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得回家一趟。”翌日,容深以木涣的身份向戚莯辞别。
戚莯手中原本舞得虎虎生风的长鞭骤然一停,转眸看向木涣,脱口而出,“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话落,又自觉这样问太急切了,戚莯眸光闪了闪,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还回来吗?”
“怎么?希望我早日回来?”容深挑眉笑了,小孩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见到他,就巴不得他从视线中消失的小孩儿了。
如今都已经学会关心他离开后什么时候回来了,不错不错。
戚莯被看穿心思,脸色变了变,顿时矢口否认:“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你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言罢,便再次挥舞起了手中长鞭,竭力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只是,容深这些时日除了同睡以外,都跟戚莯在一块儿,戚莯鞭风中透出的心不在焉,他哪儿能看不出来?
不过,为了不将人惹恼,他没拆穿,只含笑顺着他的意往下说,“是是是,你就是随便问问,是我非要告诉你,我几时会回来的。”
“就是你非要说的。”戚莯再次停鞭,这次理直气壮地盯着木涣,仿若事实真的就是如此。
容深失笑,眸里满是笑意,还真是给根杆子就往上爬,一点儿都不跟他见外。
“不是你非要说你何时会回来?为何还不开口?”戚莯急了,木涣怎么突然停住不说话了?
容深清了清嗓子,方才一脸为难地开口,“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能何时回来。”
“你!”戚莯气得磨牙,说要告诉他何时回来的人是他,现在说不知道具体能何时回来的也是他,这算什么?拿他开涮吗?
“随便你何时会回来!我去给太子殿下祈福了!”说罢,戚莯收鞭转身就走,再跟木涣待在同一个地方,他怕是要对木涣心生杀意了。
容深见不得分别,何况他们这也不算分别,便也就由着戚莯离开,没有追上去,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别院。
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身走远,还剩下一点儿影子时,本已经离开的戚莯却又折返回来,站在他们方才交谈的地方目送着他离去。
直至眼中再也看不见木涣的身影,戚莯才收回目光,抿唇难掩失落,还真就走了,半点都没有留恋。
也不知道木涣归家后,何时才能再回来。
“不对,我那么在意他什么时候回来作甚?”戚莯猛地摇头,试图将脑海中的期待给甩出去,木涣本就不属于这里,即便是不回来也没事。
毕竟,这里可没什么,一定让木涣非要回来不可。
翌日早朝,所有人都如常地上朝。
这些时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太子在早朝上的缺席,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今日的早朝,太子殿下依旧缺席。
不料,他们到了金銮殿,一抬眼,就看到身穿太子朝服的太子殿下,站在最前头,等着他们的到来。
众人瞬间就惊了,反射性地扭头去看后头的戚述,这戚述的嘴莫不是开过光了吧?
戚述:“……”
戚述脸色不好看了一瞬,他们都看着他是什么意思?又不是他让太子殿下出现在金銮殿的!
“诸位大人昨日歇得可好?”容深明着问所有人,但目光却是落在戚述身上。
戚述脸色一僵,太子不会是知道他之前在早朝上跟皇上说了什么,今儿个才特意出现在早朝上,用行动告诉他,纵然他怪病在身,也不是谁都能在背后编排他的吧?
这个猜想甚是荒谬,但戚述莫名地就是觉得它是对的。
“回太子殿下,臣等忧心太子殿下的身子,昨日迟迟不能入眠,今日能看见太子殿下精神头不错的来上早朝,臣等提着的心总算是可以稍稍放下了些。”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颇有求生欲地表示他们昨日并没有歇好。
太子殿下的怪病还未好,他们敢说自己昨日歇得好,传到皇上耳朵里,岂不是不要命了?
容深从戚述身上移开目光,厌厌地扫了一眼口口声声说自己忧心他的怪病而没能歇好的大臣们,瞧这一个个红光满面的样子,也真是好意思说他们没歇好。
众人被太子这一眼给看得浑身发凉,差点就顶不住,忘了此时是早朝,出言告辞后,赶紧溜。
幸好,在他们失去理智前,太监声音尖细地唱喏——
“皇上驾到!”
众人顿时顾不得太子给予他们的威压,慌乱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不约而同地朝着高位上的龙椅而跪,等皇上坐上了龙椅,一个个异口同声地高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容陵抬了抬手,便不再看大臣们如何起身,目光直接落到了站在众臣之首的太子身上,“太子的怪病这是大好了?”
“回父皇,儿臣的怪病并未大好,只是较之前刚得上这怪病时,好多了。”容深微微躬身,说罢就抬眸对上了龙椅上的父皇。
容陵神色顿了顿,继而笑开来,“好多了那就证明钦天监的法子有效,戚爱卿啊,前儿个你刚担忧此事,如今见到太子恢复了一些,戚爱卿可放心了?”
“回皇上话,微臣,放心了。”戚述垂眸掩去眸底不断翻涌而起的情绪,太子如今站在了金銮殿上,由不得他不放心。
容陵颔首,“朕明白戚爱卿担心太子的一片心意,但有时候,戚爱卿还是要学着相信咱们钦天监算出来的东西。”
“知道的以为戚爱卿你为太子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不满自己儿子替太子祈福呢。”
“臣不敢!”戚述忙屈膝而跪,这不说清楚,那误会可就大了,“戚莯能为太子祈福,是他的荣幸,微臣以他为荣还来不及,怎会对此不满呢?”
容陵不说信也不说没信,只道:“如此就好,日后可不要再说祈福恐是无效一类的话才好。”
“微臣,遵命。”戚述傻了才在皇帝正高兴时,再说别的将皇帝惹恼。
容深勾唇浅笑,似是无意又似是不想放过戚述般的开口,“父皇,儿臣相信,等戚莯祈福七七四十九天满,儿臣身上的怪病,定然就消失无踪了。”
“若真好了,朕定然好好赏赐戚莯。”容陵配合地颔首,父子俩此时仿若都忘了戚莯在镇国将军府里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
戚述老脸有一瞬间难看,皇帝这话不是相当于在打他的脸?
区区庶子,不过是走狗屎运,得了个替太子殿下祈福的机会罢了,何德何能承得起皇帝的赏赐?
戚莯若得了皇帝的赏赐,那他视为继承人的嫡子该如何自处?
“皇上,微臣以为,替太子殿下祈福是戚莯被选中作为祈福人的本分,如果七七四十九天满,太子殿下真的好了,那是太子殿下的福缘深厚,倒也不必特意给戚莯赏赐。”
“戚大将军此言差矣,本殿下再是如何的福缘深厚,没有戚莯相助,那也是不能成事儿,故而这赏赐,便是父皇不赏,本殿下也是要赏的。”容深无害地看了戚述一眼。
戚述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哽死自己,他就不信太子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微臣……”
“好了,戚爱卿,这戚莯替太子祈福有功,自是该论功行赏,你这个作为人父的,就不要替他多做推辞了。”容陵打断戚述,说了更让戚述难受的话。
“如果戚沐自己觉得自己不配得这个赏赐,那就让他亲自拒绝。”
戚述未能说出口的话只能咽回去,不甘地应了,“是,微臣遵命。”
皇帝跟太子一唱一和,已经完全将四十九天后视为太子的怪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日子,或许连给戚莯什么赏赐都已经想好了,他此时说再多也无用。
不仅无用,还可能让皇帝生疑。
戚述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将利弊关系想得明明白白,不再想着推掉给戚莯的赏赐。
在他眼里,为了戚莯一个不重要的庶子,赔上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信任,可一点儿都不值得。
见戚述安静不再开口,容深眸光冷了冷,虽然早已知道戚莯在戚述眼里什么都不是,但这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对戚述心生杀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希望戚述不要再三地挑战他的底线,否则指不定哪天他就忍不住动手了。
其他大臣眼观眼鼻观鼻,不敢掺和进去,就连他们原本要启奏的事儿,都不约而同地往后压了压,省得奏本中有何不对,给了皇帝一个宣泄怒气的借口。
于是,本该是众大臣启奏各个事情的早朝安静得不得了。
容陵一看他们无本启奏,自是没什么兴趣干坐着,当即就让掌事太监宣布退朝,在众大臣的高声恭送中起身离开金銮殿。
皇帝走后,众位大臣不敢多留,各个跟太子行完礼,就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且步伐之快,活像容深是吃人的猛兽。
容深倒也不在意,只是在戚述将要走时,开口留人,“戚将军且慢,本殿下这里有几句忠告送给戚将军。”
“太子殿下请说。”戚述脸色不太好,他已经预料到太子所说不会好听,但他不能不听。
容深当没看到戚述的脸色不好,径直道:“戚将军最好不要以出身看人,出身并不能决定什么,还有,莫欺少年。”
“再是年少的崽子,也有长成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