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燕珂眼中掠过几许疑惑。
她抬起手臂,在空中盘旋的花雕转了个弯向着她俯冲而来,铁钩一样的爪子稳稳抓住了燕珂小臂。
镇北王妃养的这只花雕比朝莲的那两只海东青大上一圈,也是燕珂臂力过人,花雕落在她小臂上,她才颤都没颤一下。
“清减了,看样子这一路跋涉送信,都没吃上什么好东西。”燕珂摸了摸花雕头顶光滑的羽毛。
翅膀上一片黑白花色的大雕移动两只大爪,在燕珂手臂上调整了一下站姿,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咕咕”声,似在赞同燕珂的说法。
燕珂取下绑在花雕腿上的铁制信筒里的信件后,对站在下方的云雀道:“云雀,你去厨房找找,看还有没有羊肉,给大花切一块。”
“好勒。”云雀爽快应声。
花雕前来送信,燕府的亲兵都能猜到是王妃送来的信。
这只花雕也被养得颇通人性,在燕珂吩咐下去后,便拍着翅膀跟随云雀而去。
它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旁人未必有燕珂那样一手好臂力,落地后摇摇晃晃地跟在云雀身后,颇像一只杂色的大鹅。
燕珂跃下屋顶,在火堆旁拆开信件,借着火光看清了信上的内容,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旁边屋子的房门发出“吱嘎”一声轻响,唐九披衣走了出来:“郡主,属下似乎听到王妃养的那只雕过来了?”
他此行本就是为了护卫燕珂周全,夜里自是不敢睡死,听到唳鸣声时便醒了。
燕珂点头,将手上的信件递了过去:“西北西南之地,目前算是安全了。”
唐九估摸着大汉亲信送信的脚程,心说就算对方熟悉大漠环境一路走捷径,这会儿功夫,顶了天也才把萨蛮大汗的求援信送到二王子大帐,王妃那边哪能这般快就得到风声。
数万人的大军,便是要拔营撤回,也需要时间。
待看清信上所书内容,唐九才知燕珂那话是何意。
先前西南有难,西南军又尽数囤于西北,瑞兴王被软禁于中军帐不知燕珂冒险潜入了萨蛮王庭,以为镇北王府想借此机会灭了他西南的势力,据闻他以命要挟了镇北王妃,要镇北王妃发兵驰援西南。
西北地势尤为重要,镇北王妃也不敢托大把兵马调走,毕竟萨蛮二王子诡计多端,若是杀西北一个回马枪,整个羌城以南就都只能被血洗了。
两方僵持不下,瑞兴王有野心也有一肚子坏水,却是个顾家的,甚至下跪求镇北王妃救西南。
官场诡谲,两地百姓却是无辜的。
镇北王妃又难能眼睁睁看着西南被攻陷。
燕珂潜入大漠让王庭传信急召二王子回王庭只是其中一个法子。
另一个法子则是求朝廷出兵。
之前瑞兴王的确有独占西北西南两地之意,不想被燕家将计就计,给困在了西北,白赔上了八万兵马。
他顶着个反贼的名头,西南被萨蛮入侵,朝廷自是不会管的。
所以要想让朝廷出兵援助西南,还得摘掉瑞兴王反贼的罪名。
景文公府的案子,在大理寺任职的韩君烨暗中透露给了在京城为质的燕家三公子燕钰,燕钰立马写急信报给镇北王妃。
如今皇帝已查明,景文公府的水是当初长公主的女儿一手搅浑的。
之前瑞兴王底下有个叫何大庆的小将试图还跟萨蛮人接头,试图火烧粮草,最后被燕珂活捉,审讯出是对方在景文公府当小妾的妹子指使他这么干的。
这事好死不死地同景文公府沾上了那么点关系,正好可以把瑞兴王谋逆造反一事也洗成是误会。
镇北王妃“提点”瑞兴王一番后,对方立马点头如捣蒜,连夜咬着笔杆子写了一篇字字泣泪,句句泣血的奏疏,让镇北王妃过目后,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比较麻烦的是钦差大臣朝莲也被瑞兴王“扣押”了,要想让皇帝相信,瑞兴王造反是谣言,最好是由朝莲亲自回朝作证。
但朝莲又追着燕珂进了大漠,镇北王妃正无计可施时,却有人给她送去一封信。
竟是朝莲的亲笔信,信中一如她们现在的计划,澄清了瑞兴王造反是被奸佞陷害散布的谣言,他自己迟迟未归也是身体出了问题,短时间内没法启程回京复命。
镇北王妃在写给燕珂的这封信里,还感慨朝莲神机妙算似的,仿佛早知道她们会走到这一步,这才提前写好了信。
朝莲的亲笔信和瑞兴王的奏疏一同送回京城,皇帝得知瑞兴王的八万兵马留在西北是为了守住西北门庭,倒也不吝啬出兵了,派定南侯领了兵马前去守西南。
这样双管齐下的法子,若是二王子得到大汗密令后,立即撤兵回王庭自是再好不过,但若二王子觉着自己回去了也争王位无望,铁了心要啃下大昭这块肥肉,西南也不至于任人宰割。
唐九看完这封写了几页纸的书信,激动得手都有些发颤:“太好了,大昭百姓免遭战火就好。”
他从十几岁就跟着燕珂父亲出生入死,杀过的蛮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并不是人杀的多了,就麻木了。
他也讨厌战争,讨厌流血牺牲。
用他那些死去的弟兄的话来说,他们死在关外,是为了关内的百姓能活得更好。
燕珂心中思绪繁杂,但在触及唐九那激动得险些落泪的神情时,面上也多了几分柔软和怅然。
是啊,她们打仗,不就是为了身后的百姓们么。
心绪依然复杂,不过因为最大的顾虑没有了,倒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已是后半夜,唐九让燕珂回去歇着,他来守。
燕珂点了点头,回到房间后却仍半分睡意也无。
她方才决定放下朝莲,转头母妃的这封信,又让她觉着亏欠了人家。
朝莲一开始想的,大概就是引朝廷出兵援西南,不然不会提前写下那封信。
所以他进大漠,当真只是为了她。
燕珂沉沉闭上眼。
有一瞬间,她觉得朝莲很混蛋。
不肯接受她的心意,又总是越界地对她好。
这究竟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