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奚冲过来的时候,秦琼有些不明所以。只见李连奚牵起她的手,脸上的担忧不作假,放轻了声音问她:“伤到了?”
秦琼就这么看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沾上她手上的血,眼睫半垂,道:“没有,这是四公主的血。”
虽然她这么说,李连奚还是认真检查了一遍。看见她手上还拿着带血的捕兽夹,便示意有福过来取走。
秦琼指尖微蜷,突然想到她身上带着帕子。她拿出干净帕子,忽然反抓住李连奚,然后一点一点地替他擦干净手指,她觉得他手上的血有些刺眼。
李连奚愣了一会儿却没有阻止,任由她摆弄着。
春风和煦,吹到脸上软软的,犹如太子妃的手。
李连奚轻咳一声迅速低下头,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一低头又注意到她的裙角也被荆棘划破,鞋也脏了。
李有仪被人扶下马,坐上步舆。这一动她又疼得抽气,还不忘抽空看一眼站在一起的两人。太子哥哥好像没看见她这个皇妹,罢了罢了,皇嫂排第一位。
秦文靖在一旁眉头就没松过,小妹与太子感情这么好?
擦得差不多,秦琼便把他的手连同帕子一同推了回去。李连奚没说什么,却是一丝不苟地将帕子收好。
李有仪脚上的伤耽误不得,一行人加急往回赶。但不影响她一路上将秦琼怎么如天神一般降临,又如何打开捕兽夹,细细讲述了一遍。
“今日若不是有皇嫂,你们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我。这山多大啊,等你们找到我,这只脚估计废了不说,说不定我早就被山中野兽吃干净了。”
李有仪说得可怜兮兮的,看上的确比秦琼狼狈不少。连怀中的兔子也看起来可怜得很,临到分别,李有仪才想起来还给秦琼。“皇嫂,你的兔子还给你。”
秦琼见她嘴上说着还,眼神却一直盯着兔子,她应该也喜欢这兔子。想到刚刚她痛的不行抱着兔子求安慰的模样,于是道:“送你了。”
李有仪倒是想拒绝,但她说不出口。她本来就喜欢兔子,而且她刚刚和这只兔子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自然舍不得的。皇嫂竟然说送她,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回去的路上,李连奚与秦文靖一直走在秦琼的左右。
虽然看见小妹与太子关系好,但不代表她对这个婚事没有意见。还是得找机会问问小妹,不过她自十岁起就不爱和他说话,他能问到吗?秦文靖又苦恼起来。
“对了,山中怎么会有捕兽夹?是这次捕猎特意放的,还是这附近都打猎的人家?”
秦文靖和李连奚一左一右走在她身边,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果然,话音刚落下,两人便意识到其中有猫腻。
“都不是。”刚刚李连奚只顾着秦琼有没有受伤,倒是没注意到捕兽夹的事,如今想来的确奇怪。山里莫名其妙出现捕兽夹,说不定还不止一处,对于进围场打猎的人来说都有危险,好在这个时辰打猎的人都差不多下山了。“让禁卫军去搜山,若是还有捕兽夹全部带回来。”
李连奚吩咐完,秦琼突然发现队伍里跟着一个面生的少年。他身形瘦弱单薄,年龄看着比他们都小。从装扮上看,又不是禁卫军的穿着。而且他步伐矫健,好像对这种山路颇为熟悉。
搜遍记忆秦琼确定与那人不相识,能来寻人可能与李有仪认识,便不再想。
李有仪先一步被送回别苑,太医紧急过去诊治。
没想到剩下的人却在别苑碰见了李连景和段皇后,倒不是什么重要事。只是面带担忧地问了些情况,就让秦琼回去好好歇息。
秦琼回去后立马沐浴换了身干净衣裳,没了刚才的狼狈,身上的确没有一点伤。
梳洗好后要随太子去见皇帝,今日四公主受伤一事有蹊跷,皇帝怕是早就知道了。
巍龙山自从被皇帝定为春猎的地点后,就不允许有人上此山打猎。而且春猎范围内都由禁卫军提前搜查过,肯定不会让捕兽夹这种东西出现。
说明有人趁着众人打猎时,在山里放上了捕兽夹。
段皇后与姚贵妃陪同在皇帝身边,李连景也在,但是不见秦文靖。
只见李肃面色不虞,他喜爱狩猎,却因国事腾不开时间。今日好不容易可以尽情游乐,巍龙山却出了此等事情。
李肃抬眼问太医:“有仪怎么样了?”
今日随行的太医有两位,一位是林安通,另一位便是顾冠清。
而前往李有仪处诊治的便是顾太医,他走上前回道:“四公主脚伤已经处理过,如今不能走动,失血过多但也不伤及性命,好好休养必能恢复。”
李肃点点头,转而看向太子身边的秦琼,道:“幸而太子妃无碍。”
段皇后还未说话,姚贵妃却抢先道:“可不是嘛,臣妾去看过有仪了。那伤口看着都吓人,有仪可得多疼啊。”
李肃面色微微缓和,对姚贵妃道:“一会儿你多去陪陪有仪。”
姚贵妃面上一喜,又察觉到不妥,连忙压下笑容,顺从道:“臣妾知道了。”
皇帝不知姚贵妃的心思,但是段皇后却清楚的很。不过是看徐湘清进了冷宫,恰好她又无儿无女,盯上四公主罢了。
“陛下一定要严查,那东西定是谁偷偷带进来的,其用心险恶当诛。”姚贵妃道。
李肃却忽然问起了李连奚:“太子,你怎么看?”
李连奚便顺着道:“巍龙山出现捕兽夹本就不寻常,想必是有人趁着人多眼杂下手。”
李肃觉得不无道理,语气不屑道:“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突然一旁的姚贵妃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蹙起了眉,有些犹豫道:“陛下,臣妾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有话就说。”李肃道。
姚贵妃说之前还看了段皇后一眼,表情还颇为无辜。段皇后眼神一凛,脸色微微不自然,暗暗与李连景对视了一眼。
姚贵妃:“陛下,今日臣妾瞧见皇后娘娘带着一个很大的木箱。臣妾不是怀疑皇后娘娘,只是如今有关公主和太子妃,不得不谨慎起见。”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跟本宫有关?”段皇后眼神凌厉地看过去。
姚贵妃做出一副不敢的模样,嘴上却说着:“那请问皇后娘娘,您的箱子里装了什么?”
段皇后并不继续答她的话,而是向李肃道:“陛下,臣妾不过是装了日常所用的物件。并不像姚贵妃所说,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姚贵妃一时语噎,陪笑着道:“臣妾也只是一提,皇后娘娘可不要放在心上。”
段皇后冷哼一声,十分看不起姚贵妃这般做作的姿态。
李连奚却趁机说道:“父皇,既然要查那便要查的彻底,以免有心人蒙混过关。”
“皇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母后是那有心之人?”李连景终于是耐不住站出来说道。
“当然不是。”李连奚说完这句却猛地咳了几声,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接着道:“孤的意思是以免被有心人利用。”
李连景心中冷笑,一个个惯会装模作样。
这时,李肃突然发话:“既如此,皇后也不能免于搜查。禁卫军首领何在?”
闻言,段皇后面色难看至极,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要搜她,难道之前对她的信任都是假的?
张永诚回话:“陛下,张首领奉命在巍龙山搜查,此时不在别苑中,可否……?”
李肃却指着他道:“不用,你去。”
张永诚迅速看了一眼段皇后,他这是要得罪皇后娘娘了。可他是皇帝的人,他心中还是清楚的。
不一会儿,张永诚派人将皇后住处那个木箱搬了过来,看样子是要当众打开搜查。
那木箱约莫三尺长,两尺宽,周身以红漆涂之。
秦琼隐约间似乎闻到了一股味道,腥得很,这里面该不会真的是捕兽夹之类的吧。
段皇后看着那木箱摆在眼前,嘴唇紧紧抿着,面上表情愈加冷漠。
张永诚请示皇上:“陛下,现在要打开吗?”
李肃毫不犹豫点头,似乎真的不在乎打开会看到什么,又是否会影响皇后的名誉。
张永诚正要动手之际,被段皇后阻止,她起身对着皇帝一拜,道:“陛下当真要当众这般吗?”
李肃的目光在段皇后脸上扫视一圈,想到他先前病重,皇后情深义重的模样,此刻又有些犹豫。
秦琼就在这时站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又向她看去,秦琼福了一礼,缓声道:“不用开箱,儿臣已经知道箱中是何物。”
段皇后和李连景皆是眉头一皱,不知秦琼在搞什么名堂。但是只要不开箱,或许她还有机会。
李连奚连忙配合她:“就让阿琼说说看,父皇觉得如何?”
李肃自然没什么意见,皇后的名誉还是顾一顾。
秦琼走到那木箱,弯腰闻了闻,鼻头一皱。味道有些难闻,但是她已经确信装的是什么。
“皇后娘娘箱中装的应该是一些动物吧?”数量应该挺多的,不然腥膻味不会这么大。
李肃眯着眼,神情莫测:“你确定?”
“确定。”秦琼笃定道。
谁也没想到皇后娘娘的木箱中装的会是动物。
但李连奚略微一想便明白,意味深长地朝李连景看了一眼。
段皇后面色僵硬,她还以为能借太子妃之手拖延时间,没想到她竟然靠闻就知道装了什么。虽然里面的动物大多拿了出去,但是剩下的……
既然箱中装的不是什么私密之物,那不管是皇后还是谁的,李肃打开箱子就没有了顾虑与犹豫,这正是秦琼想要的。
“张永诚,去打开。”
李肃面无表情地发话,张永诚也不敢怠慢,忙去指挥其余太监将那红木箱打开。
果然,里面还残留一些飞禽的羽毛,壁上还有斑点血迹,甚至还有一只倒地不起的白兔。
秦琼见到那白兔,便知道她想的没错。这只与她在山中捉的那只模样十分相像,难怪那时她觉得兔子奇怪,原来是被人放在山中的,根本不是山中生活的野兔。
李肃沉着脸,转而问段皇后:“皇后这是何意啊?”
段皇后心中愤恨,但面上不露一丝一毫,跪在地上,道:“陛下,这个木箱本是臣妾留给景儿装此次打回来的猎物。”
“那猎物呢?”李肃也不是谁都能蒙混的。
李连奚走到秦琼身边,将她轻轻往回拉了一步,代替了她的位置站在那儿。看了一眼木箱,捂着口鼻道:“只剩下一只死兔。”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李连奚又看向李连景道:“想必其他的都被二皇弟猎回来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便都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放肆!”李肃震怒,李连景连忙跪地。