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知君守在书旁边等他不需要自己陪着。
戴着口罩躺床上不闷吗……墨镜也架着,宁愿自己难受也要让他陪护,不知道该说太恋爱脑还是蠢。
到底要陪到几点……知君反倒先困了。他强行压下打哈欠的**,不动声色地问:“十一点半了,你确定要继续抠手机抠到凌晨两点?”
书这才恍然惊醒,从屏幕莹莹的光里抬起头来,看向知君,局促地说:“抱歉小君……你先睡吧,我也要睡了……”
知君若有所思。
他问:“你不会准备等我洗澡,或者等我睡着的时候,钻进我的房间安装微型摄像头吧?”
书一僵。
知君笑起来:“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想安就安吧,但如果你给我安了的话,我也会给你安的。有些东西还是要礼尚往来的,对不对?所以如果你这样做了,在家里的时候就要管好你的脸。不然我很快就会发现的。”
书默默点头。他伸出手,轻轻拽了下知君的袖子。知君也任由他动作,脸上笑眯眯的,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知君又道:“既然你要睡了,那就好好休息吧。我明天要出去做兼职,陪不了你太晚。”
然后他就毫不留情地出了门。合上门的瞬间,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手消失的地方,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点开了通讯录。
半小时后用季书逾的身份给小君打电话,他想。
怎么会有老板的地位比恋人还重要?
怎么会有同行之人的地位比不上刚见面的网友?
怎么会有直接给钱的人被榜一压一头?
夏天,知君洗澡快。他胡乱擦了擦滴水的头发,不管湿发睡觉会不会让第二天头疼,窝在被子里舒舒服服的,也不开灯。
但是他没睡觉。
他睁着眼睛侧躺着,睡姿蜷曲。
十、九、八、七……三、二、一。
轻音乐应时响起,知君快准狠地按下接听键。
姓名是“季书逾”。
“……书逾。”知君略带困意地说,“有什么事吗?”
季书逾:“不是你说老板可以随时找你的吗?”
知君:“话是这样没错……所以我只是例行询问一下,方便在自己彻底清醒之前了解老板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季书逾被哽,不情不愿道:“你给我念睡前故事。”
“好吧。”知君满口答应,“你要听什么?”
“听到你把我念睡着为止。”
“这可有点难。”知君说,“我并不了解你过往是否有失眠的情况,也不知道你今天是否过于亢奋,并且我的声音也不够低沉催眠,恐怕不能完美达成这个要求。”
季书逾气结:“要你办件事怎么这么难呢?”
知君笑了笑,短促的笑音被听筒接收,全部落入对面人的耳朵。
季书逾怔住。
知君温和道:“好了,那我唱首歌吧,季书逾。”
季书逾指尖动了下,脸有些红。他说:“好。那你唱吧。”
知君的声音很轻,青年人似乎是刚醒,嗓子有些哑,但更增添了昏昏欲睡的感觉。
柔和的歌声像一场梦,安抚躁动欢悦的心:“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臂永远保护你。
“世上一切幸福愿望,一切温暖,全部属于你……”
季书逾心尖都跟着颤。他默默看了眼录音键,确定它还在工作,没有被自己手抖结束,说:“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慈母心态。”
知君笑盈盈:“面对老板,可不得用最宠爱的办法。”
季书逾实在想不通人怎么能这么会钓,把他勾得团团转还心甘情愿戴绿帽子。
但是他说的是“最宠爱”,他想,连书都没有被“最宠爱”。
季书逾轻咳一声:“晚了,你睡吧,别熬了。”
知君:“谢谢老板关心。晚安,季书逾。”
“晚安,知君。”
知君挂断了电话。季书逾手指不舍地按在屏幕上。他戴好耳机,点开刚刚结束的录音。
知君打了个哈欠,觉得这两个马甲一个比一个好哄。怎么变那么纯情了,让他都有点不知所措,觉得是不是自己骗了人家。
和谷的聊天还是每日例行问好,他加好友看起来并不是为了发展任何关系。
这个倒是沉得住气。
知君的兼职就是在咖啡厅拉花。
书还在床上躺着,因为知君暂时还没从客厅的监控里看到他的身影。他无聊地在咖啡液里画出小猫的形状,空气中弥漫着温暖苦涩的气味。
应该休息一下,知君毫无负担地想。比如给自己点一杯咖啡,趁着没人点单的时候站在空调风口前。
他正这么想着,一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季书逾。
知君:“点单请到前台。”
季书逾看了眼旁边的人,说:“你给我做。”
知君脑子歪了下,想到了别的。但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黄色废料:“好的。”
季书逾满意地离开。
旁边的人凑上来八卦:“知君,这是……?”
知君解释:“我另一个兼职的老板。”
“哦哦。”那个人点点头,挤眉弄眼,“看起来你这个老板对你有意思啊。”
知君不置可否:“可能吧。”他说,“有钱人嘛,心思总是要变。我又不是灰姑娘。”
“说的也是。”那个人说,“再怎么样咱们管好自己也就够了。我不打扰你了,加油给老板做吧。”
知君端起画有小猫发射爱心光波的咖啡,亲自送到季书逾面前。他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阳光刺眼,他仿佛不觉得。
季书逾:“员工可以擅离岗位吗?”
知君耸耸肩:“谁叫季书逾给的更多呢。”
知君怎么变换对他的称呼完全靠心情。老板是纯粹的调侃,而喊名字则是故意挑起情趣。至于把“季”气音化,是为了让他准备准备收拾一下静待掉马。
季书逾说:“你们忙得来吗?忙得来就陪我坐坐吧。”
“还行。”知君坐下来,“我是编外人员,老板对我的工作不较真。大不了请次假。”
“看起来你很重视我。”
知君眼睛弯出甜蜜的弧度:“怎么不算呢?”
“季书逾对知君来说多重要呀。”
季书逾手一抖,差点把拉花弄皱。
他拧眉:“你不是有男朋友吗?”语气不快。
知君无辜地看着他:“老板,你在想什么啊,我男朋友又不会给我五百万。”
“那你还和他在一起?”
“当然是因为他足够爱我。”知君说,他的语调平和,像一阵风扫过季书逾的耳朵,“……如果哪一天我发现了他不爱我的证据,我会立刻把他赶出去。”
虽然盲目自信于不会有那一天,但季书逾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那些证据就是真的?”
借着知君沉思的工夫,他把视野可及的男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知君有一双天然带笑的眼睛,眼圈晕着浅浅的红。睫毛浓密纤长,低落时扫出一片阴影。深灰色的虹膜几乎发黑,除非使劲盯着他的眼睛看,不然看不出它的不同。
鼻梁不至于高挺,看上去线条柔美,嵌在面部恰到好处。嘴唇颜色趋近于白,用力揉搓会开始发红。
他的颈窝里有一点痣,眉毛里面也有一点。眉心有淡淡的白痕,是小时候不小心磕到的。
他的脖子也好看,侧过去的时候线条清晰分明,几乎有种骨头要冲破皮肉钻出来的感觉。
凝视得太久了,知君若有所感,抬起头来微笑道:“我不信他有什么理由。”
“只要被我发现,那么,他就不会被容忍。”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会让人觉得里面盛着欣喜、崇拜、憧憬与恋慕。但他说的话与他的眼睛截然相反。
知君又慢慢把头低下去,脖颈弯出惊人的柔弱的弧度。他看上去臣服,实际上完全不是。只有他才有资格被称为猎手,任何一个人都是笼子里等待被他审判的哀鸣的猎物。
季书逾喉结滚动。
他余光瞟了眼窗外,他找来的偷拍的人还在拍摄。这就是他选择这个位置的原因,微型摄像头在他衣服纽扣里躲着,阳光让知君的美无处遁形。他要在第一视角看到知君,也要在旁人眼里找到他们相配的样子。
知君突然看到他手上的伤口,短促地“啊”了一声:“季书逾,你怎么受伤了?”
只是浅浅的擦伤,知君却用了他受了天大的伤害的态度。季书逾越想越品出自己的重要性,嘴角不免露出愉悦的弧度。
知君有些奇怪地看他,担忧道:“是怎么伤的?”
总不能说是跳楼搞的。季书逾面不改色:“可能是擦到水泥墙了,你知道的,那种墙体很粗糙。”
知君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眼里闪过促狭的笑意,稍纵即逝。
他说:“你不要忘记消毒。”
季书逾问:“这杯咖啡怎么连杯子一起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