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病 第5章 第二个梦境

秦君很冷，冷的她上下牙齿打颤，她双脚跪在地上，上半身被赵有容搂着，他尚在发烧，按住她后背的小手烫的惊人，秦君嗫嚅着双唇，忽然“哇”的一口咳出了一滩血。

藤蔓上显然有毒，经过雨水的冲刷毒性已经入了她体内，她现在四肢麻木，显然已经开始毒发。秦君第一次这么直观的面对死亡，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身后的刺客站在一鞭不成恼羞成怒，想要扬起藤蔓再来一鞭，秦君运功，想要站起来。

那个刺客显然不是近身打斗型的，只要她能靠近他，想杀掉他简直易如反掌。

“你中毒了。”赵有容稚嫩的嗓音自她头顶沉沉传来，有些辨不清情绪。

他平淡的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秦君抬眼，眯着眼看他，“小屁孩，姐姐在救你，净会说风凉话。”

她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话音刚落她忽然站起，麻木的右手连运功都无法做到，却是反手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一鞭，紧接着，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运起轻功一眨眼时间便到了那刺客面前。

刺客戴着黑色的面巾，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一瞬间就到自己面前的女人，他刚发出了一个“你”字，冰冷的匕首便捅入他的心房，秦君以一种极为简单的方式顷刻间就要了那人的性命。

面前的黑衣刺客倒下，她缓缓地喘了一口气，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

周遭已经没有那急迫的脚步声，雨声重新覆盖了这寂静的夜，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叫人安心，秦君娇小的身形晃了晃，再也无法支撑的倒了下去。

她的脸快要接触到地面时，一双灼人的小手搂住了她的脖子，赵有容屈起双腿跪坐在地上，将秦君的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抿着唇神色有几分倔强。

“你要死了，是吗？”赵有容这样问她。

秦君笑了笑，将头在他的腿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凌乱的头发黏在她的脸上，她急促的呼吸了几口，浑身疼的她眼泪直流。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轻笑了一声，就慢慢的闭上眼等死。

毒性发作的很快，但并没有顷刻间要她性命，她清晰的感受着体内毒发时翻江倒海的痛苦。

两人沉默了半晌，秦君动了动，睁眼看他，问道：“赵有容，你怕不怕？”

这是她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了，少年依旧不假思索道：“怕。”

想来也是怕的，只是他好像性格有缺陷，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

秦君记得现实中坊间对太子赵有容的形容，说他性情暴戾冷酷无情，她还真的没办法将这个一脸单纯的少年同那个传闻联系在一起。

她胡思乱想着，体内的力气一点点的流失，就在她意识越来越模糊之际，梦灵终于出现了，依旧是那一道冷彻心扉的声音。

“还活着吗？”

秦君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在说话还是魂魄了，她嗤笑了一声，道：“叫你失望了，我活的很好。”

“啧。”梦灵冷道：“看来毒性不够厉害，居然还有力气还嘴。”

“我觉得你好像骗了我，那群刺客要杀的人明明是萧贵妃，为什么你告诉我的是她替皇帝挡刀而亡？”秦君不理会他的讽刺，问出了困惑许久的问题：“如果他们的目的是萧贵妃，那赵有容的梦境就是错误的？”

梦灵沉默了一下，道：“或许吧，毕竟这事已经过去了十三年，谁又说得清呢。”

秦君闻言点点头，道：“也是，反正我只需要改变结局就行了，怎么样，那个女人活着没？”

“虽然有些出入，但你任务也算完成了。”梦灵回答的十分不情愿，“准备一下进入下一个梦境。”

“不是吧？我刚经历完一场厮杀，就不能让我休息休息？”

“呵，那你是想等你自己死透？”

秦君噎了噎，发现自己还是不太想面对自己的死亡的，于是她顿了顿，道：“那这个梦境怎么办？你说赵有容下个梦境还会不会记得我？”

梦灵笑她天真：“每个梦境都是独立的，就算所有任务完成现实世界的赵有容也不会记得你，你就别想攀关系了。”

“搞得好像我多想跟赵有容有关系似的。”

秦君嘀嘀咕咕，忽然感觉面前一道白光闪过，再睁眼时，她坐在一个青石板台阶上，身上穿着一袭蓝色的长袍，这装束有些眼熟，但她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

“这是赵有容的第二个梦魇梦境，他的第二个心魔是他十二岁这年，宫里死了一个小太监，原本是极小的事，但有心人传言是赵有容虐待小太监致死，皇上为此发了很大的脾气。”梦灵平淡的叙述完，嗓音没有任何波澜。

秦君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就算是他虐待了一个太监致死，那皇帝有必要发那么大的火吗？”

梦灵听见她天真的语气，默了默，道：“这个虐待，是指床榻上的虐待……”

“……”秦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她反复确认道：“赵有容真的干了这种事？”

梦灵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冷声道：“当然不可能，你在这个梦境的任务就是查清此事，证他的清白。”

“那我现在这是？”秦君甩了甩自己长长的袖子，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现在是新调到五皇子赵有容身边的太监连宝，是之前死掉的小太监的替补，主要负责赵有容的日常起居。”

简而言之，就是赵有容的贴身太监。

秦君惊得一跳，扒拉着身上的太监服，哭丧着脸道：“我连男人都没做过，居然直接做太监了……”

梦灵嗤笑一声，冷道：“你放心，身体还是你自己的，并没有变成真太监，不过正因如此你要更加小心，别暴露了身份。”说完，他顿了顿，声音带了几分虚弱：“替你换身体浪费了我许多灵力，这次我可能要睡得久一些。”

言毕，秦君的脑子里恢复了寂静。

她甩了甩袖子，从台阶上站起身，刚转了身，便被人叫住，身后有穿着粉色宫女服的小宫女急急上前，道：“连公公去哪？五殿下刚从外头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你快些回去吧，否则就要挨板子了。”

梦灵早已将这个梦境的所有信息都传给了她，此时的赵有容已经十二岁，性子越发的阴郁暴戾，在她之前服侍赵有容的小太监两日前已经死了，死相很是凄惨，因着是几个皇子一起出宫游玩时突然暴毙，二皇子便非要查出小太监的死因。

此刻那个小太监的尸身已经被送到宫里的仵作处，便是赵有容也无法接近尸体，因着这个事他怒了两日，今日出宫时又被人冲撞，偏偏那人是戍守边关的镇北将军之子，皇上很是倚重，他满腔怒火无法发泄，一回到宫里头就关上屋子砸了好些东西。

赵有容打骂下人的事时有发生，这也是旁人能将小太监之死的脏水泼到他身上的原因，因此整个南华宫的太监宫女都活的胆战心惊。

连宝是南华宫负责赵有容的日常起居的太监，这几日才被调到他身边做近侍，秦君理了理太监服，看向前来报信的宫女，笑道：“谢谢姐姐，请问殿下可用了晚膳？”

报信的宫女唤风筝，长得很是乖巧可人，她看着秦君白玉般的脸庞恍惚了一瞬，惊艳于她的容色同时又暗自唾弃自己竟然对一个太监心生好感，于是她掩饰性的垂下了眼睛，细细道：“殿下还气着呢，自然未曾用膳。”

秦君闻言，拔腿就往南华宫的御膳房走，她的脑海里有一张关于南华宫的清晰的地图，是以找个御膳房并不难，此刻正是用晚膳的时分，但赵有容未吩咐，谁也拿不准要不要开伙。

于是秦君进来的时候，所有的御厨都像是见到了活菩萨似的一拥而上，以为是五殿下终于要传晚膳了。

“连公公，殿下想吃什么？”方脸御厨殷切问道。

秦君摆了摆手，实在不习惯被人左一个“公公”，右一个“公公”的叫着，她打发了御厨们，道：“你们忙去吧，殿下的晚膳由我……杂家，亲自来做。”

她上一个梦境研究过赵有容，这小孩喜欢吃他母妃亲手做的红烧肉和酸辣鲤鱼汤，口味偏重，喜咸辣，但根据连宝的记忆，似乎近几年的赵有容都没太好好吃饭，一般是皇上吃什么就吩咐御膳房做什么。

年纪尚小的赵有容虽然渐渐暴露出暴戾的性子，但骨子里还是个渴望被关心的小孩子，他这样做无非是想讨好皇帝罢了。

秦君在一众御厨怀疑、胆颤的目光下，亲手做了三菜一汤：红烧肉、麻辣兔肉、宫保鸡丁和酸辣鲤鱼汤，她将四道菜各盛一小份，在托盘上摆放的漂漂亮亮的，端着就往赵有容的房间走。

赵有容住的房间落于清辉院，院子里种了一颗梨树，梨树有些年头了，每年逢开花就会簌簌的落满整个院子。秦君过来的时候，梨树正巧已经过了花期，一整个清辉院里铺满了纯白色的细小梨花，踩上去犹如身处云端，周遭都是清新的香味。

秦君还未来得及享受一番这诗情画意的美景，便有一个花瓶自敞开的房间门猛地往外头飞来。秦君下意识的闪身躲过，花瓶砸在地上应声而碎，白白破坏了一院子的梨花。

屋内，传来一道嘶哑的沉沉声音：“连宝，滚进来。”

是处于变声期男孩特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