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箜痛饮一口,不等她说话,便自顾自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怒火:“我哥去之前就有人来报,说那相好根本没被抓,而那孙子自己知道,就是不说!”
“那为什么他们又去了呢?”溪川攒着一口气提在喉咙眼里,她不敢去想那个原因。
但楼箜毫不犹豫便撕开了她的伪装镇定,将血淋淋的真相砸在她的心口,碾来碾去,直到面目全非。
“我哥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是他铁哥们儿,他没有不管的道理。可他在他铁哥们儿的眼里,只是投靠卫家的投名状。”
最残忍的真相被撕开,有如一双无形的手捏住空气涌入肺腑的通道,溪川感觉自己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海底,她快要溺水了。
楚家一直看好二皇子,认为太子是个废的,必定难登大宝,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舔着他商承志的狗腿。
只可惜卫家虽然霸道,但智商在线,瞧不起他们楚家。
直到易储之事闹得最大的那一次,皇上险些就动了换太子的心思。而最重要的、也是卫家没有争夺到的两个话语权在楼家和李家手上。
二人与荷家交好,又忠于皇帝,只愿中立。
楚家便眼巴巴替卫家去解决人,只可惜,皇帝最后还是没换太子,但楼李二家却是实打实不复从前。
这些事情都是在溪川吊着一口气躺在溪家床上时发生的,她全然不知情。
此时在楼箜嘴里听说,她越来越觉得难以呼吸。
她愧疚、她懊悔......
她憎恶那个身陷囹圄中的自己,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两个有着大好前途的人。她应该永远窝在楚天赐的皮囊之下,做那个没有姓名、没有存在痕迹的楚承恩。
现在好了,她活过的痕迹有了,却被人利用着生生折断了自由人的翅膀,在风中瑟瑟发抖。
他们怎么可以那么信自己、对自己那么好,好到将自己的前途赔了进去。
她讨厌这个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楚天赐凭借这自己种下的蜜因,结苦果的自己。
她拿起酒壶扬手便将底添尽,睁着朦胧的双眼,紧紧握着楼箜的手:“明驰,我有罪、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楼箜拽着她的手疯狂摇动:“不是的,溪川最好了,是我最好的兄弟。”
眼前景象与五六年前的重合,楼埙也是在这里,握着她的手,许下一生的承诺:“天赐最好了,是我最好的兄弟。”
光阴飞逝,物是人非。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
断了臂膀躺在床上的人应该是她,被毁前程的人也应该是她。
“楼箜。”她醉着倒在桌上,酒罐摔落在地,骨碌碌滚了好远。
“我欠了一份好大的人情。”她道,“一辈子也还不完。”
楼箜不以为意:“没关系,我和你一起还。”
她放空的手指猝然收紧。
“别对我那么好,我是个坏人。”
“不是的!”他义愤填膺,似是生气她为何这般认为自己。
溪川醉醺醺地凝视着楼箜的眼睛,醉意溯洄,悔意清明:“我和那个人一样。”
“不一样,他是王八蛋。”
“那我呢。”她有点委屈。
楼箜……拍着胸脯向她郑重承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放心吧。”
溪川满足地弯起嘴角,任凭提起的神经踏实落地,沉醉在美好的未来里。
“我也是。”她小声喃喃。
再来一次,她一定会保护好他们,不再给任何人携空隙作恶的契机。
她是溪川,和楚承恩不一样。
三日后,溪川和楼箜迈步考场,与先前乡试不同,溪川这次身边围了好多的人,吵着闹着便衣来助威的商沉木,千里迢迢赶来给儿子打气的楼将军,保护太子安危的李将军,坐在马车里摇着小扇凑热闹的荷挽联,专门被接来的溪家父母。
这是她之前作为楚天赐都没有的待遇,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间,送她的人只有……
溪川望着楼箜身后的两道人影,呼吸一滞,是楼埙和李淮源。
注意到这方投射过来的目光,他们微微抬头,冲着溪川友好致意。
不知楼箜和他们兴高采烈地说了什么,他们微笑着冲溪川的方向走来。
两道挺拔卓然地身姿,与多年前晴朗的早晨渐渐融合,两道身影交汇,故事里的主角都是她。
溪川喉头一涩,鼻尖不可控制地一酸。
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敢肖想的场景,却在此时重合。
楼箜一边胳膊空空荡荡,是他惯使长刀的右手,李淮源身条抽长了许多,眉眼下却带着青灰的病气,她也不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小兄弟。
一切都变了,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变。
“你就是明驰说的那个,救了他好多次的小兄弟。”
是楼埙,声音还是那般少年老成。
溪川垂眸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沙哑颤抖。
“那你便是明驰兄常常提到的,那个对他很好很好,万般纵容的好哥哥。”
李淮源弓腰捂嘴笑道:“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小友好生有趣,不过你弟弟真是这么说的?”
楼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溪川说是就是,你就是嫉妒我有一个夸我的弟弟,和一个第一次见面便夸我的小友。”
“没文化,翻来覆去这几个词儿。”
溪川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儿没变。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感觉温暖又安定,就好像有一座大山靠在身后,风雨不动。
“其实明驰也帮了我好多,没有他我不一定能安稳地来到这儿,等我考完请你们还有明驰吃饭。”她道,多年未见,她甚是想念。
“好啊。”二人异口同声爽快答应。
溪川带着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踏入考场,快乐从头顶满溢出来,像个拥有了全世界的皇帝。
这一次,她绝不会在失去,她要拼尽全力拥有。
九天的会试很快过去,溪川从门口出来,有种恍惚感,她记得自己进去的时候门口就是这些人,怎么九天过去了能位置都没变呢!
二人空茫的目光对视一瞬,都在问自己到底考没考试。
“你们真的……”两人扶额苦笑。
有够闲的。
关键还有商沉木,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以及对于两个好基友的大肆宣传,所以连四皇子也拖家带口地候在门口。
这一阵仗出来,二皇子很快收到风声,以为太子早早便来抢人站在自己阵营了,也瓜兮兮候在大门。
一时之间皇亲国戚围在门口竟是比考生还吸引人。
商承志冷哼一声:“你又来凑什么热闹。”说完作势要打。
商沉木还没来得及说话,商喆志先一步侧身向前护在商沉木前面,一句话都不说,沙场沥血练就的压迫感让商承志一瞬间哑了声。
“你回来了。”他寒暄。
“二哥何必明知故问呢。”他不给面子。
军权在手所带来的势力制衡凭空吸走所有空气,撕出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中间,压的溪川肩膀内缩,感觉扑面寒风。
两方人马并未僵持多久,被一个太监用尖利的嗓音打破冰层。
“贵妃!贵妃被皇后推下井里摔断了腿啊!”
本是皇家丑闻不可外扬,却直接喊到一条街的人不想听到都不行。
一时间,人声鼎沸。
“不可能。”
“该死。”
商沉木和商承志互闻声音对视,憎恶的目光谁也不让谁。
商承志仗着自己一身腱子肉,就想冲过来提起商沉木暴打一顿,让他也折一条腿,可有肩膀紧接着边被一道阴影笼罩,他偏头一看,是商喆志,只能咬牙愤愤离开。
这边商喆志和商沉木也钻进轿子进宫。
溪川和楼箜被两个将军领走。
上车前,溪川余光一瞥看到了荷挽联的马车,皇后出事,他竟没走。
鬼使神差般,她觉得那辆马车是在等自己。
不知是哪一点引来的共鸣,她自觉从未见过他,可就是觉得他身上有自己万般熟悉的感觉,和某个撑着她起来,帮助她仰首却又猝然撤走的手极其相似。
“师父……”她喃喃,然后紧接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
奇怪……
但她还是走了过去,毕竟领了人家的玉佩,若此时掉头就走,未免太过薄情,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荷相。”她躬身行礼。
荷挽联大手一挥,全然不见着急担忧的神色。
“上车。”他道。
溪川目光探究又疑惑,但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一屁股坐在了马车里。
这该死的服从性。
车内没有人说话,荷挽联闭目靠在身后软垫上小憩,没有管她,好像这一个对于溪川来说郑重不已的邀请,对他而言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独留溪川一人尴尬不已如坐针毡。
等她终于知道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她微讶右相竟真的是来叫她吃饭的。
只不过这间酒楼实在是分外眼熟,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是楚天赐那个公子哥给自己盘下来的产业,从明面上看这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酒楼,实际上是个满足一些达官贵人特殊癖好的青楼。
她狐疑地转头,看向荷挽联背影的目光带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大家有没有什么快速背书小方法,怎么期末周那书一本比一本厚(?_?)~~背不完了救~(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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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金簪花,富贵迷眼真心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