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抿了口茶,“本宫乏了,你就先退下吧。”
南雁来闻言手指微动,收回看向窗外欢快跳跃着的黄雀的目光。雕花木窗外一片白日光华,与这阴冷大殿相割裂。
“是,臣妾告退。”
从坤宁宫走出去,她一眼就看见了谢长庚。后者玄衣青裳,正倚在御花园一颗石头上晒太阳。
大概是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装模作样地挑眉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孤与夫人又见面了,看来实在是巧。”
他说的实在云淡风轻。若不是方才她坐在坤宁宫时,没从木窗格子里瞥见他足足在这破石头旁站了一炷香功夫,她几乎就要信了。
但既听他这么说,南雁来索性也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低头行礼,敷衍道,“是,太子殿下。”
看来他的确很闲。
既来之,则安之,这次南雁来是真的认命了。
虽然这一世她还是嫁入了东宫,但也不算血本无归。经此一闹,南湘湘的名声已是彻底毁了,绑架堂妹,倒贴太子,这满京城还有谁人敢娶?
也算是改变了前世南湘湘串通敌人,为一己荣华出卖夫君的结局。
她已是无憾了。
那样好的少年郎,不该有那样一个不堪结局。
南雁来向谢长庚走去,忽然身后追来了一位老嬷嬷。
“太子妃娘娘请稍等片刻。把皇后娘娘的赏赐拿了再走吧。”老嬷嬷笑着行礼。
南雁来顿了一下,抬手接过金玉木匣,也笑,“有劳清兰姑姑,请代本宫谢过皇后娘娘。”
“太子妃娘娘不必如此拘礼。”
此人南雁来认识,是长孙皇后宫里的掌事姑姑,宫里的老人了。饶是有那样一位主子,此人却心性不坏,厚道本分。
前世南雁来既被谢长庚嫌弃,也不受皇后待见,每日在东宫的日子水深火热。但这清兰姑姑还是很照拂她的。
“多谢清兰姑姑。”想到这,南雁来不禁浅笑。在这深宫里,若说的上哪个人让她有那么一点温馨的感觉的话,那便是清兰姑姑了。
“太子妃娘娘太客气了。您打小便这么知礼数。奴婢还记得呢。”清兰姑姑笑道。
“哦?还请姑姑指教。本宫怎么不太记得了。”南雁来浅笑。
“那是一年暮春了,天还是冷的紧,刚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宫里举办佳宴,皇后娘娘宴请满京城侯爵,各府的孩子们都来宫里玩。那时候您也在呢,奴婢记得很清楚。”清兰姑姑笑道,“孩子们都乌泱泱聚在一起玩,你追我赶,还把皇后娘娘年前刚栽的梅花给揪落了一朵呢。那可是刚刚进贡的名种,白须朱砂梅。把娘娘好一个心疼。”
“娘娘托奴婢去重新栽花。结果奴婢一去,恰好看见那梅枝下偏巧站了位小姑娘,独自垂着手站在那里,被风冻得瑟瑟发抖,却还垫脚去栽花呢。”清兰姑姑笑着看她,“那年您才七岁。娘娘知道了,都夸您懂礼数呢。”
南雁来自然是记得的。只不过只有一些依稀印象。
那年她刚来京城,处处受人脸色,就连皇宫酒宴都无人愿与她站在一起。她孤零零站在御花园石子路上,雪覆盖了一双绣花鞋。
就在那时,她忽然看到那少年太子也一人站在那里。少年面如冠玉,身量清瘦,肩上落了些许残雪,正微微仰着脸,似乎在看湖心一座小亭。
不久他身边围来了一群人,气氛终于热闹起来,人群簇拥中他朝她瞥了一眼。大概是看她独自站着那实在太过碍眼,于是少年手一抬,扔过来一个雪团。
她怔怔接下了。
少年吹口哨,笑得神采飞扬,还让她站在原地等他。于是彼时的她就乖乖等了。
可左等右等,都等不来,偏巧她还迷路了。
御花园实在太大,天又实在太冷,别的孩子都裹着暖和的锦衣玉裘,吵嚷着往她的薄袄裙上扔雪团子。她不知所措,躲在一棵梅树下蹲着哭。
不知多了多久,那少年太子才心急火燎地在过路宫女的帮助下找到了她,泪服朦胧的南雁来抬头,却一头撞进太子殿下的怀里,彼时的她觉得那就是她人生中最温暖的港湾。
眼看南雁来和清兰姑姑相谈甚欢,走在一边的谢长庚也心里甚是宽慰。
别的不说,他知道这嬷嬷人还是忠厚的,前世对南氏也还不错,因此谢长庚也就放了心,他这次特意寻了个由头,从南书房赶来坤宁宫,就是担心皇后存心刁难南雁来。
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兴许是她刚进东宫,人还生分些,这次清兰姑姑陪着她闲聊些也是好的,打消一些紧张。
谢长庚满意地背手踱步。
“是啊,太子妃娘娘,奴婢记得可清楚了。”清兰姑姑越聊笑得越欢,“太子殿下小时候可坏啦,故意把你丢在御花园自己端着碗面边吃边看你哭...”
南雁来:“......”
谢长庚笑容一僵。
南雁来:“...你说什么?”
* * *
谢长庚:...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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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