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川这般想着,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纯凭计划在心的本能,将布包里的迷药向下吹去。
大片的布头不比细管,迷药可以很好的定量吹散,不会殃及其他人。
堆磊起来分散的迷药只要不屏息,就有吸到肺管子里的可能性。
很明显,万事皆衰的太子殿下就是被殃及到的首条池鱼。
他大咳着呛到的迷药,边伸手向前拍去。
溪川只觉腰间被人狠狠呼了一掌,整个人失重歪倒在檐边,挂在刚刚钉好的刀尾绳子上,猛然被扯动的绳子肆意乱甩,溪川的头“梆梆”磕在木头上,装得眼冒金星。
饶是如此,她还是第一时间抽出老媪身上抢来的菜刀握在手里,打算情况一不对劲,便呼呼向下砍去。
好在大部分的药都被吹到了底下,面前零零散散斜躺着的人都昏死地很彻底。
溪川无奈叹了一口气吊在绳子上垂头缓了一下精神,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宛如一具躺直的尸体。
大意了,光记着告诉商沉木自己要迷晕底下的人,没顾得叮嘱他定要屏息,毕竟这是布包版迷药。
她跳到地上深吸两口气,告诉自己莫气莫气,不要和小孩置气,不要和傻子置气,随即温柔地抬头扽紧绳子,招呼商沉木道:“太子殿下,下来吧,我扶好绳子了。”
“溪川兄,对不起。”太子落地后向下躬身,给溪川行了个大礼。
礼大到溪川差一点给他跪下,她急忙扶起商沉木,道:“太子殿下可真是要了草民性命了,我如何受得起这样一番大礼,左右是我带太子来的,自然应当要事事往全里考虑,是草民思索不周了。”
好在太子殿下的积极性想来易恢复的出奇,道歉之后他撸起袖子,势必要卯足劲为溪川的计划添砖加瓦。
屋内只有三个人,被粽子一般竖在墙头,还有三幅金光灿灿的金甲胄,溪川上手摸了摸,手感十分不错,就是味道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这些人整日闷在里头,要是没什么味道才是大奇。
“好了。”溪川往前方盘腿一坐,拍了拍书,“殿下,我们把他们叫起来吧。”
“要如何叫,先前我们吸了这迷烟的时候可是连拖拽都没醒。”
“拖拽还是太轻了,不易受伤,不受伤便不会痛,不痛便不会醒。”说着,伸出手在眼前人腰间软肉上狠狠一拧。
指甲尖就挑着那么薄一片肉,连掐带拧,只消一下,就将那人从梦中狠狠唤醒。
连拧三下,被捆着的人就都比两个闯入者要清醒了。
“太子殿下!”左边的人惊呼,“这位是......”
“溪川。”溪川微微颔首,“每日被你们拖着前往号舍的考生之一。”
“哦哦哦。”三人有些尴尬地笑着点头,许是迷药的副作用,又或许是溪川和商沉木凑在一起实在没有威慑力,三人到现在挣脱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捆着。
中间兄弟横眉怒目:“你们要干什么,怎么进来的,我们的兄弟可都在外面候着呢!”
溪川缓缓拿出搁置一旁的刀,只听得“唰”一声,嵌在了地上。
她其实功夫也就会那么叫不上名头的两招,可胜在力气大,所以只消用蛮力,补硬拼的时候完全可以唬倒一片人。
三个手脚不得动弹的大汉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看一个身量不算突出的瘦弱书生一刀将地板劈开一条缝儿,面上确是温吞地和他们打着商量:“各位大哥,我们也并未打算伤害到大家,若是大家觉得人多热闹,我也是不介意多点人坐在这儿聊天的。”
三人将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不不,我介意我介意,就这样,挺好挺好。”
溪川将手收回来,捋下衣摆,正襟危坐:“各位兄弟没觉得人少孤单就好,先回答一下方才兄台的问题,我与太子殿下是从房梁闹鬼的空隙里爬过来的,叨扰各位了,先给大家道个歉。”
说着,举手抱拳。
三人蹬脚向不存在的缝隙里退去:“您客气客气,太客气了。”
“拜访各位呢,也别无所求,主要是向征求一下各位的意见,看能不能明晚就别放药了,这迷药吸多了,感觉易疲易倦,实在是无福消受了,您看呢?”
商沉木:“?”
大哥:“?”
“没了?”右边的兄弟问道。
“没了。”溪川肯定摇头。
三个大哥气结于胸——这人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这样,她就是为了羞辱各位,板上钉钉的没事找事。
“当然。”溪川摆了摆手,“作为回报,我和太子殿下可以帮各位站一天岗。”
大哥:“......”
他们现在看着溪川波澜不惊地大眼睛就十分生气,搞半天费这么大功夫折腾他们只是为了问一问明晚能不能不放药,还连带抢饭碗!
他们现在只想将所有的药都塞到此人嘴里,再附上两脚踩严实。
当然不只是这三人觉得溪川此人厚颜无耻,太子殿下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往旁挪了两寸,后知后觉地认为自己一定是被骗了,说什么为国为民干大事,结果就是为了问他们放不放药,此人,当真难以捉摸。
“行,不放了,你把我们解开,然后原路回去吧。”中间大哥说道。
溪川不为所动,两手一摊,很是无辜:“口头上的话可没有说服力,万一我把你们解了,你们反手将我砍倒,明晚照样喂我药怎么办,那时候恐怕我也无福消受了。”
“我们真的不会,你看你现在在这里这么久了,有缺胳膊少腿吗?”
“那万一迷药吸入过量,我被药死了怎么办?”
“唉,这位考生,我们的迷药都是正经地方买的,绝对没有副作用啊,不要传谣。”左边大哥急忙撇清关系。
“是啊是啊。”右边大哥附和道,“都是很贵很贵的好货,上几趟茅房就不存在了,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
溪川了然地点头:“我当然知道,诸位都是好心,怎么会对我们用下三滥的东西呢,只是我幼年生过一场大病......”
商沉木:“......”
被骗得次数多了的老实人,总是对相同之人熟悉的套路有些许敏感,他觉得大事有些不妙,只是此时作为溪川同一阵营的沉默“帮凶”,他只能将自己放在离是非较远地地方,默默观战。
溪川长吁短叹几声,继续凄凄惨惨戚戚:“幼时我身体不好,乃是家父不小心将给马服用的蒙汗药当成糖粉给我添在粥里,一吃就吃出了毛病,自此以后每每闻到烟气,吸点粉尘都心郁头晕,更遑论迷药了,实在是糟蹋了诸位大哥重金买来的心意。”
眉头一皱,字字情真意切。
诸位大哥一边暗骂那老头儿到底是多粗心,能把喂马的迷药喂给一个孩子,又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自己将人家迷倒了三番五次,受害者却反过来内疚自己辜负了他们的心意,三个人脸上都开始挂不住了,接二连三松了口。
太子两拨人脸上左看右看,似是在思索为何战况倒戈如此之快,自己到底是漏听了那句话,不由低眉搓脸思索了起来。
溪川见状,也不再紧追慢赶,而是在话语上后退一步:“诸位大哥的担忧我都知晓,要不这样,让太子殿下做个担保,我们将迷药拿出来,全都倒在桌上剩余的酒里销毁,我也不拿走,大家就都不必担心这药会弄到自己了。”
三人此时都被绳子箍地腰酸腿麻,此时如蒙大赦,纷纷应允:“好好好,太子殿下最是公正,我们自然是相信的,迷药在我腰间,你都拿出来吧。”
溪川边道谢边上手,在确定三人身上迷药都被搜刮干净后,拿过酒来,打开纸包,在几人期待紧盯的目光中,屏息、捂住商沉木的口鼻,扬手便将一包里所有的迷药洒在面前三人的脸上。
在商沉木震惊地像铜铃般的目光中,掰开上下颌,往每个人的嘴里都抖落了点残余,让其睡就睡个地老天荒。
“溪川兄?”
“太子殿下。”溪川转过头来双手作揖,神情恳切,“请恕草民未如实相告之罪。”
商沉木见此汉手中蒙汗药还有两包,默默吞了下口水:“溪川兄哪里话,左右你也没伤我,我相信你定有非做此事不可的缘由。”
“多谢太子殿下,草民斗胆请殿下与我一起,翻出院墙去找县令大人。”
商沉木:“......”
乖巧一生从来没像今晚这般一波三折、连环刺激的太子殿下有些不知所措,所以现在是又要去掏更了不得的老巢了吗?
溪川向前跪爬两步,扶在商沉木的膝头,眼眶微红:“殿下,在这里的考生都是苦读了许多岁月来到此地,只为博取功名,他们的时间耽搁不起啊,这几日接连的惊吓,已经让许多人食不知味,寝不安眠,若真等九日,恐怕他们也没有心力等待补考了。再者诸位大人也并非有要将考生折磨到何种成分的心思,如今考生都得知真相,出去便能将此间事撰文昭告天下,只是诸位大人此刻骑虎难下,不得不等到县令攻进来,而真要到那时,估计他们都难逃一死,但此事若是由殿下揭发,那到时候如何说,便凭由殿下一张嘴,既能保全诸位大人,还能往殿下头下记一功劳,是天下苦苦读书人于殿下的双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