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瑶皱眉道:“世子在何处?我要见他。”
霓裳笑道:“这也是世子的意思,请季姑娘换上这件喜服,奴婢自会带您去见世子。”
季明瑶觉得厌烦恶心,但想到阿弟还在受苦,一切需忍到救出阿弟后再做打算。
如今的陆文瑾算是彻底撕破面皮,连装都不装了。
便是笃定她今日上门,定会妥协服从。
季明瑶沐浴更衣后,由霓裳和云霞两位婢女摆弄,替她梳妆。
她们为她换上那件华美的喜服,戴上最华丽耀眼的珠翠,但季明瑶根本没兴趣看一眼镜中盛装的自己。
两个婢女眼中皆是惊艳之色,“季姑娘真的太美了!这喜服衬得姑娘肤白胜雪,宛若瑶台仙子,世子见到姑娘定然十分欢喜……”
季明瑶神色不耐,“陆文瑾现在愿意见我了吗?”
霓裳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世子爷早在定亲宴之前便照姑娘的尺寸精心准备了这件喜服,足见世子对姑娘的重视,世子对姑娘的情意可真让奴婢们好生羡慕啊!”
女子出嫁是要自己绣嫁衣的,陆文瑾竟然连嫁衣都提前备好了,可谓是体贴入微了。
“如此名贵价值连城的嫁衣,是多少女子做梦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霓裳也不是没动过心思的,但这些年陆文瑾为了季明瑶刻意疏远府中婢女,霓裳也知无论是容貌和出身皆不如季明瑶,也只能淡了心思。
季明瑶虽然看上去是个冷美人,但经过相处了解之后霓裳发现她并非是那种刻薄的人。
不会因为她们身份低微,便对她们颐指气使。
霓裳心想既然当侍妾是没指望了,倒不如抓紧机会讨好季明瑶,等到将来季明瑶过门,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世子竟然连嫁衣都准备好了,那便表明婚期将近,世子要娶妻了。
她原本还想再恭维几句,季明瑶却道:“这福气给你要么?”
霓裳一愣,尴尬地笑了笑,“姑娘说笑了!”
“时辰也不早了,请姑娘上轿。”
方才送季明瑶来暖阁中的那顶软轿早已等候在外,软轿中燃着上好的银炭,便是身着单衣也一点都就不觉得冷。
半个时辰后,轿夫将西园走了大半,才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个温泉小院。
院中遍种红梅,但比起梅园,这里却因温泉水滋养,加之炭火足,此处没有梅园那般寒风刺骨,但景致却丝毫不输梅园。
季明瑶也很惊讶镇国将军府内竟然藏有如此大的温泉池。
她没去过皇宫,镇国将军府是她见过的最气派最奢华的府邸,心想皇宫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软轿停下,霓裳快步行到轿子旁,“季姑娘,请下轿。”
季明瑶随霓裳进入了温泉小院,虽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喜服,但途经那冒着热气的汤池,阵阵暖意袭来,温暖如春日。
季明瑶被带进屋内,屋中布置着重重纱幔,犹如身处仙境一般。再往里靠近墙边放置着一面一人高的大铜镜,霓裳上前奉茶,“世子很快就来,姑娘先请用茶!”
天青色的茶盏中的西湖龙井是取梅枝上的雪水烹制,飘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梅香。
季明瑶却没碰那盏茶。
“姑娘可要用些点心?”
季明瑶摇了摇头。
见季明瑶什么都不吃,霓裳和云霞只好退到一旁,垂手待立。
只听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陆文瑾大步迈进屋内,见到身穿喜服,立于铜镜前的季明瑶,忍不住惊叹:“这件嫁衣穿在阿瑶身上比想象中还要惊艳。”
他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镜中美人。
季明瑶常年穿着素净,尤其是家中突遭变故,生活拮据,衣裙也都是旧衣,诸如月白、浅粉及青色之类的颜色,给人一种过分素净的清冷感。
她身上的喜服是丝绒所制,丝绒是一种名贵奢华的缎子,尤其是她身上的这件正红色丝绒喜服,冲淡了她身上的清冷气质,更添华丽妩媚。
皇帝特许她和陆文瑾的定亲宴比照皇室的规制进行,好处便是大婚所用皆是参照郡主的穿戴用度,明瑶不用自己绣嫁衣。
自从季明瑶得知陆文瑾有了别的女人,便对他失望彻底,再未想过成亲之事。
再者她等定亲便已等了整整七年,成婚又不知会拖到几时。
这是陆文瑾专门让人从西域购得丝绒面料,比蜀锦还要珍贵,通过官船运到京城,历经数月才运到京中,请尚衣局的绣娘做了整整半个月才制成这件婚服。
丝绒只为宫中嫔妃提供,不仅价格昂贵,寻常的富贵之家连见都没见过。
季明瑶本就生得清冷美艳,穿上这件红色掐腰的丝绒的喜服,更衬得肌肤比霜雪还白,那束腰衣裙更衬得她身量高挑婀娜,美艳却不俗气,整个人都在发光。
陆文瑾走到季明瑶的身后,环握住她的细腰,靠近她那细长的脖颈处,一股温热的气息擦过季明瑶的耳垂。
陆文瑾盯着那莹白的耳垂,娇小的耳垂慢慢变红,一根细小的线穿过耳洞,垂下一个红色的珊瑚耳坠,那晃动的珊瑚耳坠,似在邀他品尝。
他抬手轻轻触碰那耳垂,季明瑶偏头躲过,又挣脱了陆文瑾的触碰,往后连连退了几步,“请世子对堂兄高抬贵手!”
“阿瑶这是何意?”陆文瑾压下心底的不悦,皱了皱眉头。
季明瑶觉得他在装,冷冷地看着他,“堂兄是皇上亲点的探花郎,此次同榜的进士皆已授官,唯独漏了堂兄,此事可与世子有关?”
陆文瑾温声笑道:“阿瑶冤枉我了!阿瑶是觉得我用季兰辞的授官之事要挟你?”
“是,你二叔前两日来寻我打听过季兰辞授官之事,但我并非是为了逼你上门,只是因为我想你了。”
他轻轻地握住季明瑶的手,“阿瑶,你可知你能来,我有多欢喜?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就不要再耍小性子了,好不好?”
季明瑶静静地看着陆文瑾,唇边却含着讽笑,她在来的途中便一直告诫自己要忍耐,但此时,她面对陆文瑾这张虚伪嘴脸,觉得恶心想吐。
季明瑶深深吸气,强忍着恶心,看向镜中的自己,嘴角上扬,一脸假笑,就像一个精致的牵线木偶。
她静静地等他说完,才道:“今日我原本是来认错的,既然都是误会,我便回去禀告祖父,是他老人家多心了。”
她懒得再和陆文瑾兜圈子,和陆文瑾多呆一刻,她便感到压抑,感到窒息。
陆文瑾的目的是逼她上门,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会再插手季兰辞授官之事。
再说她上门只是为了做样子给周氏看,只为接回阿弟。
长公主真的有如此大的权势?陆文瑾无官职无爵位,便可左右一个新科探花的前途吗?
季明瑶虽然心有疑惑,但她也不想再管了。
婚退不成了,那她便先想办法凑到银子离开季家,将母亲和阿弟先安顿好,再图谋以后,至少不会像今日这般,再被人拿捏,被人胁迫做她不喜欢的事。
“阿瑶这是不信我?”见季明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敷衍态度,陆文瑾更皱眉不喜。
“十天前,有人状告大理寺,季家二老爷卖给军营将士的那批冬衣出了问题,季兰辞并未授官许是因此事受到了牵连。”
二叔陆开畅的生意有了起色,季明瑶是知道的。听说他好像最近巴结了一位神秘的王公贵族,制冬衣卖给军营应是那位达官贵人给介绍的生意。
陆文瑾笑道:“阿瑶放心,季家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一定查明真相,还季家清白,我也会托人去打听季兰辞授官的事。”
季明瑶言语淡淡:“好,那便劳烦世子。”
季明瑶想过陆文瑾不会承认,毕竟他一直以来都伪装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也因此骗过了自己整整七年。若非她心思细腻敏感,觉察到他的不对劲,又收到卫初的那封信,恐怕她也不能轻易拆穿他伪君子的真面目。
他既不承认,季明瑶也懒得再应付周旋。
她再次福身行礼,礼数得当,冷漠又疏远,“天色已晚,我便先回去了。”
可陆文瑾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道:“阿瑶,那日我见你想赏梅,又怕你冷着,便让人将梅园里的梅树移植到这温泉小院来,还让人移植了许多珍贵的绿梅。”
陆文瑾轻拍手掌,十多个婢女鱼贯而入,点燃了屋中数十支蜡烛。
在烛火的映照下,季明瑶这才发现屋子竟然四面都是琉璃所制,竟是透明的。
透过这些琉璃,便可观赏雪中摇曳的绿梅,雪花静静地飘落,洁白的花瓣混在大雪中,花瓣随着风雪舞动,静悄悄地飘落温泉水中,眼前的这一幕美得像是人间仙境。
“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阿瑶喜欢吗?”
景色确实很美,但季明瑶却想到了梅园中那有着胡姬混血的舞姬,舞姬有着一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笑起来妩媚又勾人,虽然那日捉奸女子并未现身,但那舞姬看陆文瑾的眼神可不一般。
她的脸色很快便冷了下来。
陆文瑾说是为她准备的,那说明这温泉池和这成片珍贵的绿梅原先是没有的。而在短短十几天,便修建了这温泉小院,引活水蓄成汤池,还移植了这大片的绿梅,寻常公侯富贵人家恐难以做到。
“修这院子花了多少钱?”
陆文瑾怔了一瞬,他没想到季明瑶会突然如此问。
“不多,一万两银子。”
季明瑶知道这院子可能是原先便有的,可引温泉水建汤池和移植绿梅竟然花了一万两银子。
京城的今年冬天格外冷,雪已经下了大半个月了,京城郊外和附近州县受了雪灾,百姓们过冬储存的余粮不够,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
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流民如今就躺在街角和破庙中等死。
听说长公主捐了五万两银子,但建温泉池就花费了一万两。
镇国将军府哪来的这么多钱,陆文瑾无官职无爵位,轻描淡写便花了一万两,他又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钱?
季明瑶觉得不寻常。
镇国将军手中握着重兵,长公主财力惊人。
细思极恐,季明瑶的心猛地一跳,若是长公主生出异心。
她又想到了一件事,长公主在民间的声望极好,民间传言,长公主是观音娘娘转世,救民于水火,有权有势还笼络民心。
季明瑶越想越觉得后怕……
陆文瑾突然开口道:“阿瑶,我们成婚吧!”
陆文瑾趁机走到季明瑶的身旁,将一件斗篷披在季明瑶的身后,斗篷之上缀着流苏,薄若蝉翼,为季明瑶添了几分仙气。
季明瑶被陆文瑾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推开他。
却被陆文瑾紧握住手腕,“阿瑶怎会如此惊讶?你从前不是一直想嫁给我吗?难道是还在生我的气?”
季明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尽量从容应对陆文瑾,“你知道的,我的亲事由祖父做主,若是世子要提亲,不该问我。今日我有些累了,我便先回府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分析对不对,但心中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她或许可以以此为理由说服祖父取消她和陆文瑾的亲事。
陆文瑾一直知道季明瑶心中是有他的,不然也不会等他七年。
可今日的季明瑶每一句话都在敷衍,每一个眼神都漫不经心。
他不能容忍季明瑶对他如此冷淡,哪怕是强留,他也不许季明瑶离开自己。
“阿瑶可是因为那天在荣宅看到了什么,这才对我如此冷淡?”
陆文瑾渐渐失去耐心,选择挑明一切。
那天季明瑶突然出现,他便已经有所怀疑,恐怕她已经知道了林棠的存在。
当初母亲要为他纳妾,季明瑶知道后几天没和他说话,也不见他。可他实在喜欢季明瑶,最后不得不妥协答应,这些年来,他也一直为季明瑶守身如玉。
除了三年前的那次意外。
那天是乐阳县主的寿宴,三皇子肃王也在,肃王贪杯好色,身边姬妾无数,得知陆文瑾因为有婚约在身,这些年来身边连一个伺候的通房都没有,醉后取笑了他几句。
若是旁人,畏惧长公主的身份地位,是断断不敢对陆文瑾如此无礼,肃王喝醉了,况且又是皇子,陆文瑾无法反驳,心情郁闷,只闷头喝酒。
后来,寿宴上来了一位特殊的舞娘,他还记得那女子带着异族血脉,举手投足间甚是妩媚妖娆,那女子在宴席上献舞,席间便一直偷看他。
他刻意忽略那道目光,只是闷头喝酒,等到寿宴结束,他也离席归府,忽闻不远处传来嬉笑声。
他寻着那声音望过去,见几个官家子弟正围着方才的那位舞娘,邀那舞娘陪酒共饮。
那舞娘却只是低低笑着,走过他们所有人,径直走到陆文瑾的身边,“这位公子,能赏脸同奴家喝一杯吗?”
“这小娘子胆子真大,竟然挑中了陆世子,小娘子还不知道吧?当年陆家和季家口头许下婚约,世子是与那季三娘子一生一世的!”
原本只是一句恭维的话,陆文瑾却觉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刺耳的嘲讽,想起肃王的取笑,他心中愤恨,而后俯身衔住了那舞姬的杯盏,饮尽了那杯酒。
那舞姬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个地点。
那一夜,不知是醉酒的一时冲动,还是压抑已久的放纵,他原本已经离开了华阳县主的府邸,却去而折返,与那女子一夜**。
那夜之后林棠便不知去向,本就是露水情缘,陆文瑾便并未放在心上。
那件事之后便将林棠抛在了脑后,直到他和季明瑶的定亲宴当天,林棠竟突然出现,在梅园和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嘻戏取乐。
陆文瑾又怎能容忍自己曾经的女人当着他的面同其他的男人取乐**,尽管他知道林棠和其他男子亲昵是为故意激得他吃醋,但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再次沉沦。
趁着季明瑶离府之际,同她在假山中偷欢,事后答应将林棠安置在荣宅。
不过这在陆文瑾的心中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他只是一时失控,他的心里只有季明瑶。
林棠的出现,从来都不会威胁到季明瑶,他不能理解季明瑶为什么因为此事冷落他这么久,甚是还打算放弃他们的感情。
“都是她勾引在先,那夜醉酒我这才着了她的道,不过我都已经处理好了。阿瑶,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处理好了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如何处理的?自从陆文瑾撕开了伪装,他表现得越来越强势极端,心思也越来越深。
季明瑶深觉此人可怕,短短数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或许他从前隐藏太深她未发现他的真面目。
季明瑶甚至开始胡思乱想,神色恍惚,导致陆文瑾触碰她之时,惊得连连后退。
“阿瑶在想什么呢?
季明瑶摇了摇头,或许是此处炭火烧得旺,头有些晕,又觉得今夜的陆文瑾实在太可怕,她只想赶紧逃离。
“阿瑶,你信我,她根本就不重要,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
陆文瑾面容冷峻,五官深邃,对旁人都是一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模样,对季明瑶却很温柔,眉眼始终含着笑意,但那嘴角始终不变的弧度,季明瑶更觉毛骨悚然。
季明瑶本能地往后退,却觉得双脚似踩在了棉花上,头也越来越晕,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这种感觉就好像喝醉了酒。
她晕得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陆文瑾赶紧上前扶着她,“阿瑶,你怎么了?可是觉得身体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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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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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