”
“先进屋,”梁进抓住他的手搭在肩上,扶着他艰难地扫脸进门,“身体这么冰,你站多久了简直不要命了。”
“卧室往哪?”
“直走往右。”骆铭修指了指方向,抬手都费力,“哥,我感觉头好昏。”
“冻伤发烧了,你这情况,起码站外面站了两小时,电话也不接,你手机呢?”
骆铭修:“在房里。”
梁进:“我如果不听程总说沈梨和厉南去见投资商,担心你赶过来,你今晚就得冻死在外面。”
“谢谢。”
这两个字说完,梁进感觉肩膀一沉,身旁人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
翌日晌午,骆铭修睁开眼,起身靠着床头缓了缓,脑袋逐渐清醒,他拿下额头上的退烧贴,拿过搭在床边的外套穿上。
“醒了?”身后开门声响,梁进提着外卖进来,“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骆铭修轻咳了一声,“嗓子还有点干,去客厅吧,我先喝杯水。”
梁进点头,神情舒展了许多:“还好沈梨家常备药箱,忙活了大半夜,早上总算退烧,不然就打算送你去医院了。”
骆铭修身体顿了顿:“药箱,她告诉你的?”
梁进:“废话,她的药箱我肯定问她啊。”
骆铭修拿了个纸杯接水:“她还有说什么吗?”
“没有,”梁进说,“我就说你发烧,她说去她房间柜子上拿药,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嗯。”骆铭修喝掉杯中热水,手指蜷拢将纸杯捏扁,整个人被低沉情绪笼罩。
梁进看见他的动作,眼神微微眯了眯:“你和沈梨,昨晚发生了什么?”
“哥,下午去看房吧。”骆铭修故意岔开话题。
“呦呵,终于下定决心了。”看样子是把那明显的心思挑得更明了,梁进除了头疼没别的办法,识趣地闭嘴,没再多问。
厉家,沈梨刚吃完厉叔下厨做的午饭,自觉起身想和厉南一起去收拾厨房。
厉家没聘用保姆的习惯,平时厉叔和许姨在家,就爱自己做饭,搞卫生;只有外出工作时才会请钟点工过来定期打扫别墅。
许姨拦住她:“梨梨,你坐下,让他自己去。”
“许姨您就让我去吧,”沈梨有些不好意思,“刚做饭就没帮上什么忙。”
厉叔:“太久没来玩了吧,这么客气干什么。”
沈梨笑笑,望向厉南,厉南看出她的不自在,开口:“你们看电视,让沈梨陪我说说话。”
老两口互相对视一眼,偷笑:“好好好,快去。”
沈梨无奈,随厉南一起去厨房,以前她来玩也有帮忙做事啊,她是真觉得来别人家住要做点事才舒坦,没想让人误会。
“你别在意,爸妈还以为我在追你,”厉南说,“我会找个机会和他们说清楚。”
“没关系。”沈梨打了个哈欠,眼神瞥向一边,有意避开这个话题。
脸上的心思一清二楚,厉南心被揪了一下,苦涩地笑了笑:“昨晚没睡好吗?”
“还好吧。”沈梨语气淡淡。
经历了一场颠覆她思想的突发事件,她自然没睡好,梦里都是骆铭修,小时候和现在的样子交替出现,缠着她叫姐姐。
“什么早恋喜欢同校女孩?你还没明白吗?那个人就是你。”
“从始至终,我就只喜欢你。”
昨晚他的哭诉又浮现在脑海中,为什么以前从没看出来他有这想法?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对那小子太好,想起那荒唐的吻她就崩溃,害怕。
害怕骆铭修那副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嫉妒发狂的样子,就像完全变了个人,她根本招架不住。
沈梨攥紧手里的抹布,使劲地擦拭,可因为走神,一直在擦同一个地方。
厉南看在眼里,走过来抽走她的抹布:“你回房休息吧。”
“我上午去舞团,在车上补过觉了。”沈梨摆手,又喷着清洗剂要擦。
她真的不困,只是脑子太乱了而已,怎么睡也是睡不着的。
“那你在外面等我,”厉南甩了个拖把给她,“我擦完你拖地就行。”
“好。”沈梨拿着拖把,站在门边,不再干扰他。
静静地看着他冲洗台面上的污渍,和平时刷解压视频的效果一样,紊乱的神经得到放松,不再去想让她头疼的事。
“舞团的那些人都是许姨的学员吗?”
“有些是她的徒弟,大部分是其他团的舞蹈老师,她巡演合作认识的。”厉南搭她的话,手下的动作没停,“今天有跳舞吗?”
“跳了些简单的舞,”沈梨抬手比划着舞蹈动作,“找回一点点感觉。”
厉南被她可爱到,扬眉:“慢慢来,可以的话你后面就在那边训练怎么样?”
“可以啊,那边可都是专业人士,”沈梨倚着门框思索了一下,“我觉得除了阿姨,还有好多人形象不错,可以来演戏。”
“让你说准了,有几位已经定了特约。”厉南打扫完毕,洗干净手对她做出请的手势,“不嫌麻烦的话,到时候去舞团特训,可以和她们互相学习。”
“互相学习?”沈梨哼了一声,拖把往他脚下去,“你是想让我顺便做演技指导是吧?省着再费钱去请老师了。”
厉南让开她,打趣:“不行吗,沈老师?”
“行啊,不愧是转幕后的人了,比以前精明多了。”
“那这部电影我也投资,回头你去找程青青谈谈。”沈梨用开玩笑地语气说。
而厉南却挑了挑眉:“求之不得。”
“昨晚见完王总后,我就有这个意思,又怕你对我的私情有介怀,才没和你说。”
厉南看向她,神情诚挚真切,“沈梨,我知道告白的事让你很尴尬,再次说声对不起,是我急于得到答案让你感到困扰。
其实事后我想了想,比起一直追你,得到你的爱,我更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如今青梨发展蒸蒸日上,希望以后我们有合适的项目,还是不要避讳合作。”
在他叫她名字时,沈梨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看着它,听他说完这番话。
厉南素来是一个面对任何状况,都沉着应对的人,唯独那天的告白,和今天,她都在他脸上看到了对她的期待和害怕。
期待她望向他,害怕她不再理他。
这样的神情就像……
脑中闪过骆铭修的脸,沈梨皱眉,又朝厉南露出笑容:“我说过我们始终是朋友,那件事就当没发生吧,不要再提了。”
现在她明白,不管厉南和骆铭修,对感情的执着程度都超乎她的想象,她控制不了别人,只能做好自己。
喜欢她的人太多了,难道每个人都要管吗?就因为两个男人跟她关系太近,她才想更多,她的脑袋不是拿来装着这些的。
感情的事,怎么想也没用,徒增烦恼。
沈梨总是不需要任何人,就会排解自己的消极情绪,下午同许姨去看了场话剧,回来就一身轻松,睡了个好觉。
程青青的电话是第二天打来的,那晚过后,沈梨决定还是尽量回避骆铭修,能不碰见就不碰面,因为她怕一碰面就想起那荒唐的吻,就控制不住自己想扇他。
于是她便一直让程青青向梁进打听,看骆铭修有没有搬走,没有搬走她有打算去她那儿住段时间。
“梁进已经给他找到房子搬出去了,你今晚可以放心回去。”
“那不用盯他们了。”听到这个消息,沈梨终于松口气,还算那小子有点羞愧心,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程青青笑了:“看把你紧张的,真好奇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了,能让我们沈大美人害怕成这样。”
“收起你的好奇心,”沈梨嗔怪,“你知道我多难受吗?还敢打趣我。”
“你又不告诉我实情,我怎么知道?”程青青说,“我猜猜,那小子应该跟你挑明了,然后你拒绝了他,你们吵架了?”
“梁进说你拿行李走那天,骆铭修高烧烧到天明,说是那小子一直在雪地里傻站着,肯定是受刺激了。”
“他不会是误会你和厉南有什么吧?”
程青青大致情况都猜对了,唯独没猜到,她被人二话不说强吻,连反抗余地都没有。
谁又能看出平时见她低眉顺眼,一直听她顺从他的弟弟,会做出这种事来。
还一直站雪地里,想冻死自己吗?
这么会使苦肉计,她才是那个傻子,一直当他单纯乖巧,真是看错人了,他简直是个疯子。
“哎哟,终于搬完了,还好你东西不是很多,收拾收拾吧。”
梁进搬进来最后一个箱子,躺倒在新公寓的沙发上,他手机上回复着消息,冲一边的骆铭修说,“我已经请钟点工打扫过了,精挑细选这个小区,离公司又近,万一程总,沈总要开个会,赶到公司也很方便,对吧?”
“辛苦了。”骆铭修站在阳台上观望了一会儿,随后蹲在一个个箱子前,拆开整理物品。
靠近脚边的一个箱子,打开后他怔了一瞬,又关上。
那里面装的物品,全部和沈梨有关,她的杂志,海报,周边等。
梁进见他不动那箱子,好奇走过去看了看,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刚帮工人搬这箱时,就奇怪怎么这么重呢?你可真是……痴汉粉一枚啊,你之前不是说过早就不买这些了吗?”
“习惯了。”骆铭修只说出这三个字,然后把箱子放进储物柜里。
当年从沈家搬走之后,他有一段颓废期,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目标一样,虚度生活,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成宿成宿地熬夜,把自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母亲心疼他,没让他住校,在校外租房子照顾,定期带他看心理医生,还买了一只狗,也就是如今的咻咻来陪伴,才让他渐渐把自己拉回了现实中。
可病源是什么,在一次次的心理治疗中,骆铭修比谁都清楚,他不能实话告诉母亲,怕她也心理上出什么问题
只能扎于内心深处,那份对沈梨的思念从来不会终止。
读书兼职,他兢兢业业,不敢空闲,因为只要闲下来,心底的思念便犹如藤蔓疯狂生长,向外。
就是这种疯狂的想念,让他又开始买沈梨的周边,也就是那段时间开了个账号,在网上剪辑关于她的视频。
得到了很多人喜爱的同时,他也更热爱这种感觉,在剪辑软件的监视器里,反反复复拉她的戏,欣赏她每一帧表演。
渐渐的,一个念头就常常出现,或许某一天,他也可以成为演员,那样他就可以向她靠近吗?
手边已经整理完了,骆铭修弯腰继续收拾另一边,一切收拾完后,突然发现有个东西不见了,他翻动刚放好的盒子,没有。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狗模样的木制钥匙扣。”骆铭修回头问正靠着沙发,悠闲刷短视频的梁进。
梁进看视频入了神,过了会儿才回复他:“什么狗?哦,之前好像见你拿着玩过。”
骆铭修有些着急:“我是问你刚刚搬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过?找不到了。”
“啊?你再仔细找找呢,那小玩意儿搬一趟家很容易弄丢吧,反正也不值钱,再买一个算了。”
“那买不到的。”骆铭修失望敛眸,又开始翻箱倒柜。
“停,你歇会儿,”梁进阻止他发出噪音,说,“我估摸着吧,可能根本没带过来,落在沈梨家了,你要不问问?”
骆铭修掏出手机后顿住,脑中闪现着一些画面,脸上烧红,做过那么过火龌龊的事,他都想扇死自己。
又怎么敢跟她发消息,更不敢见她。
东西如果真落在她那儿,希望她能收着吧,本来那就是当年,要送她的礼物。
夜晚,沈梨回到家,知道人已经搬走,她还是看了眼玄关处的鞋柜,果然没有了他的鞋。
放下行李,她又径直往他住过的卧室去,房里,东西清空,一片明亮。
走了。
收拾得倒是挺快挺干净。
沈梨正要关上门,眼睛一瞥,看见门边有块木头,她俯身捡起,呵出一口气。
怎么,这不是他很宝贵的那只木雕小狗吗?之前她拿了下,都立马抢回去,现在就这么随意地扔在这儿了?
真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她一边腹诽,一边又怕他是真以为丢了,找不到会着急,还是对着钥匙扣拍了一张照发过去。
沈梨:我明天放程青青那儿,你有空去拿。
骆铭修秒回:不用了,那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沈梨还生着气,一点也不想和他多聊: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这塞,我不需要。
愤愤地打完这一行字,她发送出去,关了手机。
骗子,都到这地步了,还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来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