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何容易 第7章 第 7 章

中午十二点，李聿在一阵铃声中抬头。

“程总，这是你们公司特殊的下班铃声吗？。”李聿听公司环绕着“下班下班，终于下班，吃饭吃饭，赶紧吃饭......”的声音，忍着笑问。

“是啊，我们公司很人性化的，走，带你体验体验公司食堂。”程轫听见这个铃声也笑了，想起之前林诉被他哥派来这个公司上班，看公司死气沉沉的，说要进行改造，呼呼啦啦整顿了一个月，林诉他哥看他这么用心，也不总来查岗了。公司上上下下也对林诉忠心耿耿，他来代班也不会有人跟他哥打小报告。

电梯在十五楼停下，李聿内心有点奇怪，为什么要把食堂设在中间楼层啊，他还以为是在靠下面楼层呢。心里疑惑嘴里不由就问了出来。

“程哥，为什么餐厅在十五楼啊？”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啦。”程轫一脸高深莫测，也不直说。

两人进入里面，李聿心里疑惑更甚，为什么大家都站在玻璃前，一脸坚定的表情？

李聿走过去往外面一看，笑了，“你们公司真会玩。”在这一层抬头正对着对面楼顶部巨大显示屏，上面写着：新源以你为傲，你是最棒的员工！低头能俯视下面的一片绿海，自信心油然而生。餐厅内还贴有关心标语，在这环境下，人人都能吃下三大碗饭，然后死心塌地的继续为公司效力。

“这一招真高明。”李聿佩服。

“好了，看完过来看看你想吃什么。”程轫朝打饭窗口走去，这些都是管理公司的小手段罢了，他不想管自然也不感兴趣。

两人选好饭，找了位置坐下。

程轫看着李聿碗里的一团不明物体，不解道：“你这什么黑暗料理，我不是已经把这儿好吃的全告诉你了吗？”

“这是紫米咖喱饭，你不懂了吧，很好吃的。”李聿拿着勺子在碗里搅拌，“之前我奶奶经常给我做，在这儿看到这个，就想着尝尝。”

程轫还是不能接受，这卖相就这么恶心，会好吃吗？

“你要不要尝尝？要勇于尝试新事物。”李聿看他一脸嫌弃的表情，向他推荐道。

“啊，你是说......要我吃你的饭？”程轫瞬间抛弃了刚才对这个食物的看法，只想着李聿邀请自己一起吃，脸色瞬变，嘴角咧出灿烂的笑容，“好啊好啊，那我们交换着吃。”

程轫把两人的饭摆在中间，又去拿了两个碗，递给李聿。

李聿被他变脸速度惊到了，手里被塞了碗才反应过来，缓缓看向对面一脸期待的程轫。

“啊......行，你试试就知道了，很好吃。”

一顿饭吃的，程轫异常激动，李聿也被程轫的情绪感染，吃了平时两倍的量，摊在椅子上不想动。

程轫也吃撑了，虽然嘴里没尝出饭的酸甜苦辣，但心里甜的像糊了蜜，心想今天这又不经意间，他和李聿的关系又迈出一大步，他可什么招式还没使呢。

他俩果然是天注定的缘分！

李聿实在太撑了，向程轫提议下去转转，消消食。

“好啊。”程轫美滋滋，他和李聿在一起干什么都行。

公司楼下马路上。

“怪不得朝下面看是一片绿海呢，公司周围绿化真好啊。”李聿感叹，这儿不像是在城市，像是身处森林公园。

“这一片是阳城绿化覆盖率最高的地方了，而且公司就是和新能源有关的产业，倡导绿色城市，节能减排。”程轫向他解释。

正中午太阳还挺大的，但因为树长得茂密，两人走在树荫下也不会觉得很热，李聿看着脚下树影斑驳，阳光一缕缕透进来，心情突然特别好，奶奶走后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一个人活的也挺好。

奶奶刚走的时候，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一种无力感，像一直浮在空中，没有实感。

想到这儿，李聿不由哼笑出声，心想刘鑫不愧是他好兄弟，竟然看出来他想离开阳城，那时候他是真的很想逃走，想着在这儿怎么就那么伤心呢？

李聿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对于不想面对的事，他常用的办法就是逃避，小时候逃避父母不爱自己的事实，逃避自己总一个人的生活，他刻意的想忘掉那些不好的，放在心底深处碰都不敢碰，他怕受伤害，怕因为自己不想在意的事情伤心。

但伤心总是控制不住的，要变得多坚强才能永远不难过呢？

在认识到刘鑫后他更清晰的认识到，分崩离析的家庭，不怎么见面的父母，孤独的自己。

怎么看怎么不幸福。

所以他每天去福利院和一群人在一起，让自己被包围起来，每天玩的都很开心，但总有要离开的的时候，别的小朋友回福利院，他一个人回家，每次他都跑得很快，到家也是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接着玩。

他觉得自己很开心。

去的多了他在福利院也交到了好朋友，有时晚上他就偷偷留在那儿，两人睡在一起，那时候太小，床也小，但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倒也能睡得下。

李聿第一次尝到分别的滋味是他福利院的好朋友被领养走时，当时他抱着另一个小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来领养的夫妻看不下去了，主动向院长提出想把李聿也领走。

“院长，如果我们想把两个小孩都带走要办什么手续？”夫妻俩和院长进到办公室，女人询问道。

“嗯......可能不行。”院长为难地说，“另一个小朋友叫李聿，他不是我们这里的孩子，他家就在我们边上的桃园社区，只不过他经常来这玩。”

“这样啊，看他哭成那样我真是不忍心。”女人说，“那还是算了。”

院子里，李聿还在抱着余嘉抽抽搭搭哭个不停，余嘉也在默默流泪，手臂用力的回抱着他。

“嘉嘉，领你走的父母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一定会幸福的。”李聿哽咽着说，“你的新妈妈就像刘鑫的妈妈一样，她一定会对你好的。”

“聿聿......你别哭了，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余嘉哭的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他们不让我来......我也会偷偷回来的。呜呜呜......我舍不得你......”

“你别偷偷的呀，被他们发现了不高兴打你怎么办？”李聿担心地说。

正好连溪出来听见这话，走过去搂住两个孩子，语气温柔道：“宝贝们，别担心。”

“嘉嘉要是想小聿了，我和他一起回来，好不好？”她笑了笑，“别偷偷的呀，迷路了怎么办？”

两人都没被人这么抱过，还是这么温柔的女人，红着脸停止了哭泣。

看着两个小孩这么可爱，连溪又笑出了声：“来，擦擦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看丈夫往这边过来，想是办好了，她站起身，拉住两个孩子的小手，说：“小聿，我们走之前先去你家看看，认认路，怎么样？”

李聿开心的看了看余嘉，又抬头看着连溪，说：“好。”

程轫正向前走着听他的笑声，扭头看他，觉得李聿现在看上去好像很轻松，是因为和我一起散步吗？

他凑上去，笑着说：“聿聿，笑的这么开心，想到什么事了？”

李聿看着面前一脸傻笑的男人，突然很想和他倾诉。

“你知道吗？其实我原本准备高中毕业后就南下打工的，但想着先把驾照拿到手，没想到还在驾校碰到了你。”李聿含笑轻声说。

“幸好你先去考驾照了。”程轫还没自恋到觉得李聿是因为他才不走的，“那你为什么又没去？”

“因为我不想再让自己伤心了。”他走前看见了奶奶在他笔记本上的留言，他想作出改变，逃避过后伤害积累在心里，下一次想起的时候就会更难受。

老太太和他朝夕相处怎么会看不出，她不想让自己的离开成为给李聿的最大伤害，她在寄托李聿开心的本子上留言，她写道：

“小聿，奶奶知道有些事发生了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伤害，就像你从不去想为什么小鑫的父母那么爱他，自己的爸爸妈妈却总不回家，为什么自己这么孤单，为什么奶奶来了却又要走......但奶奶知道，小聿会把这些放在心里。

“开心”记在本子上，“伤心”就记在心里。

奶奶也想不通，我们小聿明明这么懂事又可爱，但怎么好像是全世界最可怜的小孩呢。

奶奶想到我们小聿以后可能会变成一个不懂爱的孩子，就真想去把你爸妈骂个狗血淋头，怎么能这么伤我们小聿的心呢，真是的，奶奶真的很讨厌小聿伤心，所以，

小聿能不能别把奶奶也变成心里的伤心事？

不用坚强，不要冷漠，不要假装不在意，只要有一点点勇气让自己开心就行。

以后只把开心的事放在心里，好不好？”

看完李聿愣了好一会儿，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缓缓划落，他扔下手下收拾好的东西，扑倒床上大哭一场，然后天昏地暗的睡了一天一夜。

再也不想离开的事，摸索着一个人努力生活。

伤心的事记着很简单，忘记却很难，他总觉得无能为力，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勇敢一点了。

“这是好事啊。”程轫看着李聿认真的说，“但是想要不伤心，就需要很多开心，这方面我有经验，放心程哥带你天天找快乐。”

“你确实很厉害，毕竟你的童年那么压抑，你还是长成了这个样子，好像没什么烦心事。”李聿笑着认同道。

“唉，我也是苦中作乐，乐着乐着就没有苦了。”程轫叹了口气，“我一直都认为我们都应该只想着自己喜欢的事。”

“那伤心的、难过的事怎么办？是坦然面对还是痛苦逃离？”李聿看他那么洒脱，忍不住问。

“这是个难题，我们可以慢慢找答案。”他不能轻易给出回答，李聿不能坚信一个永远都会变的事情有了应对方法，从而固执的坚持，那就适得其反了。

“嗯”

李聿和程轫对视，看到他眼神中的淡然，觉得那个答案好像很简单，也跟着笑了。

“对了，为什么，那栋大楼的显示屏可以让你们公司用啊，你们付钱了？”李聿朝新源大厦旁边的大楼指了指。

“啊，算是这样吧。”边上是林诉外公家的公司，自然不收钱，但不好跟李聿解释。

“那肯定花销不少吧，每天中午都放。”李聿感叹道。

“这都是公司经营的手段。”程轫说，“员工给公司带来的利益可比这些多多了。”

“但你们公司福利就是好啊，员工都很有信念感。”李聿对他嘿嘿笑着说。

“哦~看来你一上午对公司员工了解不少。”程轫也笑了，“走吧回去，下午你接着体验公司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