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初八这日,刘中蓉与庄姝一道去了宫中的马球场。
这是庄姝自入东宫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虽说现下太子不在京中,她这个良娣不过只挂个名,可众人也敢将她轻视了去。
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有许多夫人前来拜见太子妃,亦趁机观察这位才入东宫的太子良娣。
不过庄姝并不愿与众人虚与委蛇,她只一心在人群寻找栾蘅。身后雁远和长琴受了她的嘱咐,也替她留意着来人。
庄姝观察了许久未寻到孙氏与栾蘅,心下不由稍稍失落。
此时宫人报:“皇后娘娘到,吕妃娘娘到。”
刘中蓉便携庄姝上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今日见庄姝一身明黄色襦裙,比初见那日看着明媚讨喜,不由笑道:“良娣今日可要上场?”
庄姝道:“妾想上场,只不知道栾家四娘和吕家二娘今日可会来?”
皇后听吕妃说过庄姝同栾家四娘,吕家二娘都要好,此时见庄姝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合着这是向她打听呢。
不过皇后今日高兴,又见她稚嫩讨喜,遂想到成钰这般年纪亦同她一样,惯爱骑马射箭,一日不得闲,便也不计较。道:“会来,都会来,你且等着吧。”
庄姝听了皇后的保证脸上笑意便掩盖不住。
吕妃在一旁则笑而不语。
她见庄姝一应想法都挂在脸上,又见身侧刘中蓉从始至终嘴角只挂一抹浅浅的笑,无时无刻不彰显着太子妃该有的端庄持重。
吕妃却想到往日太子的习性,那般肃穆凛然,不苟言笑。
她私心对庄姝有几分喜欢,不免忧心,依她这性子在东宫可呆得长久?
自得了皇后的话,庄姝目光愈发忍不住往人群中探去。
不多时便见两个人身着桃粉色襦裙的小娘子手挽手进了球场。
栾蘅与吕广秀二人在宫门处相遇,便一同来了马球场。
栾蘅得知太子妃和皇后一行已到了,她料定庄姝自然与太子妃同行,故而自她进了马球场,眼睛便忍不住往人多的地方看去。
庄姝与栾蘅皆挂念着对方,二人很快便对上了视线。
栾蘅哪里还顾得上矜持,忙拉着吕广秀到皇后跟前问安。
栾蘅下个月便要与孟青珩成婚,皇后对待她这个外甥新妇也颇为照顾。
见栾蘅与她不过短短交谈几句,眼睛却次次落到庄姝跟前。
她也不生气,反倒挥手放她们几人去玩。不过因庄姝身份特殊,皇后身边一位宫女便跟在她身边伺候。
三人总算有了机会说话,栾蘅与吕广秀还有模有样地给庄姝请安,齐声道:“给庄良娣问安。”
说完栾蘅与吕广秀垂头对视一眼,二人眼里皆藏不住笑意。
反观庄姝,简直要被她们二人臊死了,又因身后站着皇后宫中的宫人,只得端着身子唤二人起来。
栾蘅触到庄姝目光,忍不住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还是吕广秀稍显正经,问庄姝:“良娣这些日子在京中可还适应?”
庄姝道:“一切都好,只不过在宫中找不到人玩,只能捉着雁远和长琴陪我打双陆。”后面几句庄姝压低了声音,不想教身后皇后宫中的宫女听见。
栾蘅挽着她庄姝的手道:“那今日必定要阿姊上场了。”
“原就在等你二人,你们若上场,我自然奉陪。”
皇后今日办马球赛的目的倒也简单,原就是挑了个日子让京中夫人带着家中小娘子们进宫来尝尝今年刚到宫中的樱桃。
大祁尚武,便是小娘子们也多成长于马背。
夏末初春,眼下正是打马球的好时节。
庄姝栾蘅和吕广秀三人再见皆有了不同的身份,但是真正相处起来又并未觉有什么不同。
尤其栾蘅,想到以后与庄姝能时常在京中见面愈发高兴。
不过稍有遗憾的是栾蘅与吕广秀今日不能上场,一则栾蘅下月月初便要成婚,若是此时骑马打球摔出个好歹,孟栾两家面上都不好看。
二则吕广秀前些日伤了胳膊,如今亦在调养中,此时不敢掉以轻心。
庄姝心有遗憾,不过打马球一事也要同实力相当又有默契的人的队友一道上场才有意思,是以庄姝也甘于同二人坐在亭中饮茶闲话。
三人同坐在凉亭中,竟也有说不完的话。
至夕阳西下,宫门将要下钥,栾蘅与吕广秀仍旧依依不舍。
栾蘅问庄姝:“阿姊,我大婚那日你可会来?”
庄姝如今当真无法保证,只回她会尽全力请示太子妃。
刘中容那日听了皇后的话,便将皇后所言放在了心上。
这几日宜秋宫的那位庄良娣日日给她请安,雷打不动地向她恳求,允她在栾四娘大婚之日出宫替她送嫁。
刘中蓉这些日子也派人观察过庄姝,看她倒是老实本分,每日在宫中不是要宫女陪着她玩便是坐在荷花池畔赏荷观叶。
她进东宫这些时日也十分守规矩,如此,刘中蓉亦肯给她几分薄面。
宝瓶见王妃动摇,不禁道:“太子妃不若趁机写封信送至晋陵,一来问问太子境况,二来也好借此事试探试探太子口风。若是殿下认为让庄良娣出宫不妥,太子妃也不必为难,只直接回绝了便是;若是殿下准允,太子妃亦不必怕皇后娘娘怪罪。”
宝瓶这番话说得刘中蓉有些动摇。
她想起携庄姝初次去长吉殿,皇后便提到太子曾赞庄良娣骑术甚佳。
此事她一直藏在心底,如今宝瓶这么一说,她倒也想借机试探一番,遂叫人准备好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至晋陵太子手上。
晋陵刺史府一处幽静的别院内。
樊九从信使手中夺过信,稳步进了太子现所居住的文书院中。
李谡不多时才回的府,此时晋陵已入夏,他从外面骑了两趟马,回府便直接去了浴房。
待他从浴房出来,婢女已替他布好菜。
李谡见樊九站在门口,脸上有几分踌躇之色,便问:“何事?”
樊九闻言忙走两步上前道:“殿下,太子妃来信了。”
李谡略有些诧异,不过并未有接下之意,只沉声道:“放案桌上。”
樊九微叹一口气,早料到如此。可心底又有些不解,殿下离京数月,与太子妃未有一封书信往来,好不容易收到太子妃的信,殿下怎么就不好奇呢?
樊九正欲离开,忽地又听太子道:“慢,将信拆了拿来。”
樊九克制住心下的欢喜,几步走至案桌前,将信封拆了递给李谡。
李谡起初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而后不知看到什么,他不自觉便停了手上的筷箸,问樊九道:“现下将信从晋陵送回京中最快要几日?”
樊九回答,“若是加急,不出六七日便能送至京中。”
如此,时间倒也宽裕。
李谡推算着时间,人已起身坐在案前,当即提笔给京中去了一封回信。
李谡写得很快,寥寥数句,写好便折了交由樊九,“安排人送回京,不必加急,只在十日内送至太子妃手上便是。”
“是。”樊九领命,带着李谡的回信快步出了文书院。
晋陵水灾一事已定案,李谡前些日已写了密函。
栾家四娘即将大婚,李谡便让栾昉携密函先一步回京。
如今此案他已大致调查清楚,余下待栾昉从京中回来便可完全彻查。
他未料到京中涉此案官员众多,待他回京,朝堂必然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眼下李谡有更为重要之事。
彻查此案竟意外牵扯出一桩与泰和四十四年齐王谋逆案相关的案件。
此事关系重大,李谡必定要亲查,也正因此打乱了他原要回京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